第三百九十四章 奇襲烏巢
殘月如勾,朦朧的月光早已完全被烏雲遮蔽,一片裹屍布般的陰森霧靄籠罩在濕地之上,好似幽冥世界入寇的薄紗門帳,夏侯淵伸出手臂在眼前慢慢揮起,動作輕柔,好似要把這層門帘掀開來,看看幽冥府邸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們一路從陳留馳騁回烏巢,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夏侯淵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住,他瞪大了眼睛,拚命想看清周圍的一切,可眸子所及只有深沉如墨的夜色,在夏侯淵的四周,影影綽綽不知有多少人馬,偶爾能聽到甲胄鏗鏘的撞擊聲和馬蹄聲,還有低聲的嘆息,他徒勞地眺望了一陣,回過頭着急地問道:“公達先生,弄好了沒有?”
他身旁的荀攸揚了揚手中的火摺子:“弄好了”
夏侯淵、荀攸身旁的地面,兩名曹軍士兵剛剛點起了一堆小伙,四面用木盾遮擋,這樣可以確保不會被人從遠處發現,夏侯淵迅速蹲下身子,就着火光從懷裏拿出一份地圖,抿着嘴唇認真審視,還不時用手指比量一下,荀攸不時的說幾句話,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微弱的火光吧兩個人的表情映得忽明忽暗。
對於一支潛行奇襲的軍隊來說,在一個無月的晚上夜半行軍是最危險的經歷,在一片不辨方向又無法舉火的黑暗中,他們隨時面臨著迷路,夏侯淵此時身處的位置,是官渡與烏巢之間的一條小路,說是小路,其實只不過是星期羅布的濕地沼澤與密林山坳之間的一段模糊縫隙,早在曹軍還沒有退出烏巢之前,曹軍的細作已經開始在這條小路上進行標記,可這個工作還未完成。夏侯淵就接到了奇襲烏巢的命令,標記從當初曹營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這裏,即宣告中斷,接下來的路,只能靠他自己的直覺、經驗以及運氣。
夏侯淵終於大概有了個判斷,他收起地圖。用腳踩滅火堆,下達了行軍的命令:“諸軍集合,準備開拔!”
隨着夏侯淵一聲令下,林子裏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甚至還有幾聲坐騎的嘶鳴,這讓夏侯淵有點緊張,如果附近有敵人的斥候游騎,恐怕現在已經暴露了,明明叫他們叼草銜枚。可總有人執行不到位,夏侯淵善於千里奔襲戰術,這種戰術往往就會打得敵軍措手不及,當年徐州之戰就是因為夏侯淵的這種戰術,才將劉備和陶謙打得潰不成軍,所謂奔襲,就是在敵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神兵天降,突襲敵營。斬殺敵將,從而獲得勝利的果實。所以夏侯淵一直很在意部曲的令行禁止。
“這裏距離烏巢還有點距離,袁軍應該不會設有斥候。”荀攸寬慰夏侯淵。
夏侯淵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今跟隨他來的不是青州舊部,他的舊部有一半已經拉倒了陽武一線的戰場上,現在他統帥的這支兵馬是丹陽兵。是曹操奪得徐州后從丹陽郡挑選出來精壯之士,雖然是精壯之士,但他們還算是新兵,所以對他的命令有些遲緩,跟青州軍令行禁止的風格相差甚遠。
對於自己被突然調離前線以及駐守陳留的事。夏侯淵開始時並不是太明白,他不知道曹操讓他退守陳留是什麼目的,荀攸也沒有明確說明,這件事一直讓他煩悶不已,但當他接到曹操送來的一份密令之後,心中徹底的釋然了,這封來自曹操本人手書的命令很簡單,他讓夏侯淵率領這支部隊,沿着一條指定的小路離開官渡前線,進襲烏巢,徹底燒毀袁軍輜重糧草。
這是一個及其大膽的舉措,袁曹對峙了這麼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曹操已呈不支,這次偷襲烏巢的策略,將是曹操的一次豪賭,勢必要最可靠的人來執行這個任務,在曹營當中,最讓曹操放心的人無非就是夏侯兄弟以及曹氏的一些將領,而在這些將領中,只有夏侯淵才有奇襲的這種本領,所以曹操沒有選擇別人,直接選中夏侯淵,這是一種何其深厚的信賴,要知道,奔襲烏巢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任務,但也代表了不世奇功。
於是夏侯淵當機立斷,帶着極大的熱情投入到整軍中去,不過他還沒整完,出擊的命令就下來了,夏侯淵只得帶着這支還未完全訓練好的丹陽兵,換上袁軍的旗號和衣裝悄然開拔,一路上晝伏夜出,不到一日就趕到了烏巢澤。
“剛接到探子來報,烏巢城的守軍只有兩千人,守將是淳于瓊。”荀攸與夏侯淵並駕齊驅,悄聲說道。
“淳于瓊啊……西園八校尉的那個淳于瓊”夏侯淵一愣。
“沒錯,那是個恣意妄為的老傢伙,連袁紹都對他無可奈何,派他來守烏巢,恐怕是嫌他在前線添亂!”荀攸和淳于瓊算是老相識了,當年他在冀州為官,就和淳于瓊打過不少交道,知道淳于瓊的為人。
“這對於我們來說,算是好消息么?”
“咱們夜襲烏巢,與其碰到膽小怕事,一有風吹草動就四門緊閉的庸將,不如拼一拼這種不守規矩的大將、”荀攸說道這裏,發出輕笑:“丞相的這場豪賭,恐怕不下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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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呂將軍,咱們共飲一杯!”淳于瓊揚起酒爵,朝着他對面的一個將領說道,呂曠也抬起桌案上的酒爵和淳于瓊碰了一下,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這兩個人此時正跪坐在烏巢城的府衙內,堂前擺滿了珍饈美酒,乳//白色的拉住把裏面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當年老夫在西園做校尉的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乃是天子近臣,如今卻被安排在這鳥烏巢,不讓我去前線,真是氣煞我也!”淳于瓊一杯溫侯下肚,頓時滿臉通紅,不滿的將酒爵砸在桌案上,高聲吼道。
呂曠勉強笑了一下,什麼都沒有說,淳于瓊的為人眾所周知,要不是袁紹把他調過來,誰願意和這心高氣傲的老傢伙共事,那是自找不自在。
淳于瓊沒有注意到呂曠的心緒,自顧絮絮叨叨說道:“這個西園八校尉啊,你是不知道,當初靈帝陛下為了制衡何進擅權,把小黃門蹇碩扶上上軍校尉,帶着袁紹、曹操我還有其他幾個人偷偷在西園練兵,那時候大傢伙兒一腔熱血,都打算報效朝廷,幹得那叫一個火熱朝天”說到這裏,淳于瓊身體探前,神秘兮兮地說:“看看如今,兩個校尉大打出手,將天子囚在許都,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奇妙,還有那個袁術,居然還敢稱帝,想想我都覺得;臉紅!”
“將軍,您喝醉了,無論是誰坐這江山,咱們做將士的只管殺敵便是,將軍不應該心存不滿!”呂曠無奈的搖搖頭,這淳于瓊不算太難相處,只是有點編排人而已,總把當年的事情掛在嘴邊,一次還好,聽多了叫人好不煩躁、
“不滿?哈哈哈哈,將軍你錯了,我高興得很!”淳于瓊大笑起來:“我這個人,沒有別的愛好,唯獨喜歡亂,世道越亂,越合我的胃口,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看到呂曠沒有猜測得一聲,便撓了撓自己凍得有點通紅的鼻子,自顧說道:“因為天道有常,所有的事情都能預測到,實在太無趣了,只有當天下紊亂,誰也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才會誕生出無限的可能性,光是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呂曠啞口無言,居然有這樣的變態存在,他開始明白了,袁紹派淳于瓊來守烏巢,就是怕淳于瓊在戰場上搗亂,把這麼一個無法預測的傢伙放入戰場,那才是真的是個大大的變數,而在烏巢,只要他待在城裏就夠了。
彷彿為呂曠的心思做註解,淳于瓊又繼續說:“用不了多久,烏巢就會再次變成兩軍相爭之地,我主動請纓來守烏巢,就是為了置身這場大戰的中心漩渦,親眼見證,這是何等快意之事!”說完他又吞了一杯酒,臉上開始有酒意湧現。
呂曠忍不住皺起眉頭:“將軍,咱們還是不要喝了吧,如今敵軍來襲,如之奈何?”
淳于瓊打了個酒嗝,眼神開始有點朦朧:“放心,曹軍已經撤出烏巢,此刻正在數百里之外的陽武和袁紹鏖戰,如何來襲?而且斥候都已經散佈出去,如果有敵軍從陽武那邊行軍過來……”淳于瓊又打了一個酒嗝,用中指和食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是逃不過我的眼睛的!”
淳于瓊把身子後仰,又斟滿了一杯酒,這次他也不敬呂曠,自己一口喝光。
“將軍,那末將前去查看一下防務,告辭”呂曠說完,起身離開府衙,淳于瓊一個人興緻勃勃地自酌自飲,連頭都懶得抬。
呂曠走在烏巢城中,道路兩旁到處都堆放着糧草與輜重,烏巢與其說是座城池,倒不如說是一個大號的土圍子,除了四面夯土高牆以外,基本沒四面防禦工事,從河北轉運過來的大量補給都雜亂堆積在這裏,彼此之間也沒有挖掘放火壕溝,萬一有人潛入城中投入火把很容易燒成一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