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那一個錄音機
聽說那裏是世界的盡頭,我很想去看一看。
就因為《春光乍泄》裏,張國榮對梁朝偉說的這一句話。這一座位於世界最南端的阿根廷城市,一個因為寒冷而令人忘卻塵囂的世界那裏的燈塔,便成為了許多人們所嚮往和追求的目的地。
紅白相間的燈塔,在陽光的背景下雖然顯得很璀璨。但那佇立在一處孤零零的岩石上,四周被汪洋大海逼迫着的畫面。卻又像一個堅貞不屈的衛士,孤獨卻無法逃避。
‘世界盡頭的燈塔’,是烏斯懷亞最負盛名的地標。一如電影裏所說的那樣,喜歡前往那裏的大都是失戀的人,他們想把不開心的東西留下。然後,重新開始。
又或者,他們想像電影裏邊那樣,對着那個依舊念念不舍的人,說出那一句撥動了無數人心弦的台詞。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
……
每年的11月-2月是南半球生機盎然的夏天,但清冷的空氣和抬眼處白雪皚皚的山峰,又讓人恍然提前感受到南極的氣息。
也只有這段時間,才是去烏斯懷亞的最佳時期,也只有這個季節,遊客們才可以乘坐遊船進入南極,越過冰山和海床,去看海豹和企鵝,去看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海角天涯。
遊艇在林溪和金泰妍交談的時候,也非常平穩的行駛在開闊平靜的海面上。細波閃爍,海風輕拂,很是愜意。
拿着那杯林溪遞給自己的飲料,金泰妍抿了一口后,卻是吐槽了一句,“人家在這樣的遊艇上,喝的不都應該是美酒嗎?怎麼到了我們這裏,就只剩下果汁和蘇打水而已了啊。”
“你確定要喝嗎?喝酒加坐船,你等下還要不要看那些美景了。”非常清楚眼前這個小人兒那身體狀況的林溪,也沒反駁什麼。只是讓開了身子,讓對方看清楚了下身後水吧酒柜上的那一排排而過的美酒影子,最後反問了對方一句。
被這樣教訓了一句話后,金泰妍也是撇了撇嘴,不敢再亂說些什麼了。
遊艇慢慢的,就這樣行駛了大約20分鐘左右,便隱隱約約的能看到了前面的一座小島。遠觀鳥島,簡稱鳥島。
在這個小島剛剛出現在林溪和金泰妍眼前的時候,他們當時乍眼一看,從海中突起的一個小小的礁石島上站滿了黑白相間的大鳥,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在這邊是不可能這麼快就看得到企鵝的。結果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南極鸕鶿,一個個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也不知道在凝思什麼。
除了這些南極鸕鶿之外,鳥島上還有着一些焦躁不安的海鷗,體型巨大的信天翁。
這樣的畫面,在一開始的確是讓林溪和金泰妍兩人都感覺到了不小的新鮮感,但很快的,就又沒什麼樂趣了。
因為看來看去,都只是一些鳥和石頭。所以最後給這個小島連續的拍下了許多找留念照之後,遊艇又是再次朝着前面出發了。
接下來的行程,猶豫已經漸漸的出了海岸線,所以波浪也變得洶湧了許多。在波浪的擊打下顛簸着,遊艇也是輕輕的搖晃了起來。而站在甲板上的林溪,則是十分感嘆的說了句,“幸好沒坐小船啊,不然的話不說暈船的問題了。就單單這樣的顛簸程度,站起來拍照也都是一件難事吧。”
面對林溪的這句吐槽,金泰妍卻是沒有反駁,顯然也是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對。
遊艇繼續往前開去,隨着時間的慢慢過去,終於下一個島的影子也是出現在了兩人的眼裏。而聽着下面一個船員的介紹,林溪兩人也得知了這個小島正是海獅島,小小的岩石島上擠滿了海獅,其中也夾雜着少數海狗,只見那些又肥又大,圓滾滾的海獅們或趴、或坐、或在海中浮遊翻滾,也是看得挺歡樂的。
這時候,聽完了船員的介紹后,金泰妍突然的把目光看向了林溪,“林溪,你分得清海獅和海狗的區別嗎?”
“啊?”對於這個問題,其實林溪並不太清楚海獅,海狗,甚至還有海豹之間的區別。因為從外觀上來看,它們長得幾乎都一樣。所以當即就搖了搖頭,然後金泰妍就非常歡樂的笑了出來。
而當林溪把這個疑惑的問題對着那幾個船員問了之後,那幾個船員卻是表示已經習慣了。對於過來這邊旅遊的人而已,分別這些平日難得一見的動物,的確有些為難。
於是在他們的指引下,林溪也終於是找出了剛剛金泰妍那個問題的所在。原來海獅和海狗之間的區別就只在於,海狗的臉很短,全身覆有柔軟的絨毛,看上去毛絨絨的。而海獅身上的毛很粗硬,沒有絨毛,看上去滑溜溜的。
還有的就是海獅一般都是群居的,一個群體一般是由一隻公海獅和若干只母海獅組成,說白了就是一夫多妻制。所以它們對自己的地盤看得很重,當林溪和金泰妍想讓遊艇稍微靠近一點的時候,公海獅就開始咆哮。
說真的,它們嘴裏的味道可真不是那麼的好聞。所以後面金泰妍也沒有繼續打算靠近過去了,而是如同前面的鳥島那般,拍照留念過後,便在心情激動的情況下,讓遊艇朝着下一個目的地前進了。
離海獅島不遠就是傳說中那個‘世界盡頭的燈塔’,燈塔建造在一個露出海面的礁石上,在那一個獨立的小島嶼上,矗立着一座紅白燈塔。
“就是這個了,我們上去吧,可以嗎?”
在看到那座燈塔之後,金泰妍的眼睛也開始冒光了,表情十分激動的看向林溪。
而早已和船長商量好的林溪,在再次的詢問了下后,點點頭,“行。”
於是在遊艇停在了小島邊上的時候,林溪和金泰妍兩人也是在船員們的幫助下,正式的踏上了這一座小島之上。
這是一座佈滿地衣和苔蘚植物的小島,島的基礎應該是礁石。綠茵茵的苔蘚島,正是從這座礁石島上經過很多年的演化才出現的。腳下的土都是鬆鬆的,所以當林溪和金泰妍爬上來的時候,會有種踩在海綿上很舒服的感覺。
尤其是在來到小山頭的時候,這座小島就像矗立在南極海中的一片綠洲,佈滿了奇怪的地衣,給人一種在外星球的感覺。
海風依舊是猛烈的吹着,即使是林溪把三腳架上的鐵釘插進土裏,還是不能止住相機的晃動。看着這個情況,林溪第一時間就是把目光看向了金泰妍,“呀,你看看這海風,剛剛你就不能聽話的穿上救生衣嗎?”
“穿了救生衣還怎麼拍照啊,而且你怎麼不穿。”站在燈塔的小山頭上,仰望着這座自己期待了許久的建築,所以金泰妍也是有些鬱悶的回頭懟了一聲那個打擾了自己心情的男人。
突然就這樣被教訓了起來的林溪,也是有些懵了,痴痴的看了眼對面的金泰妍后。許久后,這才失笑出來,攤開雙手,“好吧,你贏了。”
說完,繼續的低頭調試起了相機里的設置指數。而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兩個船員也是被船長安排了下來,原因就是怕擔心林溪和金泰妍兩人在島上出什麼意外,到時候救援也能及時一點。
幾分鐘后,指數調試完畢,對焦着燈塔連續的拍了幾張照片后。林溪這才笑了出來,隨即把格式轉換了一下,打算給金泰妍錄上一個視頻,於是轉頭看向金泰妍。結果這一眼,卻是看到了一幕讓他有些發獃的畫面。
因為在不遠處的燈塔底下,金泰妍那薄弱的身體正在海風的吹拂下堅定的站在那裏,手裏拿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的舊式錄音機,正在對著錄音機輕聲抵禦着呢。
這一個畫面,也終於是讓林溪回想起了之前他們聊到關於《春光乍泄》的那個話題。還有電影裏的一幕畫面……
……
……
在一個熱熱鬧鬧的酒吧裏邊,張震拿着幾瓶酒過來。
然後坐在了梁朝偉的身邊,兩人非常輕描淡寫的聊了幾句話之後。
接着張震也終於是從旁邊拿出了一個小型錄音機遞給了梁朝偉,說道。
“說幾句話。”
“說什麼?”
“你是這邊我唯一的朋友呀,留個紀念嘛,我不喜歡拍照。”
“不知道講什麼?”
“隨便啦。什麼都可以講,心裏面的話就可以啦,不開心也可以講嘛,我幫你留在世界盡頭。”
“我沒有不開心。”
“那就講開心的。好啦好啦,你自己講,我去玩了。”
畫面一轉,回到了前面他們聊的那幾句對話當中。
“來,干一杯,謝謝你照顧我。”
“攢夠錢了?”
兩個人喝了一口酒。
“準備去哪兒?”
“慢慢走,去一個叫USHUAIA的地方。”
“冷冷的,去幹嗎?”
“聽說那邊是世界盡頭,所以想去看一看嘛。你去過沒有?”
“聽說哪兒有個燈塔,失戀的人都喜歡去,說把不開心的東西留下。”
“現在還有人那麼做?”
“不知道,大概。”
……
……
回憶里的電影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因為眼前的那個小人兒也是把那遮住了臉龐的錄音機放了下來。然後蹲了下去,很是認真的把它放到了地上。
而非常巧合的是,因為剛剛林溪的那個打算。所以之前金泰妍所有的舉動和畫面,都被跟前的這個攝影機給拍攝了進去。雖然風很大,但是那畫面卻是非常的美。
那邊的金泰妍在把錄音機放到了地上之後,也是轉身走了回來,然後站定在距離林溪不遠處的地方。看着眼前這個精神有些恍惚的男人,歪頭一笑,“幹嘛這樣看着我啊,拍照啊。”
“啊,哦,好的。”被喚醒的林溪連忙擺弄起了手中的相機,心情有些沉重的拍了幾張照片后。卻是在把相機遞給對方檢查時,非常‘不經意’的問了句,“電影裏,我記得梁朝偉是拜託別人去把不開心的事情留在這裏的啊。怎麼到了你這裏,反倒需要自己來了。”
正在翻看着照片的金泰妍身子微微一顫,“你都說是電影咯,我們現在可是在現實啊,別傻了。”
“說什麼了。”聽到了‘轉移’話題的前奏后,林溪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接的問出了自己的好奇。
“想聽?”這下,金泰妍也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看向林溪,表情有些認真,也有些迷茫。
“挺好奇的。”林溪沒有否認,笑了笑。
但結果金泰妍還是沒有告訴林溪自己在對着剛剛的那個錄音機說了些什麼,而是在繼續的拍了幾張照片后。拉着滿肚子好奇的林溪,走下了山頭,離開了小島,回到了遊艇之上。
在坐上到了遊艇的甲板后,林溪眺望着那座紅白燈塔,側目看了眼旁邊同樣正在注視那邊的金泰妍,“不怕下一個登島的人撿到它,然後聽到你說的話嗎?”
“聽到就聽到唄,反正他又不知道是誰說的,不是嗎?”也許是因為剛剛的那個舉動,讓金泰妍那沉重的情緒終於疏散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和表情,也變得十分歡樂了起來,“gogogo,我們繼續前進吧。下一個島,下一個島。”
看着這個畫面,看着這個小人兒,林溪哪怕心裏思緒萬千,但最終也還是沒有問出來。
而兩人在連續的看了這三座小島之後,時間也已經是從早上來到了中午時分。所以在把遊艇找了個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停下來之後,大家也是開始準備起了今天的午餐。
也幸好這艘船是中型遊艇啊,不然的話,林溪和金泰妍等人就真的得返程回到烏斯懷亞那邊吃飯了。然後浪費這來回的兩個多小時,多少也是有些無聊的。
只不過,在準備午餐的時候,林溪的目光卻是時不時的看向旁邊的金泰妍。內心的好奇和想法,一直在瘋狂的翻湧着,但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阻攔在了喉嚨處,遲遲不能開口。
最後,一直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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