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下動蕩

武當山中，兩柄飛劍，衝天而起，直衝最高的三豐頂。

蒙面女子衣裙飄飄、宛若凌波仙子，站在劍頭。

沈毅抓住蒙面女子的衣帶，左右搖擺，維持住身形。

武當果然仙人做派，弟子都乘坐飛劍，直趨九重，沈毅大開眼界。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茫茫雲海武當山在自己的腳下，只是一座座青翠欲滴的小山包，一掠而過。

沈毅第一次目睹這等情形。在人生的前16年中，他從未離開過武當山，更未見過如此壯闊場面。

他的心，熾熱起來。

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如此御風而行，遨遊天地，隨心所欲。

風中，蒙面女子的髮絲，輕輕撫在沈毅臉上，沁人心脾、非懶非麝的香氣，鑽入沈毅的鼻孔中。

青年在另一把仙劍上，看着同乘一劍的師妹和沈毅，眼中妒忌之色，一閃而沒。他已經追求蒙面女子許久，女子不假辭色，毫無進展。

但沈毅卻根本沒想到男女之情。

他反覆想着，比武時沈萬三最後一斬，是誰救了自己？

是蒙面女師傅？

不對！

鮮血沸騰的熾熱中，那種周圍時間都變慢的感覺，似乎在哪裏見過？

血公子！

沈毅眼波一跳。

血公子應對其他三妖的猛攻時，他的身體周圍，也出現了這等時光減慢、甚至凝滯的情形！

那血月之夜的一幕幕，回蕩在沈毅的腦海中，他全想起來了。

“這···這不會是？”沈毅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隱隱感到，自己彷彿沾惹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沈毅低下頭。

腳下武當仙劍，光可鑒人。

沈毅凝神看去。

仙劍上倒影中，自己的瞳孔，赫然多了一絲如同血公子般的金色異彩！

沈毅身軀一抖，幾乎掉落下去。

“小心些！”蒙面女子頭也不回，淡淡道：“掉下去我可不拉你。”

沈毅強笑兩聲，好在第一次乘劍而行，可遮掩住他的異常。蒙面女子沒疑心其他。

他凝神去看，自己眼瞳中那一抹金色異彩，只是淡淡的，比血公子血月之夜淡的多。自己睜大眼睛仔細看，也只能看到極淡極淡一絲金線。

“妖星！”

聯想到那一晚的種種詭秘，沈毅腦子轟鳴一聲，一顆心沉下去，成為武當弟子的喜悅之感，蕩然無存。

恐懼，緩緩浸染他的心田。

靈武大陸之人，對妖星切齒痛恨。百年之前，妖尊統帥着數以萬計的妖族，在靈武大陸開啟數百妖門，鋪天蓋地，凌空而至，製造了血腥慘烈的天啟之災。在這之前，靈武大陸各國已經被妖星深深潛入，華夏、東瀛、南洋、崑崙、漠北等數位國君、數十統帥、上百修靈門派的掌門，被妖星惑亂附身，倒行逆施、為虎作倀，大大加劇了天啟之災的慘禍。這些人也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人族最終戰勝妖族，將妖族趕回了妖界之後，十八修靈界的正邪門派，痛定思痛，空前一致，對妖星下達了聯合絕殺令——但凡發現有人被妖星附身，殺無赦！憑妖星人頭，重賞！

聯想起武當派方太清對血公子等妖星，那斬草除根、毫不留情的霹靂手段，沈毅苦笑起來。

自己真是命運多舛。

苦練十年，好不容易得到機緣，可以拜入武當派門下，卻發現自己已被妖星附身，成為大陸人人切齒痛恨、連邪惡門派都不齒的妖星！

最關鍵是，自己還沒法找人訴說。

武當派乃名門正派，獨執道家修靈牛耳，聽得自己是妖星，怕是二話不說，就會被方太清送上柴火山，燒成灰燼。

沈毅長嘆一聲，說不盡的哀愁。

蒙面女子冷瞥一眼這滿臉哀愁的少年放牛娃，冷哼道：“你有何事，鬱結於心？”

沈毅苦笑道：“若有人並不想做壞事，上天卻安排給他一個壞人的身份，該當如何？”

蒙面女子沉默。

就在沈毅自悔交淺言深，大為不妥時，蒙面女子卻淡淡道：“有人，不忘初心，不失本性，就算身化妖魔，依舊是人。有人，道貌岸然，卻衣冠禽獸，與妖何異？”

一番話，聽得沈毅忍不住抬起頭來。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師傅看穿了。

但蒙面女子，頭也不回，似乎是有感而發。

沈毅心情驟然好起來，狠狠點點頭：“師傅教誨，徒兒銘記於心。”

走一步看一步吧。但願妖星永遠沉睡，不要蘇醒，更不要暴露。自己除非萬不得已，不會再動用妖星之力。

片刻后，三人停在一處山峰之巔。

蒙面女子停下仙劍，凌波微步，踏上山頂。

沈毅極目遠望。

“這裏是···三豐頂？”

所謂瀛洲仙境，煙霞明滅或可睹。這三豐頂，壁立萬仞，飛鳥不及，猿猴不登，唯有修靈者可藉著飛劍而上，乃是武當派的禁地。沈毅放牛，也只有晴天能看到這三峰頂偶爾露崢嶸。

三峰頂上，果然不愧仙人勝地，鳥語花香，鬱郁蒼蒼，亭台樓閣，倚紅偎翠，掩映在樹叢花叢中，加上仙氣氤氳，雲霧繚繞，果然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在。

特別是那處宮殿，佔地極廣，隱隱可看到按照東西南北，分為清微、禹余、大赤三處大天宮，分別供奉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清。只聽得鐘聲清越、道號陣陣、香火裊裊，說不盡的道家清靜無為，描不出的仙人紫府氣象。

“那是我武當派的紫虛宮，乃是我武當派根本重地。但你無命令不得入內。”青年也下了飛劍，肅然站在沈毅身後，朗聲道：“我乃是武當派太極門下三弟子鹿侯。這位是五弟子楊露蟬。”

沈毅急忙拜了下去：“請楊師傅受我一拜。”

楊露蟬帶着面紗，美眸清冽，古井無波，淡淡道：“你且等師傅前來主持複試，再行拜師大禮。”

正說著，只看到幾道仙劍的光芒，紛紛落在周圍。

從仙劍上，走下來不少人——都是武當派下山分頭遴選弟子的二代弟子，紛紛回山。他們均帶着一兩名待選弟子。

這些修靈者，有男有女，或風姿俊朗，或冷漠高峻，或明朗可親，或笑容可掬，總之各有神韻，氣勢不凡，不愧是武當派的二代弟子，各個風姿飄逸、仙風道骨。大多數為道士打扮，但也有不做道士打扮的。武當派雖然根屬道家，但作為修靈門派並不局限弟子，不信道家三清的弟子也有。當年真武帝君張三丰門下四大弟子，便有不入道門之人。

就連他們帶回候選的三代弟子，也各個神采飛揚、卓爾不群、光華內斂，看上去各有各自的專長。

武當派弟子紛紛上來，相互寒暄。這些修道之人，講求修道之交淡如水，彼此點頭致意，只有相得之人才湊近開聊。

不少二代弟子也湊過來拜見鹿侯和楊露蟬。

鹿侯八面玲瓏，微笑施禮，聚集不少人。

楊露蟬似乎與這些二代弟子，身份別有不同，沉默清冷，卓爾不群，只將目光投向雲捲雲舒的岫煙中。

男弟子們忍不住投去愛慕秋波，女弟子們則妒忌有加，卻無人敢上來叨擾。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美人師傅，到底是什麼來頭？

看到楊露蟬首次開門收徒，居然挑中一個並不起眼的小子，不少弟子都露出詫異之色，紛紛打聽此人的來歷。聽鹿侯說了沈毅的身份來歷，更是紛紛搖頭。

沈毅聽到議論紛紛。

“此子根骨資質，很一般啊。”

“毫無根基，楊師姐一向眼光奇高，怎麼會看得上他？”

“昨晚血月突然出現！血月現，天下亂！”

“哼！何止血月出現，連妖星都出現了。崑崙、蜀山、少林，都有妖星級別妖物潛入，試圖盜取聖器。”

“少林達摩院無相大師，今早發現離奇死在禪房中，身上無傷，但死於非命，那可是靈山境圓滿的頂尖高手！像是死在蜀山劇毒之下。”

“四大宗門歡喜宗的聖女聖子，也在昨夜雙修中暴斃。”

“掌握冀青幽並四州的北齊，王世子被二王子揭發為妖星，查實后齊景王大怒，命恆山派和王宮侍衛，將王世子拿下，當眾火焚之，甚至株連到世子之母烏王后，廢入冷宮。烏皇后乃是西戎王的女兒，西戎王豈肯干休？”

“我聽說，西戎王已經命長安、雍州、崑崙動員，猛將恆征提兵西涼虎狼兵20萬，要跟北齊會獵冀州，北齊井陘邯鄲一帶，風聲鶴唳。”

“唉，這天下，真的要大亂了么?”

鹿侯聽得眾人議論紛紛，冷笑一聲：“區區妖星，何足道哉？昨夜，有妖星入寇我武當。領頭的，便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大妖血公子！”

這消息立即炸鍋，立即人聲鼎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