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074章 爭執

74.第074章 爭執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時值夏日,烏蘇大草原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只見碧空如洗,綠草如茵,成群結隊的牛羊點綴其間,跟天上的白雲朵朵相映成趣。

衛崇榮手持弓箭,策馬如飛一般馳過,追逐着一隻倉皇逃離的雪狐。

雪狐跑了很久,似是體力不支,逐漸慢了下來。

衛崇榮滿意地勾唇一笑,從身後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張弓對準了獵物。

隨着“嗖”的一聲輕響,離弦的箭猶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直直插丨進雪狐的身體。

衛崇榮策馬趕到近前,飛身躍下馬背,一把拎起了倒地不起的雪狐。他正要上馬,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身一看,原來是東方拍馬趕來。

急速衝到衛崇榮面前,東方勒住馬,翻身跳了下來,拱手道:“世子爺,剛剛收到顧大人送來的信,說是昭陽侯的小世子到慶佳找你,聽說你來了草原,就追了過來。”

“把信給我。”衛崇榮伸出手,心裏卻是一驚。他到靈州將近兩年,一直和君華保持着書信往來,可在上一封信里,君華說的還是年底要到渝京,過了年再到靈州的話。

上個月,鹿鳴給他來信,邀請他到烏蘇大草原打獵,衛崇榮見靈州一切妥帖,就給自己放了個假,帶着東方到了幽州,準備好生過一把打獵的癮。前些年在渝京,狩獵只能去上林苑,那些動物都是人工飼養的,也不怕人,就是沒有侍衛幫忙趕,也很容易打,無趣極了。靈州的野生動物不少,可惜都在山裏,不像幽州,有着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跑馬射獵都是極好的。

衛崇榮匆匆看完信,搖頭道:“顧川的信來得晚了,我估計懷熙已經到了。”

東方聞言不由奇道:“小世子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來見你?”東方只見過君華一次,就是兩年前跟着衛崇榮去救衛茂的時候,不過君華對衛崇榮的黏糊勁兒,他是見識過的。

因此得知君華已經到了幽州,卻不見他露面,東方感到很是不解。

兩人正在說話,一個火紅色的嬌小身影從衛崇榮腳邊躥了過去,身形非常靈活。

東方眼神極佳,立即抬手指道:“世子爺,是火狐!”

衛崇榮微微眯起眼眸,暗嘆自己運氣不錯,剛獵到一隻雪狐,馬上又遇上火狐了。他和東方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點了點頭,同時飛身上馬,拍馬朝着逃竄的火狐追去。

火狐逃得很快,卻不及衛崇榮的馬快,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可就在衛崇榮張弓搭箭的時候,火狐哀叫一聲,突然就倒下了。它的頭上,明晃晃地插着一隻利箭,正中眉心。

衛崇榮放下弓箭,策馬朝着那一箭來的方向跑去,面上的神色略顯複雜。

自從兩年前,君情當著他的面點明了君華對他的感情,衛崇榮再面對君華的時候,心情就變得很微妙,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一直以來,衛崇榮對君華的感情都是虧欠和彌補,他是他從一出生就竭盡全力疼愛的孩子,想要什麼都想給他,捨不得他難過,看不得他臉上有不開心的表情。

可這就是愛嗎?衛崇榮不知道。

他很慶幸,君情對他說過那番話不久,他和君華就分開了。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理清自己的思緒,無論如何,他都是不願意傷害到他的。

“榮哥哥!”白馬銀鞍的少年端坐在馬背上,眉宇舒展,語帶笑意。

衛崇榮先前一直在思考,再見到君華,他該說些什麼,想來想去都很糾結,不料真的見到人了,卻是脫口而出:“小猴子,你不是說明年再來的嗎?怎麼突然提前了?”

君華挑了挑好看的眉頭,輕笑道:“怎麼?榮哥哥不歡迎我?”

衛崇榮急急搖頭,忙道:“怎麼可能不歡迎?就是有點好奇。”他更好奇的是,君情如何捨得讓君華見他了,他早先還在信里抱怨呢,爹爹管他比管小虎子還要嚴格,真是不公平。

君華斂了笑,正色而言:“我想榮哥哥了,所以就來見你了。”

衛崇榮愕然,張了張嘴,竟然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

君華頓了頓,似是在欣賞他怔愣的表情,隨即笑道:“榮哥哥,我們賽馬吧?”

衛崇榮毫無猶豫地答道:“好啊。”他說完把掛在馬鞍上的雪狐摘下來,扔給隨後趕來的東方,大聲說道:“小東子,先把兩隻狐狸帶回去處理了,我們晚些時候回來。”

東方接過雪狐,又撿起掉在地上的火狐,無精打采地應了聲是。

衛崇榮剛回過頭,就見君華揚鞭一甩,白馬忽地向前沖了出去,清亮的聲音從風中飄來:“榮哥哥,看在初來乍到的份上,你就讓我占點小小的便宜吧!”

“沒問題,你儘管跑!”衛崇榮大方地拍着胸脯答應下來。

君華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接著說道:“先到湖邊的人算贏,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條件,不得反悔。”說完跑得徹底不見蹤影。

衛崇榮察覺不對,猛地揮了一鞭子,急急向前追去。他完全沒想到,君華會跟他玩這樣的招數,要是他輸了,還不知他會提出怎樣稀奇古怪的要求呢。

君華的馬術很不錯,這是毋庸置疑的。畢竟,他是姬辛和君情親手教出來的兒子,若是弓馬嫻熟都做不到,豈不是很對不起他的姓氏。

可衛崇榮無論是年齡還是經驗,對他都有很明顯的優勢,若是同步出發,君華必敗無疑。

但是君華耍了個花招,出發時甩開了衛崇榮一大截,此地距離他說的湖邊又不是很遠,誰勝誰負,就變得很難說了,兩人各佔一半的機會。

衛崇榮起步的時候,視線里根本看不到君華的身影,可他跑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能隱隱看見前方的白馬了,而且是越來越清晰。

感覺到身後有人迫近,君華絲毫不敢放鬆,過了這一次,他就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跑過全程的三分之二,衛崇榮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可他沒有再接再厲,反而是稍微地控制了一下馬速。

因為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君華興緻勃勃想要跟他賽馬,還不惜搞了點小花樣,結果卻是輸了,不知得有多心塞。再說就是沒有那個所謂的條件,君華想讓他做點事情,他難道還能拒絕。

最終,君華以一個馬頭的優勢,搶在衛崇榮之前到達了湖邊。

瞧着兩人之間微弱的差距,君華淺淺一笑,笑得意味深長。他從馬上一躍而下,感嘆道:“讓得如此恰到好處,榮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哪裏哪裏?明明就是小猴子的騎術大有長進,真不愧是長寧王和昭陽侯的兒子。”衛崇榮連連搖頭,堅決否認君華的放水之說,語氣之誠懇,連他自己都有些信了。

君華聞言笑得更歡,卻是說道:“榮哥哥,我知道你是故意讓着我的。你的坐騎是萬里挑一的良駒,我的馬兒只是從牧民家裏買來的,這樣都能贏你換誰也不會信的。”

衛崇榮悻悻地笑了笑,他能說自己最開始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嗎。他還以為,君華的馬是他從易州帶來的,不可能差到哪裏去,後來發現了,卻已經晚了,只能硬着頭皮放水到底。

雖然贏得不夠正大光明,可衛崇榮明知自己使詐還肯讓着自己,君華仍然很高興,他跑過來牽着衛崇榮的手,正色道:“榮哥哥,儘管是你讓了我,可是那個條件,它還是有效的哦。”

衛崇榮從袖子裏摸出手帕,一邊給君華擦拭額上的汗水,一邊點頭道:“有效有效,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有說話不算話的。說吧,小猴子,又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君華眨了眨眼,朝他笑道:“我還沒有想好,先放在那裏吧,以後總能派上用場的。”

衛崇榮無奈苦笑,伸手颳了刮他挺巧的鼻子:“你個小機靈鬼,真是越來越會玩了。”

君華擠眉弄眼,一臉的得意之情。許是之前跑馬跑熱了,他突然問道:“榮哥哥,你熱不熱?跑了這麼半天,我渾身都是汗,一點也不舒服,我們洗個澡再回去吧?”

衛崇榮愣了愣,不但沒往湖邊走,反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若是以前,君華說出這樣的話,他二話不說就會答應,不帶半點猶豫的。就像那年在百花苑,他們還擠在一個浴桶里洗澡,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再是正常不過。可是知道了君華對他的感情——哪怕目前他還沒有親口說出來——再要兩人裸裎相見,衛崇榮就感覺有些怪異,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榮哥哥,你為什麼還不來?”君華一邊說著,一邊脫掉衣服躍入水中。

比起兩年前分別的時候,他的個子長高了許多,身材變得更加修長,而且由於長期習武的緣故,肩背已有漂亮的肌肉,整個人都脫去了一層稚氣,變得更加引人矚目。

衛崇榮愣了一瞬,吶吶回道:“小猴子,我不熱,你自己洗好了。”

“不熱也可以陪我啊,我一個人鳧水多無聊……”君華揚聲說道,對衛崇榮的答覆頗有微詞。而且衛崇榮要是不下水的話,他豈不是看不到他的身體了,也就無從進行比較。

衛崇榮向來對君華言出必應,稍微聽他抱怨兩句,他就站不穩原來的立場了,立即答道:“好好好,我下來陪你,真是拿你沒辦法……”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君華的笑容更得意了:“榮哥哥,你快來吧,水裏可涼快了!”

衛崇榮朝他笑了笑,脫掉衣服跳進湖裏。君華這回不拿手遮着眼睛了,睜着雙眼看得目不轉睛。

烈日炎炎的午後,清涼的湖水浸透全身,實在是件舒服的事情。衛崇榮深深吸了口氣,潛入水中睜開雙眸,湖水清澈透明,幾條不知名的小魚好奇地瞪着這位不速之客。

衛崇榮玩心大起,伸手去撓,嚇得小魚們飛速竄逃。

君華好容易才勸得衛崇榮下了水,久久不見他浮出水面,不由有些擔心,也跟着潛了下來,卻見衛崇榮玩得不亦樂乎,不禁唇角上揚,游過去和他打鬧起來。

君華記得很清楚,他會鳧水是衛崇榮教的,那個時候他還很小,不知道是三歲還是四歲,看到衛崇榮在水裏玩很羨慕,就吵着要學,到了水邊又害怕,根本不敢下水。

那時,姬辛和君情還沒正式成親,姬辛到昭陽侯府的時間並不算多,君情又不是那種每天抱着孩子不撒手的性格,因而君華小時候,更多時間是乳母和侍女在照顧。

王爺沒工夫,侯爺不願看孩子,秦王丨府的小王爺有空就來陪着小侯爺玩,君華的乳母是樂見其成的,可是君華鬧着要跟衛崇榮學鳧水,乳母就有點不高興了。

小王爺真是的,他在哪裏玩水不好,非得跑到昭陽侯府來,惹得小侯爺跟他一起胡鬧。再說那池子不深,也就到成年人的腰部,可小侯爺還小啊,要是出點意外,她們可擔當不起。

君華的乳母在擔心什麼,衛崇榮是明白的,可君華又怕又鬧着要學鳧水,他哄他還來不及,哪有空去理會她們的心思,而且有他在場,怎麼可能會讓君華出事。

更重要的是,衛崇榮從來沒忘記,君華以前被人扔進水裏束手無策的模樣,雖說他發誓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教會了君華鳧水,總是多了樣求生的技能,沒有壞處的。

於是他耐着性子慢慢哄,就連君情一向管制很嚴的甜食,也對君華承諾了不少,終於哄得他下了水。君華有點怕,到了池子裏就緊緊抱着衛崇榮,一點都不敢鬆開,更別說學習了。

衛崇榮實在沒辦法,就讓君華趴在自己背上,他帶着他在水裏游。漸漸地,君華沒有那麼怕了,衛崇榮才開始教他,用了整整一個夏天的時機,把他的水性訓練地純熟無比。

驟然想起往事,君華有些失神,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游到了衛崇榮的身後。

他不假思索,就像小時候那樣,猛地朝着衛崇榮撲過去,趴到了他的背上。

衛崇榮沒想到君華會有這樣的舉動,整個身體無意識地一僵。

他當然知道君華做的是他小時候做過的動作,可同樣是赤身**,一個肉嘟嘟的奶娃娃和一個修長挺拔的少年郎,給人的觸感是完全不同的啊。

衛崇榮猶豫了片刻,輕輕掙脫了君華的雙手,轉過身去看着他。

即使是在水裏,他也能看到那雙清澈的漆黑眸子裏浮現的受傷神色。

衛崇榮拉住君華的胳膊,兩人一起向上浮去,雙雙鑽出了水面。

君華順手抹了把臉上的水,怔怔看着衛崇榮,半晌方遲疑道:“榮哥哥,你不喜歡我了么?你為什麼要推開我?”

衛崇榮被他難住了,說喜歡不是,說不喜歡也不是。

君華見衛崇榮久久不語,咬了咬唇,追問道:“榮哥哥,你說話啊,你要是真的不喜歡我,我這就回易州去,再也不煩着你了。”說完竟是要朝岸邊游去。

衛崇榮哪能讓他就這樣離開,趕緊拉住他的手,解釋道:“小猴子,我沒說我不喜歡你……”

“那就是喜歡了?”君華變臉速度之快,讓人嘆為觀止。

衛崇榮又沉默了,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因為他已經發現,他說的“喜歡”和君華說的“喜歡”,似乎不是一個含義,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一回,君華沒有再催衛崇榮,而是默然看着他,良久方低聲道:“榮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原來,我還有句話想要問你的,如今看來,也是沒有必要了。”

君華說完這句話,便掙開了衛崇榮的手,轉身朝着岸邊游去。衛崇榮沒有再攔住他,他很清楚,如果給不出君華想要的那個答案,他是留不住他的。

衛崇榮獃獃地站在水裏,默默看着君華上了岸,慢慢撿起衣服穿起來。

只是,衣帶尚未系好,君華似乎有些不舒服,捂着肚子跪在了湖邊的草地上。

衛崇榮陡然醒過神,帶着水花衝上了岸,也顧不得自己不着寸縷,大步走到了君華身邊,扶着他的身體問道:“小猴子,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君華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小聲道:“我沒事的,榮哥哥,你不用管我。”

看着君華痛得沒了血色的臉和嘴唇,衛崇榮如何可能不管他,他胡亂撿起自己的衣服裹上身,就抱着君華上了馬,往他們住宿的帳篷趕去。

一路上,衛崇榮心急如焚,在他的印象里,君華從小到大都是個健康寶寶,他就沒見過他生病的樣子,突然來上這麼一回,真是挺嚇人的。

君華依偎在衛崇榮的懷裏,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他慌忙的動作也能看出他的心情。他的手指因為劇烈的疼痛緊緊絞在一起,可是他的嘴角,卻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

衛崇榮之前追逐雪狐,就驅馬跑出了好遠,後來又和君華賽馬,跑得就更遠了。

等他們從湖邊回到帳篷,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衛崇榮抱着君華跳下馬,根本不聽他在說什麼,就直接抱着他進了帳篷,還一路嚷嚷着叫人去請大夫。

東方原本以為,衛崇榮和君華起碼要玩到日落西山才會回來,不想午後剛過一點,他們就回來了,而且是衛崇榮抱着君華進帳篷的,還兩個人都是衣衫不整,不由浮想聯翩。

沒等東方在腦海中勾勒出完整的畫面,衛崇榮的吩咐就傳了出來:“小東子,去請大夫,速去速回,不得耽誤。”他不敢在亂想,當即領命而去。

帳篷內,衛崇榮小心翼翼地把君華放到了床上,還一個勁地問他,到底哪裏不舒服,現在好點沒有,不要害怕,大夫馬上就來了等等。

君華微微啟唇,好像是想要說什麼,可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衛崇榮倒了杯熱水過來,餵給君華喝了,見他的臉色比起在湖邊的時候好看了些,心裏稍微放鬆了點,看來不是什麼大病,應該不會有事的。

東方辦事一向利落,不多時就架着位白髮蒼蒼的老大夫回來了。

衛崇榮立即把人請進帳篷給君華把脈。君華起初有些不樂意,想了想才慢慢伸出右手。

老大夫把脈很仔細,先是右手,再是左手,每一邊都是起碼一炷香的工夫。

他把完了脈也不說話,而是抬眼看了看衛崇榮,再看了看君華,最後撫着自己長長的白鬍子說道:“年輕人啊,不要仗着自己身體好就任性妄為,特殊時期嘛,還是不要貪涼的好。”

衛崇榮聽得莫名其妙,這是夏天哎,他和君華下湖洗澡怎麼了,多正常的一件事。再說就是冬天,他也是照樣下水不誤的,君華的功力雖不及他,也不會弱不禁風到這個程度啊。

君華的臉色微微紅了紅,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以後不會再任性了。老大夫滿意地點了點頭,提筆開了方子,說這不是什麼大癥候,就是受了涼,休養兩天就好。

送走老大夫,又把藥方給了東方,讓他去找人煎藥,衛崇榮回到帳篷,想要找到君華把話問清楚。誰知君華早有準備,他剛出門就閉眼睡了,衛崇榮不忍吵醒他,只得暫時放他一馬。

用睡覺逃避問題並非長久之策,一個時辰后,東方端回煎好的葯,衛崇榮就把君華推醒了。

君華接過葯碗,老老實實喝了,再把空碗還給衛崇榮,直直看着他。

衛崇榮隨手把碗放到桌子上,又拉了根凳子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小猴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別以為他沒看出來,老大夫說話的時候,君華的眼神明顯就是心虛。

君華在床上坐直身體,輕咳了聲:“榮哥哥,我想好要你做的那件事是什麼了?”

衛崇榮瞪大眼睛,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敢情君華是早有預謀,他要他答應的那件事,該不會就是他可以不說出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就在衛崇榮莫名感到無力之時,君華又說了:“不管我接下來說了什麼,榮哥哥都不能生我的氣,不許罵我,也不許打我,更不許趕我走,你要是答應了我就什麼都告訴你。”

衛崇榮很想說,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沒有打罵過你啊,但他忍住了,默然頷首。

君華得到了衛崇榮的承諾,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垂下了腦袋,似乎在組織語句。

衛崇榮也不催他,就在帳篷里坐着陪他,他其實有點好奇,君華究竟做了什麼,竟會如此害怕自己生氣。要知道,不管君華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他以前都是沒有拒絕過的。

良久,君華終於抬起頭來,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榮哥哥,我服過素雲丹了……”

他的聲音實在太小,饒是衛崇榮功力深厚,又坐在據他不過五六尺的地方,也沒能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衛崇榮愣了愣,馬上問道:“小猴子,你說什麼?”

君華已經說了一遍,也就沒有那樣怕了,他重新說道:“我說我服過素雲丹了。”

這一次,衛崇榮聽得清清楚楚,但他整個人,都已經徹底懵住了。

素雲丹是什麼,衛崇榮當然知道,那是讓男子服食之後可以受孕的藥物。

但素雲丹不是吃了就能見效的,它需要連續服用一年,服藥的前三個月特別痛苦,有人熬不出來,只得作罷,可謂前功盡棄。

而且,素雲丹還有服藥時間的限制,早的通常是十三四歲,晚的也不超過二十歲。早了身體發育不成熟,服了不僅無用,還會造成損害,晚了就是白白受罪,起效的可能微乎其微。

君華為何要服素雲丹,衛崇榮能猜到幾分緣由,可他不明白,他為何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見衛崇榮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君華明顯不安起來,吶吶道:“你說過不會生氣的……”

衛崇榮氣得說不出話,半晌方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我不會罵你,也不會打你,更不會趕你走的,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氣,你累了就先休息,有什麼事吩咐小東子就好。”

匆匆說完這番話,衛崇榮落荒而逃,君華再想說點什麼,根本就沒機會。

君華想要起身去追衛崇榮,可是小腹還有些隱隱作痛,而且衛崇榮真要躲他的話,他怎麼可能找得到他,他低低地嘆了口氣,頹然地倒回了床榻上。

想起自己離開姚安之前君情曾經說過的話,君華喃喃念道:“爹爹,我好像做錯了……”

衛崇榮出了帳篷,一時卻不知要到哪裏去,他隨手牽了匹馬,翻身就上去了。

東方急急問道:“世子爺,你要去哪裏?你不陪着小世子了嗎?”到底怎麼回事,先前還是如膠似漆的,怎麼一眨眼工夫,兩人就翻臉了,自己世子爺還要離家出走。

衛崇榮隨口扔下一句:“我出去轉一圈,你不用管我,照顧好懷熙就行,他有什麼吩咐,你要趕緊照辦,千萬不可怠慢。”說完拍馬走人。

東方被衛崇榮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他想了想,掀開帘子進了帳篷。

君華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衛崇榮回來了,起身喚道:“榮哥哥……”待到看清來人是東方,他的臉上閃過失望之色,又重新躺了回去。

榮哥哥騙人,說好不會生氣的,還不是氣得跑掉了,還扔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東方被君華生動活潑的表情逗笑了,哀怨道:“小世子,就算進來的是我,而不是世子爺,你也不要露出那麼明顯的嫌棄眼神好不好,我很受打擊哎……”

君華不理他,拉過被子蒙住臉,把自己裹了起來。過了會兒,可能是覺得被子裏悶得慌,君華又把腦袋探了出來,見東方還坐在那裏沒走,就問了一句:“榮哥哥呢,他去哪裏了?”

東方搖了搖頭:“草原無邊無際的,世子爺出去跑馬,誰知道他會去了哪裏。”

君華沒有得到答案,有點失望,過了片刻又問道:“榮哥哥對別人也愛生氣嗎?還是只有對我是這樣?”爹爹說過的,他和榮哥哥好幾年沒有見面,彼此的性子都有可能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趁着他不在,他可以向他的親信打聽一下,萬一是他整個人都變得小氣了呢,而不是針對他一個人的。

東方聞言,馬上擺出了一副“你可別冤枉我家世子爺”的表情,正色道:“小世子,你是不知道,我家世子爺的脾氣可好了,我跟他這麼些年,就沒見他生過幾回氣。”

僅有的兩回,還都是因為你,不過這句話,東方很聰明地藏在了肚子裏,沒有說出來。

“是這樣啊……”君華心裏的不安更深了,越是不愛生氣的人,生起氣來越嚴重。

東方剛給衛崇榮正了名,又見君華一臉沮喪,完全沒了平日的活潑勁頭,頓時覺得於心不忍,便問道:“小世子,你到底闖了什麼禍,能把我家世子爺給氣成這個樣子?”

兩年前在百花苑,君華曾試圖以花魁的身份接近圖朵,這在東方看來,就已經是很嚴重的錯誤了,畢竟那個圖朵王子,真的是個蠻兇殘的傢伙,君華假如落在他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可就是那回,衛崇榮也沒有氣得這樣凶,所以東方想像不出來,君華這是做了什麼。中午衛崇榮抱着君華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事情怪怪的,但那時,衛崇榮對君華也是關懷備至的。

誰知君華喝了葯以後,兩人不過說了會兒話,就鬧成了這個樣子,真是不可思議。

君華想了想,避重就輕道:“我騙了榮哥哥,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

因他不肯說出具體事情,東方也拿不準衛崇榮的態度,只能安慰君華道:“小世子,你不要太擔心,世子爺就是出去散散心,等他氣消了,很快就回來了。”

君華卻沒有他想得那樣樂觀,低低嘆道:“要是他一直不消氣可怎麼辦?”

東方見君華悶悶不樂的,只能給他逗趣解悶。兩人等到晚膳時間,天都快黑了衛崇榮還是不見蹤影。東方生怕君華餓着,趕緊從廚房給他拿了點清淡的食物。

君華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只吃了一點點就放下了。倒是東方後來端來的湯藥,他喝得乾乾淨淨,一口不剩。用過晚膳,君華推說累了就躺下了,東方也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衛崇榮回來地很晚,他回來的時候,東方正在幾頂帳篷之間的空地上烤羊腿當宵夜,見到衛崇榮還揮了揮手,問道:“世子爺,要不要來點?”

衛崇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躡手躡腳走過來,直接就把東方剛烤好的羊腿拿走了,啃了一口才說道:“當然要了,我還沒吃飯呢,你再多烤點……”

東方點點頭,一邊接着烤肉,一邊問道:“世子爺心情好了,胃口這樣好?”

衛崇榮白他一眼,笑問道:“這兩者之間有關係嗎?”他高興的時候,算是比較能吃,可他生氣的時候,那是特別能吃。

東方翻動着樹枝,給火上的羊腿翻了個面,低頭說道:“當然有關係了,今兒晚上,小世子只吃了一點點,喂貓估計都吃不飽。”他說著還瞄了眼衛崇榮的臉色。

衛崇榮不動聲色,繼續啃着羊腿,半晌才問了句,他走了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東方如數回答,絕無疏漏,就是某些地方有點加油添醋的嫌疑。

衛崇榮聽了遲遲不語,隔了很久才站起身,朝着後面的帳篷走去。東方以為他要掀開門帘進去,誰知衛崇榮走到門口就不動了,一直站在那裏。

過了會兒,他轉身往旁邊走去:“小東子,今晚我和你擠一擠。”

東方愕然無語,他家世子爺這是還在生氣嗎,剛剛明明都有心疼的,真是搞不懂。

帳篷裏面,難得失眠一回的君華早在聽到東方招呼衛崇榮的時候就從床上起來了。

他輕輕走到門邊,聽着衛崇榮和東方的對話,心裏且喜且憂。再後來,他聽到衛崇榮的腳步聲,急急跑回床上躺好,不想他站了許久,竟是沒有進來,心裏頓時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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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榮華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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