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069章 共浴
“不要!你別過來!”君華的聲音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遮住了。衛崇榮轉頭一看,只見君華已經把自己整個人像蠶繭一樣裹進了被子裏。
衛崇榮忍俊不禁,輕輕笑了笑,心中暗道,果然還是小孩子,臉皮這樣薄,這種事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衛崇榮想歸想,君華不想被他看見,他也沒有故意鬧他,而是遠遠走開了。
前世,衛崇榮說是和君華一起長大的,其實兩人的關係多數時候都很疏遠。畢竟,他們一個是被衛夙養在身邊,寄託着全部的希望和思念,另一個卻是看着就不順眼,恨不得他自生自滅的。
只是朝局被上官家所控制,衛陽勢單力薄,無人可用,他們兩個才漸漸走得親近了些。
然而,那個時候的衛崇榮,眼裏心裏只有衛陽,別的什麼也看不見,君華偶爾提醒他,對衛陽不要太掏心掏肺,他不但不感激他的用心良苦,還會嫌他多事,故意挑撥他和衛陽的關係。
事實上,衛陽已經對衛崇榮起了戒心,如果他及時收斂,一切或許還有轉機。
可惜他沒有那樣做,當衛陽意識到,他已經離不開衛崇榮的時候,多疑的皇帝慌了。
他不允許任何不被自己控制的事情發生,所以衛崇榮必須死,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安心。
很多年後,衛崇榮終於想明白了,曾經的君華為他付出了多少,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如今的君華是幸福的,雙親健在,雙腿無恙,衛崇榮更是盡情地寵着他。即使是在他們分開的這幾年,不管君華說他想要什麼,衛崇榮都會為他辦到,他看不得他不開心的樣子。
不多時,君華從被子裏鑽出來,抬起腦袋左看右看,卻沒看到衛崇榮的身影。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正猶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他,就聽見衛崇榮的聲音從窗外飄了進來:“小猴子,我能進來了么?”他的語氣波瀾不興,透着不易被人察覺的淺淺笑意。
君華的臉原本只是有點微紅,聽到衛崇榮的話,瞬間變得通紅,就像兩隻熟透了的蝦子。
他就知道,衛崇榮就算背着不看,也是什麼都聽見了,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頭:“榮哥哥,你回來吧。”
衛崇榮從窗外躍進來,幾步掠到床邊,逗着君華笑道:“小猴子,原來你真的長大了!”
君華紅着臉瞪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害羞的眼神全無威懾力。
衛崇榮不敢再逗了,忙把話題岔開道:“小猴子,你要不要洗個澡?我看你一身都是汗……”
君華早就覺得身上粘乎乎的不舒服,趕緊點了點頭:“這裏有地方可以洗澡嗎?”
衛崇榮汗顏,無語道:“你不是應該比我更熟悉這裏才對嗎?”
君華無辜地辯解道:“我之前不住在這裏,而且有傾城哥哥在,我什麼事都不用管的。”
“傾城是誰?”聽到這個名字,衛崇榮無意識地皺了皺眉。
君華趴在床邊,伸手去摸自己不知踢到了何處的鞋子:“就是今天的花魁啊。”
衛崇榮恍然大悟,咬牙道:“傾城才是按照計劃要接近圖朵的人,是不是?”他就說嘛,姬辛做事一向很靠譜的,潛入朱夏接近圖朵這種高難度任務,怎麼可能交給君華負責,原來另有他人。
君華不說話,算是默認了衛崇榮的話,他剛才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隻鞋子。
衛崇榮把君華拉起來,朗聲道:“你別找了,我抱你過去。”
他剛把人橫抱起來,就聽到君華一聲驚呼,忙低頭看去,只見他手忙腳亂伸手去扯自己的褲子,可惜動作慢了半拍,沒能扯到,於是沒有繫上腰帶的褻褲順着他的小腿滑到了地上。
君華嚇傻了,愣愣地說不出話,最後自暴自棄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衛崇榮見狀哈哈大笑:“要不要這麼害羞?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洗過澡呢,沒有什麼沒見過的……”衛崇榮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君華不但沒把手拿開,反而羞得頸脖子都紅了。
抱着君華到了凈室,衛崇榮把他放進灌滿熱水的浴桶,便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衣服。
君華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在水裏伸了個懶腰,他剛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脫得乾乾淨淨的衛崇榮,頓時傻了眼,磕巴道:“榮、榮哥哥,你要幹嘛?”
“我要洗澡啊。”衛崇榮的回答理所當然,“這樣大一個浴桶,裝我們兩個人綽綽有餘,一起洗澡不是更好,何必浪費呢,我們以前又不是沒在一起洗過……”
君華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沒等他想清楚,衛崇榮已經踩着梯子進來了。
浴桶邊上的架子上掛着搓澡巾,衛崇榮隨手摘了下來,塞到君華手裏:“幫我搓搓背。”
君華接過搓澡巾,有些不知所措,衛崇榮見他遲遲沒有動作,不由催促了一聲。
君華抬手拍拍臉,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一起洗澡,互相搓背,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便開始給衛崇榮搓背,剛搓了兩下他就停住了,驚詫道:“這是怎麼回事?”
衛崇榮聞言一驚,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君華問的是他背上的傷口,笑着回道:“前年冬天,我和先翰去了阿爾斯蘭嶺打獵,不小心遇上一頭黑熊,被它拍了一巴掌……”
話說到一半,衛崇榮感覺身後的動靜不對,忙轉過身去,卻見君華眼尾通紅,忙捧住他的臉,勸慰道:“小猴子,你別哭啊,那頭黑熊後來被我殺了,我的傷也都好了,沒事的。”
君華吸了吸鼻子,自責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跟你要雪狐毛做的圍脖,你也不用去冒險了,更不會受傷的,都是我不好……榮哥哥,對不起!”
“真的不關你的事,小猴子,快別哭了!”從小到大,衛崇榮最見不得君華的眼淚了,只要他一哭,他就手足無措,“再說我去阿爾斯蘭嶺,也不是為了你一個人。”
“你還為了誰啊?”衛崇榮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君華的注意力,他下意識就問道。
衛崇榮拿起掛在旁邊的干布巾,一邊給君華擦臉上的水,一邊解釋道:“你知道的,前兩年我爹爹的身體不大好,魯王內君開的方子上面,有幾味葯只有阿爾斯蘭嶺才有,所以……”
君華聽說自己的雪狐毛圍脖只是順便的,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鬆了口氣,他把衛崇榮的身體扳了過去,繼續給他搓背,搓到早已癒合的傷口時,動作格外小心翼翼。
常年習武的關係,衛崇榮的身體非常漂亮,肌肉明晰,線條流暢,君華搓着搓着,臉上又紅了,還下意識拿自己做着對比,再過幾年,他會不會也有這樣的身材啊。
衛崇榮見他搓地不緊不慢,不禁說道:“小猴子,你再磨蹭下去,水就要冷了。”
君華抬起頭,面紅耳赤道:“沒關係,讓他們再加點熱水好了。”
衛崇榮抬手扯了扯牆邊垂下的細繩,只聽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不一會兒,小門那邊傳來聲音:“這位爺,是小的把水送進來,還是把水放在門邊?”
君華貼到衛崇榮的耳邊說道:“我不想要他們進來。”
衛崇榮立即揚聲道:“水放下,人不用進來的。”
“好的。”一人高的小門上還有道更小的門,兩桶熱水從那裏被推了進來。
衛崇榮爬出浴桶,提起熱水加了進來。君華拿手捂着臉,從指縫裏偷偷看他。衛崇榮注意到了君華的小動作,沒有點破他,只是唇角微揚,向上翹起些許弧度。
輪到衛崇榮給君華搓背,動作就快了許多,不過還是很溫柔,讓他心裏樂滋滋的。
洗完澡,衛崇榮拿浴巾隨手一裹,就把君華抱回了床上,然後在他身邊躺下。
他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肯定是沒睡意的,不料君華雖然折騰了一天,可是和他久別重逢,精神也是興奮到不行,翻來覆去睡不着,就想拉着他說話。
“榮哥哥,你怎麼一直沒來看過我?”君華記得很清楚,爹爹帶着他和弟弟離開渝京的時候,衛崇榮信誓旦旦答應了他,有空就去夷安郡看他,結果他眼巴巴等了五年,他都沒有去。
衛崇榮歉意地笑笑:“小猴子,真是對不起!我其實早就想來看你的,可就是一直沒機會。之前是在宮學讀書,後來便是爹爹的事……今年好容易有了點空閑,誰知道三哥他……”
說起衛茂,君華也是滿臉怨念。要不是他到處亂跑,衛崇榮就能到夷安郡看他,他們可以到處愜意地玩玩。不像現在,見是見到了,卻是一點都不輕鬆,哪裏還有心思去遊山玩水。
見衛崇榮面露愁容,君華正想勸他兩句,窗外響起了輕微的敲擊聲音。衛崇榮坐起身來,小聲道:“進來,我們都還沒睡呢。”他剛說完,一道黑影就從窗口躍了進來。
“小東子,你都看到什麼了?”衛崇榮問道,他讓東方盯着圖朵和傾城,稍有異動就向他稟報。
東方不說話,先是看看衛崇榮,再是看看君華。衛崇榮以為他在擔心君華的身份,便道:“小東子,你說吧,小猴子不是外人。”說完發現他們的稱呼竟然有點像。
東方仍然不肯開口,而是死死盯着衛崇榮。衛崇榮凝神看他片刻,愣是從他眼中看出了“這樣小你都下得去手,你還是不是人”長長一串話,忙分辯道:“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別誤會。”
其實,東方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單純覺得接下來的話題有點血腥,君華看起來年齡不大的樣子,他怕嚇到他,想要問問衛崇榮,是不是讓他迴避一下。
結果倒好,衛崇榮誤會了他,而君華又誤會了衛崇榮,緊張地問道:“榮哥哥,你和他——”他抬手指了指東方,“你們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怕他誤會?”
衛崇榮一看到東方眼中嫌棄的色彩就明白,他理解錯誤了,忙道:“小東子,有話直說,不要再繞彎子。”至於君華提出的問題,直接被他忽略了,這個完全不是重點。
東方抱拳回道:“那個圖朵二王子,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說他是‘美人面,蛇蠍心’了,他實在是……太會折磨人了!那個可憐的花魁,幾乎被他玩掉半條命……”他奉命監視圖朵,在他房頂上守了半宿,眼睛和耳朵受盡荼毒。東方第一次知道,僅僅是在床笫之間,就有那麼多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要不是圖朵玩累了收了工,他都有衝下去救人的衝動了。
“傾城哥哥……”君華認識傾城的時間不長,可他一直對他照顧有加,聞言不禁擔心起來。
衛崇榮更是后怕不已,再說按照預先的計劃接近圖朵的人是傾城,可要是他沒有及時出現,以圖朵當時的舉動,君華不一樣要落到他手裏去,別說尋找衛茂了,他連自身都很難保。
“世子爺,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東方拱手問道,詢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衛崇榮攬着君華的肩膀,平靜道:“我們睡覺,天亮之後離開這裏。”說完看着東方說道:“你隨便找個地方貓着去,暫時沒有你的事情了。”
圖朵在情丨事上折磨人是他的愛好,而不是說他對傾城起了疑心,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牆之隔的天香院,確定身旁的圖朵已經熟睡,傾城睜開眼睛坐起身,迅速點了圖朵的睡穴。
他輕輕從床上起來,赤足走到銅鏡前面,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露出了攝人心魄的笑容。
傾城在鏡子前站了片刻,重新回到床上,他俯下身,在圖朵唇上印下一吻,啞聲道:“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全部加倍回報給你,我的王子。”
圖朵鼻息微微,睡得極熟,傾城看了會兒,竟然看得入了神,半晌方自嘲地笑笑,躺了回去。
花魁宴上的競拍,拍的只是諸位美人的初夜,而不是所有權,要想把人帶走,還得付出大筆贖金。比起圖朵的真金白銀,衛崇榮玩的就是拆東牆補西牆了,他沒從口袋裏掏出一文錢。
從百花苑出來,衛崇榮帶着君華和東方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院子。
那個院子真的很小,只有一棟兩層的小樓,樓上樓下各有兩間屋子,屋前屋后各有一塊空地,屋前的栽了些花草,長得倒也茂盛,屋后的牽了兩根繩子,用作晾晒衣物。
衛崇榮一進門就把房間分配好了:“我和小猴子住樓上,一人一間,小東子,你住下面。”
東方不甘心地抬手指了指:“世子爺,旁邊就是廚房哎。”
衛崇榮笑着點點頭:“那不正合適,方便你給我們做飯。”
東方頓時哭喪着一張臉:“凡是吃過我做的食物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君華嚇得抖了抖,試探着說:“要不,還是我來做飯吧。”
衛崇榮和東方同時轉頭看着他:“你都會做什麼?”
君華使勁想了想,最後說道:“我只會煮白粥,別的好像都不會。”
衛崇榮撲哧笑了:“好了,小猴子,我逗你玩的,我們出去吃,哪有這個時間浪費。”
別看東方很嫌棄他緊挨着廚房的卧房,搬到新居整整三天,他都沒機會在裏面睡過。因為衛崇榮每天都有不同的任務給他,他分別在大王子、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府邸過了一夜。
當然,衛崇榮自己也沒閑着,他帶着君華夜訪朱夏國君的王宮去了。經此一行,衛崇榮有點明白君情為何捨得把君華放出來了,他的武功和膽識都是夠用的,差的只是經驗。
朱夏時值多事之秋,國君年紀大了,行將就木,三位王子你爭我奪,誰都要爭那個位置。但是衛茂的失蹤,跟朱夏的三位王子都沒關係,倒是唯一的那位公主,有洗刷不掉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