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103章 私心
君華略一頷首,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衛崇榮一起正式給君情和姬辛請了安。
各自坐定以後,姬辛壓根兒不打算和兒子兒婿嘮家常,而是直接問道:“榮兒,朱夏進犯南越的事情,你可知曉了?”他在易州經營多年,自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衛崇榮點點頭,沉聲道:“昨日我剛收到先翰的飛鴿傳書,說是朱夏勢頭兇猛,南越有些抵抗不住,我估計他們要向陛下求救,南越的信使不日將會抵達渝京。”
“朱夏一旦拿下瓊州的西南四郡,將對易州形成圍攻之勢,若你還在姚安,是該直接出兵相助的,方能起到防患於未然的目的,可惜你不在,易州的守將不敢擅自行動。”姬辛嘆着氣說道。
南越距離渝京三千里,一半的路都是山路,等南越的信使趕到渝京,再等衛蘭做出決定,至少也得一個月,可那時大局已定,大衍再要出手,付出的代價可就大得多了。但是礙於南疆的局勢,大衍又不可能置身事外,勢均力敵的朱夏和南越,對大衍才是最有利的,倘若哪邊弱了,大衍勢必得伸手扶一把,否則易州危矣,朱夏挑選這麼一個進攻時間,真是絕了。
衛崇榮早先就有感覺,衛蘭急召自己回京成親,有些不符合他的處事風格。可轉念又想,衛蘭好歹已經是皇帝了,他再是任性,也不可能拿大衍的利益開玩笑,不高興看到自己立功才是真的。
不想今日,姬辛說出了同樣的話。的確,若是衛崇榮還在易州,朱夏起兵初期,他就能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出兵制止,絕不至於讓事態惡化到這個程度。
衛蔻是南越的王后,便是他無詔出兵了,衛蘭問責下來,也有太後會護着他。再說他襄助南越,不可能是無條件的,瓊州的西南四郡南越人強佔了近三百年,也是時候還點回來了。
但是他回京了,拓跋先翰等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膽量,朱夏要是進犯大衍,他會毫不猶豫地反擊,朱夏進攻南越,他除了靜觀其變,及時給衛崇榮彙報,沒有辦法做到更多。
衛崇榮想了想,沉吟道:“陛下召我回京,也許只是巧合,畢竟是父王請旨賜婚在前,不過朱夏要打南越,定是早有準備,而且他們對我的行蹤,了解地非常清楚。”
算算時間,他還在回京的路上呢,圖朵就發起了對南越的進攻,勢頭格外兇猛,南越在大衍的庇護下安居樂業了兩百多年,早已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哪裏抵抗得住,自然是節節敗退。
君情眉宇微蹙,淡然道:“如果不出意外,南越的信使一到京城,陛下就要讓你急速趕回易州了。榮兒,華兒,你們都要儘快做好準備。”他們這個親,成的有些不是時候。
君華默然頷首,他對易州前線的局勢所知有限,實在不敢多言,要是說錯什麼話,可就貽笑大方了。要知道,小猴子可是在易州長大的,對南越和朱夏的國情都是瞭若指掌。
好在討論的雙方主要是衛崇榮和姬辛,君情偶爾會發表自己的見解,他和姬卉只需旁聽皆可,沒人特意問他們的話。饒是如此,君華也在儘力分析,以備不時之需。
用過午膳,姬辛意猶未盡,拉着衛崇榮去了書房,姬卉小尾巴似的跟了去。
君華原本也要去的,卻被君情叫住了,說是有些話要單獨對他說。
“爹爹,你要跟我說什麼?”單獨面對君情,君華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君情在窗前的榻上坐下,又招呼君華過來挨着坐,方正色道:“華兒,此去易州,情況非常複雜,比不得當年,你萬不可任性,更不要妄自行動,免得給榮兒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君華輕輕點頭,乖巧道:“爹爹,我知道了。”他怎麼可能會任性呢。
誰知君情把臉一板,卻是嚴肅道:“你不要回答地這麼快,想清楚了再說。”他家這個大兒子,從小就被姬辛和衛崇榮寵壞了,做事有點沒分寸,任性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君華霎時愣住,片刻方認真道:“爹爹,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別看君華面上的表情很鎮定,其實心裏早就慌了,他剛剛還以為是自己的回答不符合小猴子的性格呢,原來是答應地太痛快,被君情認定成不走心,真是嚇他一跳。
君情盯着君華的眼睛,見他一派從容,毫無玩笑之色,方緩下神色道:“華兒,你已經成親了,也就是大人了,以後說話做事,都要先想清楚了。還有,你千萬要留意自己的身體……”
君華聞言又是一愣,他的身體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又不是原來的他,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頭痛腦熱的,小猴子的身體比他不知健康了多少倍,他羨慕還來不及呢。
見兒子不解自己的話,君情微微蹙眉,只能說得更詳細些:“你服食素雲丹的年紀小,最是藥效最強的時候,你們又是新婚燕爾,很容易就會有孕的,你不要疏忽了。”
想當初,他就是犯了這個錯誤,有了身孕卻不自知,還和姬辛對打,差點就把兒子弄沒了。
君華頓悟,瞬間紅了臉,遲疑許久方道:“爹爹,我會注意的。”
原來小猴子已經服了素雲丹,這是君華始料未及的,他還以為他年紀不大,會是成親以後再服藥,看來他對衛崇榮的感情,是很早就確定了,不然哪有會這樣的勇氣。
數日過後,南越的信使趕到渝京,求見了衛蘭,遞上了阮紹和衛蔻的親筆信件。
大衍素有尚武之風,太丨祖皇帝也有務必收回全部失土的遺旨留下,就是沒有衛蔻那層關係,衝著南疆的局勢平衡和前朝失土,出兵襄助南越也是必然的,何況衛蔻還是衛蘭的胞姐。
在衛昭和姬辛的設想里,衛蘭絕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至於他肯不肯派衛崇榮回去,這倒不是大問題,不管是誰,凡是能領易州軍馬的將領,都不會是只聽衛蘭指揮的。
可他們都沒想到的是,衛蘭竟然把此事壓了下來,不說派誰出兵了,他連要不要出兵都沒有說。
衛昭等不到回話,直接進宮去問衛蘭了。此事再拖下去,朱夏就會徹底吞掉南越的北方四郡,屆時朱夏居高臨下,佔有地形上的優勢,再要對易州發起攻勢,可就比以往容易得多。
衛蘭撇嘴笑笑,扔給衛昭一摞戶部呈上來的摺子,漠然道:“皇姐有難,朕身為弟弟,如何不願相救,只是戶部掏不出銀子,朕有什麼法子,朱夏南越相爭,其實也不管我們的事,不是么?”
衛昭看也不看衛蘭扔來的摺子,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衛蘭說戶部沒錢,這話他是信的,興祖皇帝在世時,對鐵勒,對扶余,連續發起多場征伐,花光了幾代人積累下來的銀子。
衛明剛登基的時候,堪稱大衍有史以來最窮的皇帝,不僅國庫沒錢,皇帝的私庫,差不多也是空的。這種局面到了泰安末年,才稍微有所好轉,國庫也勉強有了點結餘。
不過衛蘭繼位之後,又是大興水利農田,雖說不是亂花銀子,可國庫再次變得空空如也,卻是不爭的事實,戶部的每一筆收入,都是還沒收上來就有了對應的去處,半點存不起來。
衛昭靜靜看了衛蘭半晌,平靜道:“單是南越和朱夏之爭,的確和大衍無關,可是朱夏一旦整合了南越北部,對易州會有怎樣的威脅,陛下不會毫無所知吧?”
衛蘭抬首,冷笑道:“區區小國,何足掛齒。皇祖父在位期間,朱夏幾次進犯易州,不都是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四皇叔該不會以為,鎮南侯和平南侯能做到的事,四弟就做不到吧?”
衛蘭此言一出,衛昭頓時明白,他不是不清楚南疆的局勢,他就是太清楚了,才要儘力拖延,直到局勢拖到最糟糕的時候,才會派衛崇榮回到易州,去解那個根本解不開的結。
想到這裏,衛昭拱手道:“既然陛下早有打算,臣便不再多言,這就告辭。”
衛蘭挑眉笑道:“四皇叔慢走,易州的安危,可就拜託給四皇叔和四弟了。”緩步退出宣室殿,衛昭回頭看了眼,神色一派凜冽,若是熟悉他的人,定會知道他是動了殺機。
聽到衛昭轉述衛蘭的話,衛崇榮差點跳起來:“陛下,他真是皇伯父的親生兒子?”以衛明和君非離的性情,怎會生出衛蘭這樣一個兒子,簡直是不可思議,該不是抱錯了吧。
“榮兒,休得胡言亂語!”衛昭喝住衛崇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