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五十
孟良人認命地,又隨孟均來到他住的公寓。
他拍戲要四處取景,所以衣服和日用品差不多隨行李帶着,就這麼住進孟均的家裏,也沒有哪裏不方便。
潘陶自打那天說要去給Mia個交代就沒了音訊,孟良人也沒打算主動聯繫他,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做事還用得着人時時催促?
在孟均的公寓裏的日子,很簡單,很舒服。
中午時間不夠,由孟良人提前做好午飯,晚飯則由孟均負責,家務順手做了,阿姨每星期來一次,打掃那些順手做不到的地方。
吃過午飯,他們坐在沙發上閑聊。
孟均拿了一個梨,慢慢地在手裏削皮道:“這種梨味道很好。”
孟良人道:“哦?以前不見你喜歡吃梨。”
孟均道:“秘書送的,她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產。”
孟良人點點頭:“好吧。太大個了,我們分了吃吧?”
孟均說:“不分,要全部吃完。”
孟良人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那種時不時竄出來折磨他的尷尬又浮現了,好在他已經習以為常,咳了一聲道:“有這麼好吃?要好吃的話,我再吃一個。”
孟均削好了,削出來的紋路一圈一圈,勻稱而圓滿,他遞給孟良人,抽了張紙巾擦乾淨手指。
孟良人接過來,好奇地端詳了一會兒,他想像不出孟均是怎麼把梨削成這麼均勻好看的,更神奇的是,孟均沒有表現出多喜歡吃水果,倒是常常削給孟良人。
他咬了一口,肉甜而多汁,的確很好吃。
孟均把紙巾扔在廢物簍,忽然說:“晚上我要去相親。”
孟良人嚼着梨子還沒咽下去:“什麼?”
孟均說:“姑姑給我安排了場相親,我晚上得出去一趟。”
孟良人沒想到孟選又來這一出,這是當媒人當上癮了?問題是她也沒撮合成幾對啊。
“……你還年輕,妻子可以慢慢選,不用着急。”
孟均看着手裏的水果刀道:“如果我們都結婚了,會是什麼樣?”
孟良人怔了怔,他還真沒想過,大概和現在的生活差不多吧,只是會有孩子,孟良人想像了一下自己抱着一個小男孩或是小女孩滿是父愛的樣子,覺得生疏又彆扭,畢竟他從未接觸過父愛。
他笑了笑道:“大概我會是個很糟糕的爸爸吧。”
孟均看着他問:“你喜歡孩子?”
孟良人說:“不是喜歡,只是人總要結婚生子的吧?事業有成,家庭圓滿,這就是世俗認同的完滿生活。”
孟均問:“所以有一點兒偏差也不行嗎?”
孟良人看看他,忽然下定決心,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孟均別過臉去,又轉過頭盯着他道:“那麼我將來會娶一個女人,我和她會像現在這樣,坐在沙發上,我削梨給她吃,一整個梨。”
孟良人在腦內描摹着那個畫面,有些失落也有些感慨,他見到的孟均一直是孤身一人的,有一天他也將成家立業,身邊妻子相伴,到時候他這個叔叔也該退到一邊去了。
不過這已經是他一直追求的,最好的結局了。
晚上孟均果真換了正裝去赴約了。孟良人一個人在客廳和卧室轉悠了一會,把歐弟抱起來順了會毛,它現在已經漸漸接受他了,蹲在貓窩前,看了好一陣加菲的睡姿。
老貓真是太老了,孟良人看着,卻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像它一樣,老死之前還有個人可依靠,這輩子就不算白活了。
這座小區靠近郊外,入夜之後,大陽台外的月亮明晃晃的,孟良人砸砸嘴,想喝酒了。
於是他拿了錢包,做好臉上的遮掩,出門打算去附近的超市買兩瓶酒,他對酒的質量不怎麼挑,只是圖那個味道。
在超市轉了一圈,買到酒和一些零食,孟良人提着便利袋回到家門前,打算開門,摸遍了衣袋和褲兜,發現沒帶鑰匙。
這就很糟糕了。孟均是去赴約會的,一頓飯指不定要兩個小時,若是郎情妾意,還要去電影院裏坐坐,那他可怎麼辦?難道在家門口睡一夜?
孟良人撓撓額頭,感覺有些難辦,他想過回孟家,去酒店,或者去經紀公司找員工宿舍對付一夜,但身上的錢不多,車鑰匙也在裏面,想了半天,還是靠着門,嘆了口氣。
狹窄的過道里,燈是聲控的,過會兒就滅,孟良人被鬧得煩了,動身走下樓去,在樓道口等着。
倚着牆也不知過了多久,牆壁冷冰冰的,寒意沁進肌理。
孟良人半打着瞌睡,忽然眼前光線被什麼擋住,他以為又是路過上樓的住戶,睜開眼,才發現是西裝革履的孟均。
“站在這裏做什麼,沒帶鑰匙?”
孟良人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點頭:“是啊,出去買酒,忘了。”
“沒有我在,難捱得想喝酒?”
“是啊。”孟良人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可惜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孟均笑了,他雙手撐在孟良人身體兩側,跟孟良人差不多的身量,喊了一聲“小叔叔”,就低頭吻住了他。
孟良人睜着的眼睛瞳孔一縮,手一動就被孟均按住,孟均的舌頭狡猾得像游魚,很快就找着縫隙攻略了進去,唇齒交纏,退無可退。
“唔……唔!”
到底是兩個大男人,誰也制不住誰,只是孟良人更削瘦一些,也不比孟均是練過的,手腕掙扎了一會才推開道:“孟均,你!……”
孟均的眼神沉不見底,兩人的臉湊得極近,呼吸交錯,他說:“我本該再忍一陣子的,可是小叔叔,我忍不下去了……”
孟良人大怒道:“這是忍不忍得住的問題嗎!”他“嘶”地痛叫了一聲,因為孟均咬了一口他的脖頸。
孟良人打了孟均一拳,後者退後兩步,他踉踉蹌蹌跑出去。
“你要走,我不會再求你留下來。”孟均站在原地咳嗽兩聲,因為孟良人那一拳正中他的胸口,“我會在這裏等,直到你肯回來。”
孟良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走出小區的時候想,怎麼繞來繞去,事情好像又回到原來的點上?難道他這重生的一輩子,都要維持這種可笑的循環嗎?
門衛室里閑坐的保安跟他打招呼:“孟先生,這麼晚還出去啊?對了,剛不久有位先生來找孟均先生,說是家裏人讓捎東西來,這會兒快到門禁了,您跟他說一聲,要是還出去的話可得抓緊了,不然門禁一封就不準出入了。”
孟良人哪還有心思聽他說話,嗯嗯啊啊敷衍了兩句,就壓壓帽檐走了。
萬幸雖然走得匆忙,手機還帶在身上,孟良人發了條短訊給Cheney:“來東大街XX小區接我。”
Cheney開着車趕到時,孟良人正坐在公交車站的長凳上發獃,他好容易找着了,下了車無可奈何道:“祖宗啊,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他記得五年孟良人就是在一天晚上跑到他家,什麼都不說就躺下睡了,之後不久孟均就被送出國,幾年不曾提起這個名字。
孟良人把歪了的帽檐戴正,面無表情道:“什麼都別問。”
Cheney等他站起來,在路燈下才發現他脖子上有個牙印,嘴唇也有些紅腫,經驗告訴他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於是乖乖閉嘴。
在Cheney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孟良人回到自己的公寓,面對着冷冰冰的屋子,喊一聲都能隱約聽見回聲,孟良人再一次覺得想好好過個日子這麼心累。
夜晚睡着床上,翻來覆去,想到明天就覺得有無盡的煩惱在等着他,一個人坐在房子裏,太安靜了,安靜得他想分分神都不行。
這假還有什麼好休的?孟良人打電話給Cheney,告訴他假期提前結束了,麻溜地出來接通告。
Cheney一百個不願意,他是工作狂沒錯,但他不想對着整天臉色黑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的孟良人。
而且還經常問他一些令人憤怒的問題。
比如:“你真的不是GAY?”
Cheney抓狂道:“我不是!”
“哦。”孟良人握着水杯,過會兒又問:“那你為什麼一個女朋友都沒有?”
Cheney道:“我有!只不過分了,我不是所有時間都放在你身上了嗎!”
孟良人恍然大悟:“你暗戀我?”
“我不是GAY!”
孟良人的頭垂下去,半天沒說話,Cheney看了他兩眼,禁不住想是自己的語氣太過分了?傷害了智障兒童的心?剛打算說兩句好話緩和下氣氛,孟良人又抬起頭道:“可是我那天看到一個人抱着你的腰,喊你‘寶貝兒’。“
Cheney感覺腦子裏“嘎嘣”一聲,是什麼斷掉的聲音,他陰沉沉道:“那是個神經病,再遇到你可以替我叫保安。”
孟良人還是第一次看見愛穿粉紅色的人臉黑得像鍋底一樣,但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點點頭:“好。”然後轉向一邊,思緒又飄到了別處。
Cheney看着他,扶額嘆息。
孟良人控制自己避開關於孟均的所有話題,哪怕孟選還會給他打電話,跟他討論侄子和相親對象的進展情況。
在深秋到來的時候,電影的第一場宣傳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