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0.結婚<正文完>
顧明奕慢條斯理地道:“爺爺,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您跟那位洛書雲的事情嗎?按理來說,那應該是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的事情才對。那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您一直覺得虧欠洛家一直偏幫他們?為什麼知道洛家在裏面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為什麼能幹脆利落地解決洛家?”
顧信之對此不是沒有過疑問,但他只推測是洛家那邊誰走漏了風聲,這時候冷不防聽到顧明奕這樣問,顧信之的心頭不知怎麼的隱隱抽動了一下。
他狐疑地看向顧明奕,猶豫着問道:“為什麼?”
顧明奕微微一笑,他俯下身體,離顧信之極近,壓低了嗓音:“因為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上輩子。”
這句話讓顧信之渾身一震,然後他又聽到顧明奕繼續道:“你知道上輩子顧家怎麼樣了嗎?顧家不復存在了,我爸,我媽,我哥,都死了……”
隨着這一字一句從顧明奕口中說出,顧信之耳邊彷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一時間就好像有泰山壓頂一般,顧信之覺得眼前金星直閃,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恍惚中似乎有痰湧上喉嚨間,他想要咳嗽卻咳不出來。前一刻還清明的眼神忽而有些茫然忽而有些恐懼,最終變得越來越渾濁……
當顧明奕出去叫醫生,醫生與顧承尚二人都衝進房中,看到的就是顧信之睜大眼睛在病床上氣息全無的樣子。
顧承尚嘆了口氣,低聲對顧明奕道:“你爺爺就算說你什麼,看在他是你爺爺的份上,你聽着便是,用不着跟你爺爺硬頂着來——算了,反正也就是這回事,明奕,去看看你媽過來了沒有,去拿的東西是不是都拿來了。”
顧明奕嗯了一聲,最後看了眼顧信之,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因為顧信之是他的祖父,是長輩,所以他會同家人一道盡贍養的義務,也不會對顧信之做什麼,但說真的,兩輩子下來,顧明奕覺得自己只是在顧信之臨死前說出真相讓他死不瞑目,實在是自己夠厚道了。
顧信之的喪事辦的不大不小,就跟每一位老人去世的時候都差不多。前來弔唁的人們卻絡繹不絕,可想而知都是看在如今顧家發展越來越好又同謝家建立起了良好關係的份上。
顧明奕作為次孫跪在一邊,垂着眼睛做悲傷狀,卻一滴淚也流不出。
他僅有的悲傷,大概也不過是源於所有人老了都必然有一死這種事情,而沒有多少是對顧信之這個人的。
夜幕降臨,謝瀚池過來陪他。
看着謝瀚池給顧信之上了香,磕了頭,顧明奕阻止了他在自己身邊跪下,反而一下子站起身來。
謝瀚池道:“明奕?”
顧明奕道:“我不想再跪他了,你更不用。”
謝瀚池對顧家的情況心知肚明,聞言並沒有勸說他的意思,只陪着顧明奕從靈堂里走出來。
接下來,兩個人就肩並肩靠在外面的牆面上,顧明奕仰起頭看向天空。
江市的夜空如今已經越來越難以見到星星的痕迹,四面八方都是被燈光照耀的微紅。顧明奕抿了抿唇,忽然道:“你知道嗎,我爺爺他……其實某種程度上,算是被我氣死的。”
雖然就算他不說出那番話,顧信之也頂多就能再多活一會兒。
謝瀚池道:“哦,那一定是因為他太讓你失望了。”
他這樣完全不顧一切地偏向自己,雖然可能有失公允,但的確是顧明奕最需要的。
聽了謝瀚池的話,顧明奕扯了扯嘴角:“謝謝。”
謝瀚池道:“這聲謝謝如果是因為你爺爺,我接受,如果是代表你自己,用不着。”
顧明奕這下真的笑了出來:“我是謝謝你從來沒有放棄我,包括我覺得我病了的時候。”
謝瀚池道:“病?”
顧明奕道:“你不知道了吧,我心裏有病,因為我……”他偏過頭注視着謝瀚池,腦中頃刻間便浮現出了曾想像出的畫面,他壓低嗓音,“我想囚禁你,想打斷你的腿不讓你出門,想讓你不被任何人看到,想讓你只有我……”
聽着聽着,謝瀚池眯起了雙眼。
他沉聲道:“其實我跟你一樣。”
顧明奕笑了笑,沒有當真。
謝瀚池在心裏說:是真的。
而且在聽到顧明奕這樣講的時候,彷彿無窮無盡的喜悅從心底不斷升騰而起,他都沒有料到顧明奕會對自己有如此深的佔有欲。一直以來,謝瀚池始終覺得自己對顧明奕的佔有欲更重一些,而此時此刻知道了顧明奕的感受,謝瀚池簡直都要忍耐不住內心咆哮的那隻野獸了!
他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激動,伸手摸了摸顧明奕的發梢:“那我也要謝謝你。”
顧明奕挑眉:“什麼?”
謝瀚池道:“謝謝你愛着我。”
顧明奕道:“那不應該的嗎,難道你不愛我?”
謝瀚池道:“我愛你。”
顧明奕嗯了一聲,忽然道:“我們結婚吧。”
謝瀚池道:“好,這就是你之前一直在籌備的事情么?”
顧明奕道:“你發現了?”
謝瀚池道:“你反正也沒怎麼瞞着我。”
顧明奕笑眯眯地道:“那就這麼說好了。”
等兩個人把辦酒的事情跟各自的家人一說,無論顧家還是謝家都很積極,而且就怎樣擺酒要請哪些客人用多大的席面幾點幾分幾秒進行到哪一個步驟等等細微末節的問題又展開了一輪長達一個半月的拉鋸戰。
要不是顧明奕和謝瀚池各自聲明再不定下來就不辦酒了,陳悅薇和謝正德大概還興緻勃勃地唇槍舌劍着。
等真正到了辦酒的當天,雙方家長理所當然地上台發言,好在一共要辦兩場,一場在燕市一場在江市,因此發言順序也可以按照地點定下來,不然顧明奕覺得他們肯定還有得吵!
此時此刻,謝正德現在正在台上發言,他架起老花鏡,從旁邊接過發言稿,開始念。
顧明奕眨眨眼:“謝爺爺那發言稿……好像有很多頁?”
謝瀚池也有點無語:“是啊,不過他沒讓我看。”
顧明奕道:“我媽那邊也不許我看。”
謝瀚池跟他對視一眼。
顧明奕道:“不知為什麼,我有點不妙的預感。”
謝瀚池道:“我也是。”
身後文崔崔探頭過來:“兩個新郎官笑一笑啊,別為難人家攝影師!”
顧明奕和謝瀚池只好把彼此的預感拋在腦後,各自穿着一身西裝玉樹臨風地站在那兒眉開眼笑。
攝影師邊拍邊笑道:“其實兩位怎麼拍都跟一幅畫似的。”
文崔崔道:“他倆也就顏值能碾壓一下別人了。”
顧明奕往這邊看:“喂喂,還有智商呢!”
文崔崔呵呵:“那也是靠了瀚池,你拉低了你倆的平均。”
顧明奕還想說什麼,耳朵卻是一動,他發現謝老爺子已經念到了第二頁,內容從一開始恭喜二人結婚忽然間變了畫風,轉變為全方位多角度地誇謝瀚池,橫誇豎誇,不同的修辭手法,不同的語句!
顧明奕道:“謝爺爺他是不是找了中文系教授幫他寫稿子?”
謝瀚池:“……我等阿姨的發言。”
顧明奕笑着睨他一眼:“都辦酒了,準備什麼時候改口啊?”
謝瀚池道:“等會敬了酒收了紅包我再改。”
顧明奕唇邊笑意深了幾分,讓一旁的攝影師忍不住把鏡頭轉到他身上,幾乎不想再離開。
等謝正德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輪到陳悅薇來發言,顧明奕一聽就按了按額角——這發言稿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只不過主角從謝瀚池換成了他自己!
顧明奕想要捂臉:“我媽也真做得出來。”
謝瀚池微微一笑:“其實我覺得阿姨誇得遠遠不夠,你在我心裏比這還要好。”
顧明奕老臉一熱:“我媽他們還老說我嘴甜,我覺得你嘴最甜。”
謝瀚池道:“甜不甜的,你嘗嘗就知道了。”
顧明奕:……操!
等顧明奕和謝瀚池在司儀的引導下上台去敬酒,兩個人收了紅包,對視一眼,十分自然地改口:“爸,媽,爺爺!”
謝正德不服氣地道:“為什麼我在最後面!”
司儀:“……”能先別糾結這點小問題了嗎?兩位新郎官可正翹首以盼最後的親吻呀!
總而言之,兩場辦在不同城市的酒宴整個兒是一個雞飛狗跳的過程,兩邊的家人吵吵嚷嚷,所有的客人樂不可支,主人公則覺得累壞了!
“我下星期不想上班。”
“那就不去。”
於是等到文崔崔星期一去公司里找顧明奕簽一份文件的時候,就發現顧明奕的辦公室緊鎖着,當然,隔壁謝瀚池的辦公室里也空無一人。
倒是何新從走廊另一邊過來,見到她在找人,就告訴她:“少爺和謝少爺度假去了。”
文崔崔瞪大眼:“度假?開什麼玩笑,他們又沒有婚假!”
何新憋着笑:“反正他們已經去了,去之前,少爺說了,你如果想休假,也可以給自己放假。”
文崔崔低頭看下自己的肚子,恨恨咬牙:“顧明奕,謝瀚池,你們給我等着!”
遠在萬里之遙的南半球,西地市一角,此刻正是陽光明媚,沙灘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幻境般的銀白色。正大喇喇穿了沙灘褲坐在遮陽傘下接吻的兩個男人忽然不約而同鬆開了對方,又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
“剛才下水的時候着涼了嗎?”
“沒有,我覺得是崔崔在罵我們!”
“……還真有這個可能。”
“什麼可能不可能,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