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過程中,唐水心很感激范行淵的不厭其煩,開車繞着大街小巷陪她一起送便當,終於,幾十個便當送到了只剩最後兩個,他們來到最後一家,因為是在小巷弄內,怕車子開進去倒車不容易,所以他們把車停在外面的馬路,拿着兩個便當送進去。

聽見狗吠聲,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瘦小男孩,他笑眯眯地從唐水心手裏接過兩個便當,向裏面大喊說:「奶奶,水心阿姨來了門「不是說獨居老人嗎?」范行淵跟在唐水心的身後,看見小男孩跑進屋裏的背影,疑惑地問道。

「他的名字叫小永,一個七十八歲的老奶奶再加上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兩人舉目無親,在我眼裏看來,不比獨居老人好啊!老人走了,再苦再痛,至少都是一了百了,但孩子呢?他還有大把人生,卻能靠誰呢?」

唐水心讓范行淵留在門外,進屋裏向老奶奶打招呼問候,幾分鐘之後,就見到小永滿臉不舍地送着她走出來。

「乖,回去吃飯吧!下禮拜阿姨再來着你,給你送畫具來。」她摸了摸男孩的頭,哄他回屋裏,趁熱把便當給吃了。

在小永進屋去之後,唐水心回身,抬起美眸瞅着范行淵,在她含笑的眼眸之中,可以見到些許悲傷。

「你知道嗎?小永常跟我說,他好希望自己可以有兄弟姊妹,如果是哥哥姊姊,他一定會當最乖、最聽話的弟弟,如果有的是弟弟或妹妹,那他會是對他們最好的哥哥,會教他們讀書寫功課,陪他們玩遊戲。」

范行淵抿唇不語,只是靜默地注視她秀凈的膾蛋,因淡淡的哀傷而多了分凄楚的美麗。

「你說得對,孩子至少要生兩個,當父母不能陪他們長大的時候,至少他們可以相依為命。」說完,她就後悔了,看見他像是被鰲痛一樣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該提起這個敏感話題。

至少生兩個孩子,讓孩子可以相依作陪,那曾經是他們一起編摸的夢想,然而那夢到了今天,卻再也不可能實現。

范行淵看着她,心裏覺得有些痛恨,不知道唐水心這女人對他可以無心到什麼地步?!

但他沒有發難,只是微微勾唇一笑,拉起她的手,「好了,現在你便當都送完了,總該有空閑陪我了吧?」

「誰跟你說我有空了?」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米剛好快用完了,我們等一下要開車去載米回來,廠里剩下的米不夠煮下禮拜的份了。」

「就不能明天再去買?」

「就算我願意明天去買,大伙兒也都沒空。」

「讓他們去買,你陪我。」

「不行,我們一次至少都備足三、四百斤的米,今天己經跟米商吩咐要了三百斤,今天來幫忙的幾個人裏面只有吳先生是男生,但他今年快六十了,就幾個老弱婦孺,你忍心只讓他們去搬幾百斥的米嗎?不跟你說了,如果你趕時間的話,你先回去,我打電話叫他們來接我。」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小巷的入口走去。

「唐水心!」范行淵終於忍不住這口氣,大吼她的名字。

「范先生!」她也沒客氣,定住腳步,回頭迎對他腦火的瞪視,「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如果你真的覺得太無聊,請你打電話要女朋友陪你可以嗎?不過,還是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說完,她再度轉身往入口走去,卻走沒幾步,忽然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好半晌不動。

這時,才正想追上她的范行淵對她突然停下來的舉動感到不解,然後就看見她沿着牆邊,緩慢地蹲下身,雙手捂着肚子,蜷成了一團。

他的表情帶着三分疑惑,走到她的身邊,跟着她一起蹲下來。

「怎麼回事?」他瞥見她的臉色泛白,額心沁着冷汗。

驀然,他想起昨天她在購物籃里丟了幾包衛生棉。

「你那個來了?」他盯着她蒼白的臉色,小聲問。

唐水心很不願意跟他承認,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然後,她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翻臉可以像翻書一樣快。

他原本平靜的臉色,一瞬間宛如山雨欲來,陰霾到了極點,「你這個白痴二明明身體不舒服還早上五點就起床買菜煮菜包便當還一家一家送貨到府!唐水心,你不想要命了?!」

還「送貨到府」咧!她咬着唇,抬眸瞪了他一眼,總覺得一整天的辛苦被他說成了自助餐加快遞小姐。

「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啦!我……」驀然一陣悶沉的痛感讓她說不下去,她捂着肚子,止痛藥的效力過去之後,感覺連后腰都開始酸疼了起來,但她還是努力想說服他,「真的還好,我還可以啦!」

不過再努力的說服,都說服不過自己的身體。

她勉強用精神力加止痛藥撐了一整天,現在終於在告一個經落之後,再也無法壓制地對她發出嚴重抗議,一陣又一陣,幾乎是接連不斷的強烈悶痛感,讓她苦皺着臉蛋,有想哭的衝動。

原來,痛苦到某個程度,唯一想做的事情是想要像孩子一樣大哭,當然,還加上有個男人毫不留情的痛罵,讓她更想哭了。

但她一直都知道,大哭只是宣洩了情緒,解決不了事情,最後,她只是深吸了口氣,對他淺淺地掛上一抹笑。

「你見鬼的還可以!」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看見她臉上勉強掛着虛弱的微笑,讓他真的氣到很想痛扁她一頓,但他只是瞪着她,久久,才悶悶不樂意地說道:「我也一起去。」

「去哪裏?」她眨眼瞪他。

「跟你們一起去買米搬米,你的份由我來搬。」不,就算三百斤的米全由他來搬也無所謂,總之他跟定了!

唐水心訝異,她所認識的范行淵向來是一個討厭麻煩的男人,她以為今兒個跟着她瞎忙一整天,己經是他最大的忍耐極限了,「不用,你不需要勉強自己跟我們——」

「誰跟你說我在勉強自己?」他不客氣打斷她的話,以惡狠地眼光瞪着她,「我當做健身不行嗎?你不讓我去搬米,我就現在把你搬回家,再不然把你搬去看醫生,你自己選一個。」

「我不選,好吧!我把話說明白一點,我不想麻煩你,我好手好腳,現在只是生理痛,等一下吃顆止痛藥就好了。」

看見她一臉只是生理痛,死不了人的不在乎表情,驀然,他的臉色陰沉到極點,很想告訴她,就算她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但他在乎!

「所以,你現在選擇要去看醫生就對了。」話才說完,他一歡長臂己經朝她伸過來,頗有想給她來個「公主抱」的態勢。

「去去去!讓你去就是了!」她按住他伸來的臂膀,再一次地對他舉白旗投降,知道再跟他堅持下去,只是跟自己過不去而己。

她怎麼會忘了呢?她的前夫一直就是個耍起脾氣來,八百條蠻牛都拉他不動的傢伙,誰都沒辦法逼迫他答應自己不甘願的條件。

只有那一次……唐水心苦笑瞅了他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就只有那一次而己,卻己經足夠令她不舍揪痛了!

「你的份我來搬,你去旁邊休息。」

當載着三百斤米的車子在小屋前停定,范行淵反客為主,擋在唐水心的面前,碰都不讓她碰米一下。

唐水心很想說他反應過度,從剛才到現在,他只差沒將她當成重症患者對待,弄得郭太太他們也跟着緊張兮兮起來。

「好,我知道了。」

她乖乖地後退,不想在這時候跟他爭,就在他一次扛三包米進去之後,她實在不好意思只有自己一個人閑着不做事,所以還是決定也幫忙搬米。

就在她搬起一包米,打算回頭往小屋的方向走去時,驀地,一隻男人的大掌從身後將她懷抱里的米袋給抄走,唐水心訝然地抬起美陣,就看見一雙陰森瞪着她的利眸。

「你再講不聽的話,信不信我真的把你綁起來丟回床上去?!」如果她真的存心逼他的話,他也不會吝於照她的意思去辦!

「我剛吃了止痛藥,現在己經好多了。」

」唐水心!」他惡狠狠地瞪她,連名帶姓喚她的嗓音里透出一絲怒極之後的冷笑,「吃了止痛藥之後就是要多休息,這是常識,需要我代替你爸媽好好從頭教你嗎?」

她被他說得有點不服氣,「你以為我三歲小孩沒上過班嗎?現在多少上班族吃了止痛藥之後,還不是一樣照常——」

「郭太太!」他完全不打算把她的抗議聽完,回頭露出一抹下從三歲小女孩,上到九十歲老太婆見了都要春心大動的迷人微笑。

「來了來了,有事嗎?」老太太早就在等這一刻,一聽到呼喚,以雖快的速度往這個方向趕過來。

唐水心訝異,從未在這位己經是幾個孫子的外婆臉上着過那種表情,說是為了花蜜而飛撲過來的蜂蝶也不為過。

「我現在要忙着搬米,可以請你趁這個時間好好告訴她,女人的身體為了能夠生出健康的寶寶,平常的保養究竟有多重要好嗎?」他擱下幾袋米煞有其事地握住老太太的雙手讓自己的眼睛因為祈求和仰仗而閃閃發亮。

「好好,我來跟她說。」郭太太這輩子從未被如此英俊的男人凝視過,一整個心花怒放。

一旁的唐水心則是完全傻眼,不知道他們在演哪一出?!她撇了撇唇,瞪了他一眼,連忙喊停,「你們等一下,我己經是個成年女性,不需要在這時候上健康教育……」

她話說到一半,很快就發現這兩個人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彼此,壓根兒沒在聽她說話。

「說得越仔細越好,我真的很擔心她老是不注意照顧自己。」他哪管她,繼續發揮最大的魅力,努力向老太太催眠。

「會的會的!你去忙,她交給我就好了,等你回來,一定還可以看見我在跟她說話,教她正確的觀念。」說著,老太太已經挽住唐水心纖細的手臂,朝着她心目中的大帥哥做出一個「OK」的手勢。

唐水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臉,然後又瞥了眼老太太那「OK」的手勢,心裏頗有一種被他們連手賣出去,自己還不能喊價的糟糕感覺。

「那就再好不過了。」又是一抹將老太太迷得七葷人素的笑。

說完,他挑起眉梢瞅了唐心水一眼,聳了聳寬肩,一副她就認命好好聽老人言的表情,完全無視於那雙美眸里閃動着「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我」的氣惱光芒,將幾袋米一鼓作氣拉扛上肩,一派輕鬆地大步離開。

「來來來,我跟你說……」郭太太拉住她,就要開始說教。

「郭媽媽,你不要跟着他一起鬧我啦!我沒事,就算一天只睡四小時,我隔天一樣可以活蹦亂跳——」

郭太太一臉大驚小怪地打斷她的話,嘖嘖了兩聲,「難怪他要擔心你,一天只睡四小時不可以啦!我跟你說年輕人一天只睡四個小時會老得快,我跟你說唔唔唔……」

這時,唐水心看見范行淵從廠里走出來,連忙捂住老太太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就怕他聽見她一天只睡四小時,難看的臉色怕會直追閻羅王。

范行淵往貨車的方向走去,目光卻是直往她們這方向瞅過來,看見她捂着老太太的嘴,竟不急着過來追究原因,只是勾起一抹淺笑,挑了下眉梢,搬了幾袋米又回頭往廠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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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棍與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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