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裏的租金很貴嗎?」唐熙恩看着小小塊的農地,心想大概是因為租金太貴,所以只能租這麼一塊地吧!
「不貴,年租才九百而己。」
「美金?」
「不,台幣,一坪年租一百,是跟一位買過菜的太太租的,因為是畸零地,雖然只有九坪,但我覺得夠用了!」唐水心被小妹訝異的表情逗笑了出來,「我不是五哥,沒他那麼會捻花弄草,平時沒空來澆水整理,還要拜託附近的農家幫忙,就是想要一塊地種點香草,需要的時候就過來摘一點。」
就在她話才剛說完,范行淵含笑的嗓音就跟着加入進來。
「照顧完老人小孩之後,是自己開墾種菜,水心,你到底是能做多少事,還可以再教我更訝異嗎?」
聞言,唐水心驚訝地回頭,看見范行淵從行人路的另一端正朝這裏走來,她調頭看了她大哥一眼,見他與范行淵相視一笑,立刻就知道剛才打電話來的人就是范行淵。
「淵大哥!」唐熙恩很久沒見到這位前姊夫了,他是少數她身邊的人之中,身長比她家老公還高的,身高約莫一六八的唐水心站在他身邊,還是顯得很柔弱依人,一剛一柔,怎麼看都教人賞心悅目。
所以,她到現在都還是搞不懂,為什麼他們兩個人會離婚呢?她不以為姊姊是真的喜歡那個跟她傳過排聞的藝術家,不過在姊姊的引薦之下,那位她只記得是姓宋的畫家,現在是由唐氏在做援助廠商,卻是不爭的事實。
范行淵走到他前妻面前,咧着笑着她,無論何時,她在他的眼裏看來,總是從容而憂雅,美得教人眼前為之一亮。
唐水心仰起澄亮的眼眸,有些沒轍地瞪着他,「我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要讓你訝異的,是我自己想做,就這樣。」
「我有說你是為我而做的嗎?」范行淵哈哈大笑,轉頭看着唐厲風牽着他嬌妻的手,跨過灌溉水渠,沿着一旁的小路走進農田裏。
她不想跟他爭辯,睨了他一眼,也跟着一起走進田裏,因為這幾天不怎麼下雨,田裏的泥土表面上是乾爽的,她走向田地的一角,打開固定的木箱子,拿出了幾樣工具和手套。
「姊,我可以在這裏種草莓嗎?我喜歡吃台灣的草莓。」唐熙恩回頭對她的姊姊問道,放開她老公的手,目視了一下,「決定了,我要種草莓,我要叫五哥來幫我種草莓,他一定可以幫我種出最好的草莓。」
說完,她轉頭看着她老公,才打算開口要他幫忙叫五哥來台灣,就見到他的表情微沉,雖然沒開口,但顯然可見不太愉快。
「你為什麼要用那種表情看我?」唐熙恩不解地問。
「熙恩妹妹,那是因為你說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誰知道你找老公種的草莓是能吃不能吃?」范行淵笑笑地點醒她。
「當然能吃——」一瞬間,唐熙恩恍然大悟,轉頭看見她家老公表情不善地桃着一邊眉梢冷笑,頗有「我這個老公在你面前,你竟然口口聲聲要別的男人幫你「種草莓」,眼裏是還有我嗎?」的質疑。
她低下頭,頓了一頓,走到老公面前,拉住他的衣衫下擺,「我找五哥種的草莓一定是能吃的。」
「嗯。」唐厲風沒好氣地哼了聲,睨着嬌妻的眼裏滿是寵溺。
唐水心莞爾地笑了,不太相信她總是冷靜嚴厲的大哥竟然會吃那種飛醋,可是,她記得范行淵曾經告訴過她,說男人一旦吃起醋來,真是天皇老子來也不怕,還談什麼理不理性?!
她把手裏的剪刀遞到熙恩手裏,交代她剪一點迷迭香,然後就拿着耙子到另外一邊鬆土。最近跨國侵權官司的事情忙到告一段落,她打算有空再栽一些新的植物進來。
范行淵很自動地蹲到她的身邊,笑笑地問道:「如何?你需要嗎?需要我幫你「種草莓」嗎?」
「請范家堂少爺不要開那種無趣的老頭子才會開的玩笑,不好笑,也降低了你的格調。」唐水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續拿着小耙子鬆土,發泄似的力道,好像將那小片土地當成了范行淵的笑臉。
「是誰在不久之前才提醒我年紀不小了?」這天底下,會記恨的不只有女人!范行淵笑聳了聳肩。
「比起你那位年輕女朋友,你的年紀是真的不小啦!」
「我才三十六歲,而且我很有自信,就算是到了六十三歲,也一樣可以讓女人十分滿足,你要不要親自試試看?」他挑起眉梢,咧開笑痕,看着她細白的臉蛋在早晨的陽光之中顯得格外嬌嫩,他的眸色不自禁轉為黝黑。
「我說過不要開那種老頭子玩笑!」唐水心轉頭瞪着他勾在唇畔的邪惡笑容,隨即也冷靜下來,不讓自己上他的當。
放下耙子,她拍拍沾在手會上的土,一邊站起來,一邊回嘴道:「而且,就算要試,也要等到你真的變成六十三歲的老頭子再說——」
他冷不防地一把拉下她,讓她一個不留神跪倒在土地上,在驚呼聲奪出她的喉嚨之前,他就己經封吻住她的唇,強勁的掌握彷彿是焊牢在她手腕上的鐵鈴,讓她就連一點掙扎的可能性都沒有。
范行淵一掌握住她的手腕,一掌扣按住她的后腰,將她整個人給摟抵在胸膛上,完全無視於她的掙扎推打,恣意地吮吻着他渴望己久的蜜唇。
一時之間,唐水心又急又氣,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她大哥和小妹面前做出如此唐突的事情,就算他們曾經是夫妻,現在也己經離婚了。
她以為大哥或小妹至少會有點反應,但她料錯了!
此刻,唐厲風正隨着他家嬌妻面對着一條灌溉用的水溝,背對着他們,唐熙恩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沾在草桿的一片粉紅卵狀物上。
「大哥,這片粉紅色,一顆一顆的是什麼?」她家小妹問。
「那是福壽螺的卵,在田地里滿常見的。」她家大哥雖然是日理萬機的大總栽,但在十六歲進唐家之前,好歹也在台灣待過。
「可以吃嗎?」
「我想應該不可以。」
「看起來粉粉的,很可愛耶!我們把它留下來,着會不會孵出一堆福壽螺,到時候會有一堆小小的螺貝爬來爬去,應該滿可愛的。」
唐水心在這個時候好不容易才能掙開一點,不知道究竟是應該告訴她家小妹,請她不要因為可愛,就讓一堆福壽螺有機會存活下來,到時候危害她辛辛苦苦耕作的田地,還是喝斥范行淵,要他別得寸進尺。
「你……」不要太過分!最後幾個字,唐水心只能以氣凌的眼神表達,因為有說話能力的嘴又被他給吻住。
她捉起一把剛除掉的雜草往他身上扔,卻立刻發現這攻擊是很無謂的,因為她完全無法抵擋他強勢的纏吻,而她扔到他身上的那把草,只是將他們兩個人同時都弄得很狼狽。
她很想對他沒有反應,可是,她不能剋制自己跳得飛快的心,以及被一股子溫熱的暖意,揪得小腹深處微微酸軟疼痛。
這時,唐熙恩想到什麼要問姊姊,才想回頭,就被老公的大掌給不着痕迹地扳回去,聽他忽然悶咳了幾聲,令她有點擔心。
「喉嚨不舒服嗎?」她幫忙拍拍老公的胸口。
「沒事。
「唐厲風笑道。
「沒事就好。」她鬆了口氣,回過頭,這次她老公終於沒有伸手扳她,卻訝異地看見她姊姊與前姊夫兩人樣子像打過一場仗,身上不是泥土就是草屑,甚至於在她前姊夫的頭髮上還有幹掉的葉子。
「姊,你們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范行淵替還在喘息,不太能開口說話的唐水心回答,伸手想要替她拍掉草屑,卻被她伸手揮掉,但他猶是一臉笑笑,「她不小心跌倒,而我扶了她一把,最後就是這副德性了。」
騙子!
她很用力地瞪他,看見他這個毫不知道羞恥的男人竟然理直氣壯地回視她,聳聳肩,唇畔勾起一抹貓兒偷吃了魚的狡猾笑痕。
「熙恩,我要的迷迭香你剪了嗎?」唐水心轉開話題,拉着小妹的手走開,看都不看范行淵一眼。
「還沒,我想問姊要剪多長?要剪多少?」
「來,我教你。」
兩個男人看着他們的女人手牽手走到迷迭香叢畔蹲下,唐厲風唇畔的笑痕淺淺的,轉眸瞅向范行淵的神情卻帶着一點警告意味。
「淵,她好歹是我妹妹,有些事情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不管,可是,你不要欺負得太過分了。」
「我知道,我盡量。」范行淵也是勾着笑,在他的眼裏只看得見唐水心一個人,不自禁回味地舔了舔唇,感覺着她唇瓣的觸感與香氣,彷彿還逗留在他的唇上不去,引人遐想,引人回味。
她應該還沒發現吧?他在心裏笑道,轉頭與唐厲風相視了一眼,兩個男人無聲但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地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原本,唐水心以為小妹想叫五哥來幫忙種草莓的話不過一時興起,可是,兩天之後的一個晚上,當她聽見樓下的警衛透過通話,告訴她有客人,當客人報上名字時,才發現原來她家小妹是認真的。
這裏的門禁做得好爛。
這是老五唐冽風一進門就說的第一句話,唐水心都知道她五哥說話一向客氣,比起范行淵幾乎每一個點都有話可以罵的說法,他己經很含蓄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跟熙恩兩個人快樂地窩在書房裏,討論起他們如何將那九坪大的農地,發揮到最大的功效,在不除掉己經種植的香草情況下,把草莓給種得又多又好。
因為書房被他們兩個人占走了,所以,唐水心只好在客廳跟唐厲風討論這次她要到荷蘭參加聽證會的事項。
明明是在討論公事,可是唐水心看見她大哥一臉沉靜的表情,心裏反倒有些忐忑,她總覺得五哥會來台北,不會僅僅是為了幫忙種草莓那麼簡單。
「晚上,五哥睡哪兒?」她語氣小心冀冀地詢問大哥。
「我先來的,所以我要沙發。」剛巧唐冽風帶着熙恩走出來,聽到這個問題,笑笑地回答。
先來的?難不成,還有「後來的」?!
這個問題,由一個她完全料想不到的人物來替兩位哥哥回答了!
她三哥唐允風。
唐水心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門外的三哥,他一雙涼冽的眼眸透過金絲邊鏡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然後,深吸了口氣。
「這是什麼爛門——」
「停!」唐水心舉起雙手,做出了阻擋的手勢,「就算我們這裏的門禁真的很爛,也不需要你們一個接着一個跟我重複。」
「爛就爛,還怕聽了耳朵長繭嗎?!」唐冽風冷哼了兩聲,「我甚至於不需要做訪客登記,樓下的大門也是一按警衛室就幫忙打開,電梯也沒有管制,我一個外人想到幾樓就到幾樓,如果有人心存歹念,怕有幾條命都不夠!」
說完,他拉着一隻銀色硬殼行李箱走進屋裏,環視了屋內一眼,最後目光停在唐厲風身上,「我睡哪裏?」
「冽風指定了沙發,和室應該可以睡得下兩個人,你今晚跟我睡。」唐厲風笑看着他三弟,兩個人的相線相交半晌,似乎有着不為旁人所知的共識,在短暫的無聲中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