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迷惑的謝公子
“心滿。”唐從容還要再說,心滿卻已搖頭道:“哥哥,我不想提他。”
本來見到唐從容是件很令人高興的事,可一說起鳳陵祉,心情就變得奇差無比。
能感覺到心滿的抗拒,唐從容也不勉強。“好,那不說他,說說你。”
他安撫性的拍了拍的她的小腦袋,“在外面遊盪很累吧?瞧你這小臉,都瘦了一圈了。”
下巴也尖尖的,沒半點肉了。
心滿抓住他的大手,攥的緊緊的,“哥哥怎會知道我在此?”
“真要我說?”唐從容嘆息,“會說到阿祉噢。”
心滿下意識蹙眉。
說來也好笑。
以前她想法設法的要探聽鳳陵祉的事時,總是不能如願;
可現在她不想再與他有瓜葛,又偏偏藕斷絲連,總有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把他們拉在一起。
唐從容道:“他跟我說,有人雇了一批殺手追殺你,所以我就趕過來了。”
心滿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沒什麼表情,“那些人不是殺手。”
唐從容眉峰微揚:“哦?”
心滿將白天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遍。在說到風隨流至今下落不明時,她憂心忡忡的皺着秀致的眉眼,“也不知風前輩現在在哪裏,真是讓人擔心。”
唐從容道:“不必再為他擔憂,正是他泄露了你們的行蹤,這才引來一批又一批的人來抓你。”
心滿驚訝。
唐從容三言兩語的解釋了遍,包括與風隨流的那一戰,不過正如風隨流所說,唐從容那一身的武藝全是他所教,想要抓到他自是困難,不過風隨流本人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你來我往的對拆了數百招都分不出勝負,最後意料之中有情理之中得讓他逃了。
“風前輩怎麼可能……”心滿不敢相信。
他在丞相府的那十幾年裏,對待心滿一直很好,就像是親女兒一樣,就是在雲遊的那幾年,他們也沒斷了聯繫,十天半個月的寄信給她,將路上見到的趣事告知於她。
之前丞相府出事,他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協助他逃出帝京,一路南下。
“我懷疑,他在最開始進入相府的時候,就是有目的的。”
“最開始?”心滿更吃驚了。
風隨流是在心滿五歲那年進府的,到現在也有十多年了,會有這麼早嗎?
“照哥哥所言。風前輩若是潛伏相府這麼久,一定是有什麼意圖吧。”可在他離開的時候,相府好好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啊,也沒見有什麼東西丟失。
要說是相府滅門一事與他有關……又未免太牽強了。
畢竟他人都離開好幾年了,怎麼算都不能算到他頭上啊。
唐從容眉目深蹙,沉聲道:“說不定他從來就沒離開帝京。”
那些與心滿往來的信箋,說不定就是他的一計,想要通過此,來製造他在外雲遊的假象。
不過這些終歸是猜測,倒是不必說出口了。
唐屹一直在邊上默默聽着,越聽心裏便越是心驚。
唐從容果真是心思慎密之人,就這般三言兩語的推斷,竟然對了全部。
這樣一個人。若是同伴該有多好,可惜他偏偏與之敵對,是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棘手之人。
“行了,你這小腦袋瓜就別想了。”唐從容收回思緒,見着心滿苦思冥想的模樣,不由笑道。
心滿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倒也真的沒想了,不過嘴上卻是不鬆口:“哼,少瞧不起人了。我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唐從容一臉欣慰:“是啊,心滿也長大了,懂得動腦子了。”
心滿:“……”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總覺得這句話像是在打趣她。
“哥哥,”心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今晚要住在這兒嗎?”
唐從容失笑,“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陪着睡啊?”
也不是要陪着一起睡,就是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有點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來,身邊沒有哥哥,只有自己一人。
看出了心滿眼中的依賴和渴求,唐從容只覺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人輕輕的戳了下,又酸又心疼,“別怕,哥哥會陪着你的。”
“那等我睡著了你再走。”
“好。”
“我明天跟謝兄說一聲,一起住下來好不好?”
“胡鬧。”
唐從容本來還忘記了這事,現在一經提及,立刻便板著臉道:“你現在已嫁作人婦,怎可再與旁的男子同住一個屋檐下。”
心滿解釋:“沒有,謝兄是住在最東面的主卧,離這邊很遠的。”
“那也不行。”唐從容道:“今天太晚了,就算了,明天你與我一同住在別處,屋子我已經備好了。”
心滿微微張大了嘴,“哥哥不是今天才到的金陵,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住的地方了?”
她與唐從容都是欽犯,自然不能長期住在客棧,所以找個小宅子住一段時間是最保險的。
等到娘親的故居修葺妥當,就可以搬進去住,那屋子又寬敞又亮堂,好好裝飾一番定然十分漂亮。
唐從容‘嗯’了一聲,“宅子就在仁和藥鋪附近,走起來一炷香的時辰就能到。”土農向弟。
心滿驚喜:“這麼近。”
唐從容:“嗯。”
心滿眨了眨眼,“從容哥哥,你好厲害。”
唐從容斜了她一眼,“你才知道?”
心滿從善如流道:“早就知道了,但是現在比以前更厲害了。”
“你也一樣。”
“咦?是嗎?”
“嘴更甜了。”
“……”這一點都不是誇獎啦!
翌日。
謝南青一聽說心滿要走,當即大驚失色,“為什麼?可是住着不舒服?”
心滿連忙搖頭,“謝兄莫要誤會,只是家兄尋過來了,要接我回家。”
謝南青更難過了,清遠的眉目間滿是凄涼,“你要回帝京了啊……”
他好不容易才教了個朋友,這都還沒滿一天呢,人就要走了。
心滿解釋道:“謝兄誤會了,我並非要回帝京,而是因家兄在藥鋪附近租了個宅子,所以我們這些人也可以一併住進去了。”
謝南青受傷,“你寧願租房子也不願住我家。”
心滿:“額……”
謝公子今天的畫風好像又變了。
怎麼成了小媳婦兒一樣的性格了?
小媳婦兒謝公子很委屈:“我家這麼大,你們住下綽綽有餘啊,為什麼要搬走?”
心滿有些汗顏:“新宅子臨近仁和藥鋪,到時往來也會比較方便些。”
謝南青想了下,忽而道:“那不然,我也搬到你們那去住?”
心滿呆了:“啊?”
謝南青清遠的眉毛一皺,“你不歡迎?”
心滿回過神,連連搖頭,“不不不,歡迎,當然歡迎。”
“那好,”謝南青臉上立刻由陰轉晴,“那到時候我跟着你們一起走,這樣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不過算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心滿道:“謝兄,等到藥鋪重上正軌,我們打算將原先倒閉的那家醫館也重新開業,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我?”謝南青指了指自己,有些驚訝。
心滿點頭:“嗯,謝兄既然略懂醫術,日後還望多加照拂。”
“啊……我其實就只會認幾棵藥草而已,就是看病,也只會看粗淺的。”謝南青說著,指了一邊掃院子的小一道:“你想要大夫,找小一啊。小一醫術比我高超多了。”
心滿:“……小一不是才十來歲嗎?”
“對啊,那這跟他醫術精湛有什麼關係?”
“……”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說話間,唐從容已經登門來訪,小一開了門,將他迎了進來。
“從容哥哥!”心滿高興的小跑到他面前,謝南青有些訝異,顯然沒想到她會有這麼活潑的一面。
畢竟從剛開始見面起,心滿就是副沉穩的樣子,喜怒不形色,看上去很是靠譜。
現在一見到唐從容,那老練的氣場倒是淡去不少,眉宇間掠上一抹淺淺的飛揚,看起來還頗為養眼。
謝南青跟在她後面,默默在心裏念叨着‘要走得慢點,穩點,對,就是這樣,保持好’,待到走近,才發現唐從容長得挺高的,比起他來還高了半個頭。
唐從容沖他行了一輯,有禮道:“謝公子,昨日多謝你照顧我家小妹。”
他舉止有儀慣了,又說著口不急不緩的官話,今日還特地換了一身雪白的廣袖寬袍的衣飾,那衣袂飄揚唇角帶笑的樣子,一下就讓謝南青遭受到了會心一擊。
……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風範啊。
他二人在原地寒暄了幾句話,越說謝南青就越是覺得自己哪裏都不對。
唐從容也會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能將賢弟的衣物悉數整理妥當;
唐從容也會在吃飯的時候拍開酒的泥封,給周圍人倒酒;
……
這些不是都應該為下人乾的活嗎?
謝南青深深的迷惑了。
在他所接受的教育里,世家子弟應該以自己的一言一行為標杆,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需分清楚,哪裏能和下人搶事情做?
就在他茫茫然的想事情的時候,心滿的東西也都收拾好了,準備離開了。
直到這時,謝南青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光顧着跟他們屁股後面看唐從容了,東西半點都沒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