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沈的暗示唐紜自然是心領神會,故做一副單純山野村姑的模樣,用力點着頭,滿嘴胡扯的故意誤導着這幾人。
「是的,山下的江員外要蓋新別院,招了好多工人,最近山上沒有什麼獵物可抓,我家相公就跟着附近的阿松一同下山找活計,幾位大爺若要找他,恐怕得下山才找得到人。」
「聽到沒有,還不快滾!」
其中一名黑衣人根本不將老沈的怒吼威脅放在眼裏,拿出懷中一幅人像畫一抖,「不知你是否看過畫像上的這個人?」
唐紜眯起眼睛細看着畫中男子,真是面如玉冠,俊得不像人,一雙微挑的丹鳳眼犀利得不象話,眉宇間卻帶着一抹英氣和倨傲的貴氣,她怎麼可能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只是……為什麼她總覺得畫中這男人好眼熟,好像在哪裏曾經見過……
不等唐紜開口,老沈就搶着道:「沒有,沒看過!」
瞧老沈那急切否認的模樣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想讓人不懷疑都難。
「沒有,幾位大爺,我沒有見過畫中這位公子。」她搖頭。
欸……不過再仔細一看,這個美男的眼睛跟福九還真有一點點像,不過福九是個大老粗,一張臉被一把跟鬃刷一樣的大鬍子給遮住了。
瀏海也長得都快蓋過眼,有時還戴了個斗笠跟個河童一樣,根本看不出美醜,哪能跟這美男相比。
「沒有嗎?」幾名黑衣人擺明了不相信。
「是啊,幾位大爺,畫上這男子長得這般漂亮,要是曾出現在我們山村裡,早就引起一陣轟動,我也一定多少會有耳聞,沒理由會不知道的。」唐紜說著。
三名黑衣男子想想也有理,其中一名遂說道:「那打擾了,我們到下個村找找。」
「幾位大爺慢走。」
看到三個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小徑時,老沈這才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喘大氣。
唐紜為他端來一杯水,「喝吧,老傢伙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沉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剛還喊我爹來着!」
「我可沒有一天到晚喊我賠錢貨的爹,剛才要不是為了替你解圍才便宜了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唐紜回瞪他一眼。「快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看到那三個黑衣人會緊張成這樣?」
老沈喝了口水,看着被林蔭稍微遮蔽的天空嘆了口氣,「唉……還不是擔心福九又出事……」
說起來,這老沈為福九也可以說是操碎了心,這是怕福九在無意間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吧。
她剛到山上時,一次老沈提着壇酒到家裏來找福九一起喝,喝着喝着兩人便拼起酒來,最後醉得不省人事。
喝得酩酊之際,老沈開始說起醉話,從他醉話中得知,原來福九曾經命在旦夕,是老沈發現將他救回,並將福九當成自己過世的大兒子來疼愛照顧。
事後,她找了個機會偷偷問了玉桂嬸,這才知道原來福九是老沈在後山一處山坳打獵時發現的,當時福九滿身是血,情況非常糟糕,是老沈把他救下。
當初老沈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花光積蓄才將福九給救醒,而福九醒來后,卻忘自己的所有過去。
因此老沈便幫他取了福九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福臨九天,不要再發生什麼劫難。
所以老沈見到一看就不太善良的三名黑衣人才會如此緊張,擔心是福九的仇家尋來,也真難為他對福九這樣關心與擔心了。
「福九上山打猞猁還沒回來嗎?」
唐紜搖頭。「今天是第六天了,福九說不管有沒有打到猞猁,第十天他都會回來。」
「福九的媳婦,這事福九回來千萬不能跟福九說,我擔心他會想起什麼。」聽她這麼說,老沈放心多了,起碼不會有什麼消息傳到福九耳朵里。
「福九的媳婦?」老傢伙現在竟然這麼叫她!
「難道不是嗎?別跟我說你與福九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麼久,你還不想嫁給他。」
「你以前可是喊我賠錢貨,讓福九去把我換了。」
「嗤,你這女人真會記仇!」
「只要是女人都愛記仇!」
「我想開了,我看得出福九對你很好,只要福九喜歡我就不反對,以前我反對是因為你一看就不像個能生養的,福九孤家寡人沒親人,得找個女人多生幾隻猴子,他才不會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老沈感嘆的說著。
「你又知道他沒有親人,他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找回自己的親人不是很好嗎?」沒有過去記憶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就像她一隻不過人家福九是真的失憶,而她卻是裝失憶,畢竟她也是無法交代自己的出身背景的。
「好什麼好,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才糟,誰知道他會不會又遇上什麼危險,以前那些親人說不定是豺狼虎豹!」老沈怒吼了她一聲。
老沈一想到當時在山坳下發現一身是血,滿身刀傷、奄奄一息的福九,又想起自己大兒子當時也是滿身是血地躺在他懷中死去,他頓時像失心瘋般的說什麼也要將福九救活。
當時他馬上丟下手上獵物,瘋狂地到處找草藥幫福九止血,又讓阿旺背他下山找大夫,這才將他救活,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惇感到后怕。
「行了,我知道,我跟福九八字還沒一撇呢,不過你放心,不管我跟福九是不是有結果,我都會對他好的。」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
「不過老沈你也真奇怪,看那畫像就知道不是福九,你就跟人家說不是就好,幹麼這麼激動。」這老沈也太緊張了。
「婦道人家沒見識,你懂什麼,我要你怎麼做就怎麼做,聽到沒有!」老沈又氣呼呼地吼了聲,「這事不許告訴福九!」
「好啦,我知道了啦。」
奇怪,為何老沈那麼緊張?這也太反常了。
該不會是福九就是畫像上的人吧,看那畫像上的眼睛是跟福九有些像,這讓她不禁懷疑,留着一把落腮鬍,一臉不修邊幅的福九,他真實的模樣究竟長得如何呢?
該不會真的如她所猜測的,長得就像那張畫上的人一樣吧,要不然,老沈在緊張什麼?
也許有機會她該讓福九把鬍子給剃了,這樣就真相大白了。
這一晚,唐紜怎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已經第十天了,一直到太陽下山都還未看見福九回來,這讓她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煩惱着福九,想着明天一早去找老沈請他幫忙號召附近的青年一起上山尋找福九時,緊掩的大門像是被人推開,發出「嘎」地輕微的響聲。
心劇烈的跳了下,倏地自床上坐起,驚駭的看着外頭,仔細聆聽各種聲音。
山上就連大白天的,只要有什麼動靜都能聽得很清楚,更何況是夜深人靜的晚上,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即使對方已經放輕步伐,但還是可以聽到那半夜擅闖進來的人,放輕腳步踩進院子的聲音。
她連忙下床隨便套件袍子,操起門邊的扁擔高高舉起,躡手躡腳的走到大門邊,心想,這半夜闖進她家的人,不管是小偷還是惡霸,只要不進屋她都能當沒這回事,一旦進屋她就打得對方滿地找牙。
由於拿着扁擔不方便撐拐杖,她拐着腳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赫然發現來人竟然拿着東西在撬門。
她無聲的抽掉門閂,將門扇猛地用力一拉,高舉手中扁擔往那半夜闖進她家的偷兒頭就要砸下去,卻被門前那恐怖駭人的猛獸給嚇得驚聲尖叫,「啊」地一聲,整個人跌坐在地,驚恐的看着門前那隻猞刺,雙腿發軟的往後縮。
「唐紜,是我,是我!」猞猁突然說話了。
「啊——」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的唐紜根本沒聽到對方說的話,一個勁的驚聲尖叫。
摸黑漏夜趕回的福九怎麼也沒料到唐紜會起床開門,才會被他披着的這張猞猁皮給嚇到。
猞猁皮一丟,他趕緊向前握住她的雙手安撫她,「唐紜,唐紜,是我,是福九,我回來了!」
被猞猁兇狠的模樣嚇得不輕的唐紜聽見福九的聲音這才稍稍緩過來,驚恐的看着整張臉被頭髮跟鬍子遮住,只露出一雙凌厲眼眸的福九。
她雙手顫抖的捧着福九的臉,不確定的問着,「福九,真的是你……」
「是我!」他握着她的手摸着他扎人的鬍子。
那扎人的觸感讓唐紜一顆心回歸原地,拍着心臟依舊激烈跳動的胸口喘着大氣,驚恐的看着被他丟到一旁的猞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