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有客遠來
心情激蕩下,再顧不得這許多,上前幾步,將傳紅的蓋頭掀了起來。
只見燭光搖曳下,傳紅頭戴鳳冠,臉上薄施粉黛,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傳……”
只叫得一字,便感覺嘴邊探過一隻溫暖的小手,正疑惑時,傳紅已經道:“你該叫我什麼?”
看着她慧黠的神色,我突然省悟過來,一聲長笑,道:“娘子……”
傳紅粉臉生霞,眼中突然流下淚來。
我頓時慌了,急道:“娘子,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幹嘛哭了起來呢?”
傳紅微微搖頭,道:“傳紅是太高興的緣故……”說著將我拉到身旁坐下,柔聲道:“相公,這幾日的事傳紅都知道了。本來那日傳紅離開相公到余婆婆處時,實不敢指望今生能進這唐家大門,沒想到相公竟然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不但弄得姑蘇盡人皆知,還……還……”
說到這裏,不禁轉悲為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着傳紅笑臉上兀自掛着幾滴淚珠,我不禁搖頭一嘆:“梨花帶雨,不外如是。”
傳紅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嬌容又是一紅,嗔道:“別亂說,要是被昭容姐姐和月琴妹妹聽到了,肯定要笑死傳紅。”
我一聽這話,頓時記起一事,忍不住問道:“娘子……嗯……這麼叫實在不順口,我還是叫你傳紅吧。”說完也不待她答應,便接着道:“那日昭容和月琴往余婆婆處見你,你們能結為姐妹雖說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之後你竟然隨……隨那羅秀英去了羅府之事則更是讓唐寅百思不得其解,傳紅能為相公釋疑嗎?”
掩嘴輕笑,傳紅笑道:“傳紅就知道相公一定會問這事,只是想不到相公竟然這麼沒耐性,這麼快便問了。”
我尷尬一笑,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傳紅……”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那羅秀英,我便覺得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心中實在放不下此事。
微微一笑,傳紅道:“好吧,傳紅既然已入唐家之門,自然是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了,相公既然有疑問,傳紅敢不盡實相告?”
我不禁佯怒道:“你家相公何時成雞成狗了?”
“噗嗤”一笑,傳紅這才正色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
原來那羅家不但在姑蘇有龐大的生意,在應天更有無數產業,可說是富可敵國。只是在現在這社會中,商人地位一向低下,甚至不如普通農民。當然,這僅僅是表面上的情況而已,再怎麼說人家也有的是錢,但也正因為這樣,羅家一直不滿自己的社會地位,力圖改變現狀。
只是羅家的眾男丁中,沒一人成得了氣候,反倒是那羅秀英自小靈慧,可惜是出生在商人世家,否則早便以才女之名傳遍姑蘇了。
說起來傳紅和那羅秀英的相識還頗富戲劇性。
那是發生在大約兩年前的事了,當時傳紅的名聲剛在應天傳開,雖不若現在這般響亮,但也可說是應天數一數二的了。
而那羅秀英的一個哥哥性好漁色,本是尋花問柳之徒。某次借到應天察看家族生意之機,往那如夢閣中而去,不巧正遇見傳紅。
一見之下,驚為天人,便動上了心思。
只是傳紅在那如夢閣中講明是賣藝不賣身,奈何那羅家公子有的是金銀,大肆鋪張下,便連如夢閣的媽媽也動了心思,有心讓傳紅從了那羅家公子。
傳紅大驚之下,便起了逃走之心。
也是天意如此,如夢閣中竟沒有人防到這手,傳紅這便輕鬆的逃了出來。巧不巧的是,偏偏逃到了姑蘇,更意外的是在姑蘇城外巧遇那余婆婆和羅秀英。
說起來,那余婆婆原來還是羅秀英小時候的老師,負責教她吹簫。
傳紅和羅秀英一遇之下,便相交莫逆,認為姐妹,終日以簫會友。
至於其後的事,便簡單得多了。
羅秀英在知道傳紅的事後,雖不便替傳紅贖身,但還是親自將傳紅送回到那如夢閣中,更留下巨額金銀,囑咐如夢閣中人萬不可怠慢了傳紅,否則定有他們好看。
有了羅秀英在背後撐腰,她那哥哥也無辦法,只得灰溜溜的離開應天,而傳紅和羅秀英更因此成了好姐妹。
“原來是這樣啊……”我實在想不到這其中竟有如許曲折,喃喃道:“想不到羅秀英竟也懂得吹簫……對了!她吹得怎麼樣?”
又是一笑,傳紅道:“相公看傳紅吹得如何,那秀英妹妹吹得便怎樣了。”
我一怔,忖道:“看不出來,那羅秀英竟也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子。”
搞清楚了一切,便不再問,只道這次傳紅贖身以後,再沒了其他的顧慮,便公開和羅秀英結為姐妹,更認了羅士明做乾爹。
只是在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其中竟還有另外的意思。
其後自然是郎情妾意,芙蓉帳暖,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之後幾日之事,倒也和上次與昭容月琴結婚時相差無幾,在第二日給爹娘敬了茶以後,又給昭容敬了茶,我心中納悶,不知道這是敬昭容為大的意思,心中糊塗,便也不再管這些,只是終日與周文祝三人飲酒作樂,其間少不得被三人取笑一陣。
如此過得幾日,便到傳紅回門之日。
只是她此刻的親人只有那羅府中人,心中雖是百般不願,但還是強壓下心中厭惡,一大早便和傳紅坐了兩乘轎子望羅府而去。
不多時便到羅府,出轎望去,見羅府依然如故,只是門旁停了好幾乘轎子,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今日不過是傳紅回門罷了,這羅府可千萬不要藉此做什麼文章啊。”
心中擔憂,恍惚下便連怎麼進的羅府大門都不記得了。
隨着那不停點頭哈腰直叫“姑爺”的二管家直向客廳而去,我心中說不出的厭惡,若不是傳紅一直在旁邊笑語吟吟的和那二管家說著什麼,我早便一腳將他踹到爪呱國去了。
只是當著傳紅的面,卻有不能流露出對羅府的不滿,只得轉頭去欣賞羅府的園林景色。
“在羅府,也就只有這個可以看一下了。”望着由羅秀英親手佈置的園林風光,我暗自可惜:“如此女子,竟然出生在羅府這樣門第中,實在是可惜啊……”
將近客廳,一陣話聲傳來,我突然怔住了。
使勁的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我心中頓時狂濤駭浪,不能自己,怔在當場喃喃道:“這……這……這是英語!誰在說英語?”
見我突然怔住,口中更說著聽不懂的話,傳紅頓時大急,忙問道:“相公!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一聲嬌喚,頓時將我的心神喚了回來。
忙一把拉過旁邊帶路的那二管家,喝道:“前面客廳中是什麼人?”
那二管家大驚,隨即鎮定下來,賠着笑臉道:“稟姑爺,先前是來了幾人,不過是隨大總管從海外回來的,聽大總管說是什麼葡萄什麼牙的地方來的,好象是什麼傳……傳……”
“傳教士?”我心中大驚,問道:“葡萄牙的傳教士?”
“對!對!對!”那二管家頓時一臉的歡喜讚歎:“果然是咱姑蘇的大才子啊,連海外的人都知道,您這麼一提小人就想起來了,果然便是那什麼葡萄牙齒的傳教士……”
雖然這二管家的說法實在可笑,但我這刻卻實在笑不出聲來,心中只有一個疑惑:“在這個時代西方的傳教士便來到中國了嗎?這不大可能啊……按說應該是在明朝後期才開始逐漸來到中國的,怎麼這個時候就來了?還有!既然是葡萄牙人,那應該不是說英語才對啊?嗯……也有可能實在沒人能聽懂他的話,因此他換了幾種語言試探。”
就像是回應我的猜測一般,前面客廳內傳來的話又是一變,不再是英語,但到底是不是葡萄牙語我卻不知道,畢竟我沒學過那麼多。
傳紅卻是一臉的奇怪,緊盯着我忖道:“相公當真知道那些什麼葡萄牙齒來的人么?這似乎不太可能啊……”
她不像那二管家一般無知,她清楚的知道我從沒有出過海,怎麼可能知道那什麼海外來的人?而我又是一副震驚的模樣,這就讓傳紅更加想不通了。
輕輕一拉我衣袖,傳紅擔心的道:“相公……那幾個什麼葡萄牙齒的人沒什麼吧?”
我一怔,隨即大笑:“不是葡萄牙齒,是葡萄牙。”
“原來唐公子也知道啊?”
突然一個話聲傳來,抬頭望去,卻是羅秀英到了。
只見她依然輕紗夢面,身上雖只簡單的穿了一件淡紅羅裙,但卻只有一種高雅的氣質,配合著她臉上的輕紗,竟有些神秘的感覺。
“秀英妹妹!”
歡叫一聲,傳紅頓時急步迎上,一時間二女頓時鬧做一團,反倒把我曬在一邊。
鬧得一陣,羅秀英突然轉頭對我道:“適才秀英在一旁聽唐公子語氣,好象知道那什麼葡……葡……”
這時那二管家倒是記住了,忙在一旁補充道:“葡萄牙齒……”
“對!”嗔怪的看了那二管家一眼,羅秀英道:“葡萄牙。怎麼唐公子好象很了解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已經由剛才初聽到英語時的震驚穩定了下來,淡淡的道:“唐寅不過是在極為偶然的情況下聽人說過而已,算不上什麼了解。”
“這樣?”一聽我如此說,羅秀英臉上頓時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心中明了,她羅府定是遇上什麼為難的事了。
狂人語:西方傳教士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國土是在什麼時候,狂人無法考證,不過書中所說全數杜撰,還望各位不要深究。至於接下來幾章的發展,或者也有與歷史出入較大的地方,各位將就來看,狂人也就將就來寫好了。也許……諸位會看到四大才子和西方傳教士比試畫油畫、打橋牌之類的情節,還請不要以歷史來對照才好。
另:今日終於找到含笑的絕版《情俠》,一聽之下,大為過癮,只是這裏無法把MP3貼上來,只好貼了歌詞,大家一起欣賞一下。
美人千古一笑,
青山迎風醉倒,
看那走石飛沙也為你心跳。
誰在月下吹簫,
想你白衣飄飄,
溫柔鄉里佳人俏。
既是情字難逃,
做個情俠最好,
情為何物今世答案得不到。
許是真心痴心,
許是俗心凡心,
也許你還得不到。
讓我策馬揚鞭,
豪情沖雲霄。
我的劍為你揮,
斬斷紅塵傷悲,
我願流盡天下淚。
我的馬為你追,
踏遍千山萬水,
要把你的夢找回。
我的酒為你醉,
痛飲千杯萬杯,
為真情放縱一回。
江湖中人笑我,
太痴太傻太累,
他們不懂我的愛你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