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麼了？”萊安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下，輕聲問道，“你昨晚也不算是晚睡，那麼快就沒精神了？”

“不，我剛剛走神了。”東方慕回過神，歉意地笑了笑，“你剛剛說到哪裏了。”

“沒什麼，想說你這幾天不是有假期嗎，迎新之後有空的話要不要去看電影，你這幾年沒有什麼假期，娛樂活動可是少得可憐。”

“這麼說起來，我倒是有五年不曾好好關注影視界的新動態了。”以前好歹還能說出當紅的影帝影后一線二線的明星，現在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誰都不知道。“該慶幸的是我這幾年好歹還看新聞，知道聯邦這五年有什麼發展。”不然的話就真的和重穿一回沒什麼兩樣了。

“因為聯邦呼籲‘回首文化’，所以現在影視界和文學界倒是多了不少有關其作者本星文化的作品，力求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呈現在民眾面前，偶爾去看一看，還是有新奇感的。”

“我這兩天就能忙完了，正式上課倒是不忙碌，就看你有沒有時間了。”

身邊的幾個女孩子說笑着離開了餐廳，東方慕把之前湧現在腦海中的念頭甩開，便繼續和萊安聊天。

等到用完餐，萊安接了一個通訊匆匆離開，東方慕一個人在校園散步消食，離下午換班還有半個多小時，他打算慢慢走到場地。

回去的路上偶爾能遇到幾個帶着憧憬表情的學生，還有不少面帶溫和笑容的高等級學生，因為是中午，人流沒有早上那麼多，周圍人聊天的聲音能夠很清晰地傳入耳中。

“從這邊過去就去前往餐廳的路，這幾天坐懸浮車的話最好要小心，坎羅維的學生比較多，你們如果不熟悉道路的話很容易就和別人發生摩擦什麼的……”

“不，我和朋友有約了，你們可以自己在校園裏面逛逛，那麼我就帶你們到這裏，下次見。”

東方慕駐足在一個背對着自己的少女身後，她正在和幾個新生道別，等到對方離開之後，才轉身想要離開。

然而等看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東方慕的時候，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聽聲音的時候便有所疑惑，如今總算是確定了。

東方慕淡淡地說：“聆夢。”

對方很快就收起驚愕，朝着他點點頭：“東方慕。”頓了頓，她又說：“很久不見了。”

“你變了很多。”

“我身邊的人都這麼說，”她笑了笑，“介意和我走走嗎，以前一直想找你，但是一直沒機會。”

東方慕點點頭。

兩人就這麼走在小道上，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於東方慕來說，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聆夢，正是當初不經他同意擅自搬了他的小說去別的論壇，ID為“夢夢”的女孩子，那場官司打完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五年之後再見，對方的變化實在是很大。

首先是她的穿衣風格，當初雖然與這個人的接觸只有短短几天，但是他對她的印象便是一個被寵壞的少女，從衣服到首飾都十分奪人眼球，搭上她無論面對誰都是稍顯蔑視的神色，用東方慕以前的世界的話語來說，就是擅長炫富和裝/逼。

如今的她卻柔和了一身的氣息，一身淺白色碎花邊長裙搭上她臉上淺淺的笑容，讓人有種鄰家大姐姐的溫暖感覺。

而且他實在是沒想到，她居然成為了坎羅維的學生。

她一下子接觸聯邦的知識，能在短時間內理解就十分讓人敬佩了，居然還能在五年之內考進來，東方慕不得不吃驚。

“我……”夢夢知道東方慕是不會開口主動說話的，她咬了咬牙，便主動開口，“我一直覺得，我欠你一句話。”

“恩？”

“對不起。”

東方慕頓下腳步，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我欠你一聲道歉。”第一句話說出口了，後面的也就流暢多了，“其實當初判決下來的時候，我很討厭你，後來我知道你在判決書上鑽了漏洞之後，我更是憎恨你。”

那時候，在聯邦生活了一段時間，她深刻意識到，這份被鑽了漏洞的判決書對她日後的影響多大，那時候的她陷入了深刻的恐慌和憎恨之中。

驚恐以後自己的人生，憎恨東方慕的狠毒。

“我和我爸爸在聯邦逗留了一段時間，想要找到你，因為我聽說，想要改掉信息，需要你的申請，當時我和爸爸覺得，哪怕出再多的錢也沒關係，只要你肯同意，只要你能答應。”

可是現實狠狠打了他們一巴掌，在中心星系生活的時間越長，便知道更多的事情。

當他們知道東方慕是兩位上將的兒子的時候，心中充滿了絕望，身為上將的兒子，東方慕絕對不缺錢，也不怕被威脅。

“後來，就在我們打算回家的時候，東方上將出現在我面前，說可以帶我見你，但是他有個條件。”

那是聆夢人生最為重要的轉折點，而她答應東方言的初衷，不過是希望能夠漸漸東方慕，即使希望渺茫，她也想試試。

“他告訴我每個星球如此合併入聯邦，聯邦都會安排其星球一部分的學生進入聯邦中心星系的學校，讓其更快適應聯邦式的教育，他可以安排我進入坎羅維當試讀生，一年之後我若是能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坎羅維，那麼就讓我見見你，並且他會站在我這邊，爭取說服你向聯邦法院遞交申請。”

“可是後來，我爸爸並沒有向我提起這件事。”他以為聆夢已經回到自己的星球，繼續過自己公主般的生活，他以為要很多年之後，聆夢才會知道當初鑽了漏洞而定下的判決書對她的影響會有多大。

“那一年，我經歷了很多事情。”聆夢嘆息一聲，“身邊接觸的人有歧視我的，有厭惡我的，也有幫助我的，當時我對聯邦通用語還不熟悉，帶着翻譯器的感覺很怪，我身邊有好幾個人和我一樣帶着翻譯器與別人交流，可是似乎只有我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最多，那段時間我很痛苦，我以為是東方上將為了給你出氣，故意整我的。”

然而事實證明不是這樣，他們只是純粹討厭“偷盜”的人，僅此而已。

“後來呢？”

“後來，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我交到了朋友，他們告訴我，他們不喜歡我曾經做過的事情，但是他們相信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做，並且作為朋友，他們會監督我。”聆夢笑道，“那一刻我才知道東方上將想要我知道什麼。”

“做錯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承認，可怕的是錯而不改，我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一年之後他再度出現在我面前十分歉意地告訴我你進了科技部門，短時間內可能沒空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一年前的堅持居然早就放下了，於我來說，帶着這樣的‘罪證’交到的朋友，是最為很貴的珍寶，我身份信息裏面那些東西要不要更改已經不重要了，雖然會麻煩一些，但是也是驚醒我自己以後不要再做同樣的事情。”而且，當初和她做同樣事情的“夥伴”們在她出事之後堂而皇之地嘲笑她，並且繼續他們的“公益舉動”，如今那些人的下場更慘，對方作者所要求的賠款是她當初賠款的三倍，並且其記錄也刻入了她們的信息記錄中，最讓她驚訝的是，那些人依舊認為自己沒有錯。

偶爾聽到這些人如今的情況，她總會暗暗反思，如果當初她沒有進坎羅維，沒有遇到現在的朋友們，她是不是依舊和這些人一樣呢？

“所以，我欠你一聲對不起，還有，東方慕，謝謝你，謝謝你當初執意把我告上法庭。”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願你日後能有更多的奇遇吧。”東方慕驚嘆道，“我沒有想到五年的時間你的變化會那麼大。”

“五年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也絕對不短，我的星球和聯邦採用的計時方法不同，雖然現在已經習慣了聯邦的生活，但是按照我的星球的計時來算的話，已經過了七年了。”聆夢笑了笑，“不止我，你也變了不是嗎，我從沒想過你居然會在《七苦》完結之後就封筆，覺得很可惜呢。”

聆夢當年好歹也是東方慕的讀者，當初正因為喜歡《樂師》才會擅自搬文，她清楚東方慕在綠網的動態並不奇怪。

“很多人都覺得我的選擇沒有錯”東方慕輕聲說，“畢竟……他們覺得我現在好歹是不丟我爸爸和父親的臉了。”

“我看過你發表的一些報告，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要按照標準的格式來寫的緣故，總覺得你被束縛住了，也就只有發表有關你自己星球的文化時才能感覺到一絲不一樣，當然，你可以當我胡說八道，畢竟我對這些不了解，說到底我除了是個學生之外就一普通讀者，我只是站在讀者的角度，表達一些喜歡的作者封筆的遺憾。”

“我不是沒想想過重新動筆，只是總覺得不知道應該寫些什麼。”

大概是整日埋頭於研究之中，思維也變得中規中矩了，寫小說需要的是腦洞，需要的就是稀奇古怪的故事，然而他似乎已經開不起腦洞了。

“你的論壇裏面，還有很多人等着你回去呢。”聆夢對他說，“我沒寫過小說，所以不知道構思一部小說需要做些什麼，但是站在一個讀者的角度，我想說的是，你的三篇文雖然都屬於冷題材，但是真的很精彩，它們讓我情不自禁翻開有關地球，有關華夏的資料去學習，這些年綠網上有不少老作者和新作者都嘗試將自己星球、民族的文化加入小說裏面來，雖然通俗易懂也容易讓人接受，但是再沒有誰能讓我像當初看《樂師》和《七苦》那樣看着看着就去翻閱資料和文獻。”

東方慕沉默不語。

“當然，我只是感慨一句，雖然我不大懂你發表的那些論文，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在這方面的貢獻很大，只可惜我不接觸這些。”

東方慕還沒接話，她的通訊器便響了起來。

“我朋友約我吃飯，我得先走了，”她掛了通訊之後說，“謝謝你聽我發牢騷，這些話說出來之後舒服多了，再見。”

“再見。”東方慕看着她的背影，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