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次日一早，王敦開車來接岳皓南去劇組。岳皓南一身深藍西裝，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看不出絲毫的疲態。驅車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這次拍攝的主要取景地——溪山景區。
岳皓南為人處事一向低調，每次進組都只帶萱萱一個助理，這次也是一樣，未驚動任何人默默入住了劇組預定好的酒店，等萱萱收拾妥當了便提前去影棚等着。
王導還在現場指揮佈景，一回頭看到岳皓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了，正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背台詞，他心裏不由對這個年輕人另眼相看，終於知道為什麼凡是與岳皓南合作過的導演都對他讚賞有加了。
過了一會兒，影後周思靈也來了，她剛要去和導演打個招呼，卻看到岳皓南一個人坐在小板凳上背台詞，活像一個等着被檢查背誦課文的小學生，心中有些感動，便笑着走過去，無聲地搬個板凳坐他旁邊，也掏出台詞背起來。
岳皓南扭頭看看周思靈，與她相視一笑，誰也沒說話，氣氛卻很是融洽。
第一場拍的是陸無塵和陸無煙師兄妹一起在書房裏背書的場景，兩人雖是第一次合作，但並不顯得生疏，尤其周思靈作為影后的確演技超群，瞬間入戲，把少女的青澀演得活靈活現。在周思靈的帶動下，岳皓南也演得很自然，畢竟是剛拍完兩部電影，嚴格來講已經不算新人了，導演稍微提點一下他就能迅速掌握精髓。
總之，第一天的拍攝非常順利，劇組成員們相處都很愉快，晚上周思靈請客去飯店大吃了一頓，席間周思靈和岳皓南都絲毫沒有架子，推杯換盞很是和諧，讓人倍感舒適。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拍攝也異常順利，周思靈和岳皓南兩人單獨相處的鏡頭基本都拍完了。
第四天一早，林一帶着助理小龜進組了。
去酒店收拾好房間后，林一緊張地來到片場，滿目所見均是陌生人，胃裏不由得一陣抽痛。也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尷尬地站在陰影里，低着頭心不在焉地刷微博。
“林一？這麼早就來啦！”
林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果然看到岳皓南正微笑着朝自己走過來，在一群陌生人中見到熟人簡直感動的快哭了，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小跑兩步撲到岳皓南身前，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皓南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我一個人在這裏無聊死了。”林一語氣委屈，像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眼睛裏寫滿了可憐。
岳皓南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林一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心情大好，笑着說:“今天起晚了，就來的有點晚。”
“那你吃早飯了嗎？”林一拿過小龜手裏的包，從裏面摸出半個奶油蛋糕，“這是我吃剩的，你如果不嫌棄的話……”
“哇太棒了！我正餓的厲害呢！”岳皓南接過蛋糕，幾口就吃光了。
林一看岳皓南毫不嫌棄自己吃剩的蛋糕，心裏說不出的高興，手舞足蹈地給他講自己昨天玩遊戲時遇到的趣事。
岳皓南為了保持身材，堅持早餐只吃蔬菜和水果，像蛋糕這種高熱量食品他原本是絕對不會碰的，而且他在來片場前也吃過飯了，但為了討林一開心，半個蛋糕算什麼？
片場基本佈置好了，岳皓南正要和化妝師去換衣服，林一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麼……”
岳皓南後面的話被生生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因為林一笑眯眯地舉起手用大拇指擦掉了他嘴角沾的奶油，然後在岳皓南震驚的眼神中毫不在意地用舌頭舔掉了大拇指上的奶油，舔完還一副邀功的表情，拍了拍岳皓南的胳膊說:“好了，去換衣服吧。”
岳皓南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僵硬地點點頭，機械地跟着化妝師走了。
獨自拿着古裝走進化妝間，岳皓南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里笑得渾身抽搐。
他努力回想着林一的大拇指接觸自己嘴角時的觸感，然後瘋狂地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反應過來舔掉林一拇指上的奶油。
“皓南？還沒換好嗎？王導在催了。”
岳皓南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換衣服。
這天上午拍的是陸無雲指點師弟陸無塵的劍術、然後兩人相互切磋的場景。
林一比岳皓南低了半頭，為了突齣劇中他作為師兄的氣勢，化妝師不得不給他換上厚底靴，再戴上一個高高的頭冠，這才顯得比岳皓南高了些。
林一穿上古裝后斯斯文文的，少了些稚氣多了些沉穩，眉眼襯得愈發清秀，長發飄飄，白衣勝雪，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俊美書生。
岳皓南幾乎看呆了，眼神像焊在了林一身上，心跳驟然加快。
林一低頭看看自己的厚底靴，再看看不遠處天生一副好皮囊的岳皓南——不僅個子高，束起頭髮來更是英挺帥氣，彷彿整個人都籠罩在聖光中，晃得人睜不開眼，於是林一懊惱地嘆口氣，再次埋怨老天實在太不公平。
正式開拍，長長的柳枝被工作人員用大電扇吹得隨風搖曳，另一邊的工作人員把麻袋裏的塑料花瓣順着風向撒出來，於是一幅春光明媚、草長鶯飛的美好古風畫面就這麼出來了。
劇中，陸無塵被師兄弟嘲笑劍術的動作不標準，一氣之下打傷兩個師弟逃到後山獨自練劍。目睹了一切的師兄陸無雲尾隨而來，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溫柔地教他練劍。為了表現兩人的感情，導演要求他們在表演時要儘可能親密，所以這一幕兩人的肢體接觸很多，尺度最大的一個動作是岳皓南側舉着劍，林一在他背後抱着他的腰，然後在他耳邊給他輕聲念口訣。
林一拍這一幕的時候很緊張，他與岳皓南湊得極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岳皓南耳朵上細細的絨毛，還能聞到岳皓南頭髮上洗髮水的香味，一陣陣挑逗着林一脆弱的神經。
“攝像機準備，Action!”王導一聲令下，現場瞬間安靜下來，岳皓南和林一耳邊只剩了彼此的呼吸聲。
岳皓南馬上進入狀態，緊抿着唇，一副年少輕狂不服輸的模樣。林一也不敢放鬆，趕緊念台詞:“你看你，手臂還是太僵硬，腰部的力量也不夠。”說到這裏，林一把手放在岳皓南腰側，緊張得有點顫抖。
“停！”王導拿個大喇叭喊:“林一你不要緊張，這裏你手部的動作會有特寫，所以如果你發抖會拍得一清二楚。深呼吸，不要緊張，再來一次。”
“哦，王導對不起……”林一趕緊低頭道歉。
“各部門準備啊，Action!”
“你看你，手臂還是太僵硬，腰部的力量也不夠。”林一“啪”地一聲把手拍在岳皓南腰上，力度明顯過大，岳皓南上半身愣是晃了一下。
“停！”王導又舉起大喇叭:“林一啊，你是個溫柔的師兄，怎麼能下手這麼重呢？輕輕地扶住陸無塵的腰就行，儘可能地溫柔，眼神也要再柔情一點，不要到處亂看飄忽不定的。”
“哦哦我知道了，對不起導演……”
於是仍是這一幕，又來了一次。
接下來又NG了十幾次，總是林一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連續被叫停林一心裏越來越虛，到最後連最熟悉的台詞都念錯了，工作人員們已經在太陽下烤了將近兩小時，此時都有些煩躁，岳皓南臉上出了不少的汗，化妝師趕緊上來補妝。
林一愈發懊惱，但他越是着急就越演不好，看着身邊的工作人員都不耐煩起來，他的胃又開始抽痛，眼前一陣陣發黑，想要瘋狂地逃離這裏。
“林一，冷靜點，沒關係的。”岳皓南馬上覺察出林一的異常，趕緊過去握住他滿是冷汗的掌心，用濕巾輕輕擦拭他脖子裏的汗，柔聲說:“你畢竟剛剛進組，揣摩不到劇中人物的性格很正常，拍着拍着就找到感覺了。”
林一看着岳皓南，眼眶有點發紅，他勉強扯出一個笑:“皓南抱歉，拖了你的後腿，你別嫌棄我……”
岳皓南看到林一這幅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什麼都沒說，直接朝導演走過去，不知說了句什麼，之後便聽導演宣佈:“大家先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繼續。”
岳皓南過來攬住林一的肩膀，微笑着說:“走，我們去那邊的樹蔭下面對對戲。”
走到樹蔭下面，林一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痛苦地說:“皓南，我完了，現在劇組的人一定恨死我了，我沒法在這混了，粉絲不過才漲了幾十萬就飄飄然所以這麼快就遭報應，我完了我完了……”
“林一，夠了。”岳皓南雙手捧住林一的臉，逼他抬起頭看着自己，語氣堅定地說:“不要急着否定自己，你只是天生性格慢熱沒辦法迅速進入狀態，你以前演的電視劇我都看過，你的演技生動自然，完全沒問題，至於劇組的人，他們會體諒你的。”
林一看着岳皓南認真的表情，心裏稍微平復了些，猶豫着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深呼吸。”
林一愣了一下，但還是聽話地閉上眼，深呼吸起來。
岳皓南饑渴的視線在林一的臉上遊走，最後定格在他的唇上，略一停頓，像着了魔似的歪着頭湊了過去。
林一的臉在岳皓南眼前越來越大，他紅潤的雙唇近在咫尺，岳皓南已經能感受到林一的呼吸，幾乎就要吻上去。
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岳皓南攥緊拳頭，生生剎住車，轉而用額頭頂住林一的額頭，略帶疲憊地說:“冷靜下來了嗎？咱們對對戲。”
林一有些慌亂地睜開眼，視線閃躲，笑了兩聲站起身，說:“唔……嗯……冷靜了冷靜了，咱們趕緊排練吧。”
錯覺太可怕了……我竟然以為剛才皓南要親我……果然是我神經太緊張已經神智錯亂了吧……
經過岳皓南的鼓勵，林一冷靜了很多，排練了幾遍基本沒什麼問題，等到正式開拍的時候，終於一條就過了。林一欣喜之餘，心中滿滿都是對岳皓南的感激。
上午拍攝結束，大家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吃盒飯，岳皓南還沒坐下，林一就湊過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笑呵呵地說:“皓南，一起吃飯吧！”
岳皓南笑着點了點頭，看他脫了古裝上身只穿一件背心，暗自咽了口口水。
“皓南，你拍戲辛苦，雞腿給你吃！”
“皓南，你不愛吃西蘭花？那我幫你吃掉！”
“皓南，你口渴嗎？我去給你拿瓶礦泉水吧！你要冰的還是常溫的？”
岳皓南心安理得地被伺候，任由林一跑前跑后給自己端茶倒水。
岳皓南吃着林一的雞腿，挑出不愛吃的西蘭花，滿眼愛意地看林一樂顛顛去拿冰鎮礦泉水，心裏幸福得冒泡泡。忽然，他注意到遠處幾個工作人員正湊在一起對林一指指點點，眼神很不友善。
岳皓南有點不爽，勾勾手指把萱萱叫過來。
“老大，有何吩咐？”萱萱正吃的滿嘴是油，湊近岳皓南聽候指示。
“去那邊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如果和林一有關的話回來向我彙報。”
“明白！”萱萱鄭重地點點頭，捧着盒飯走了，一邊吃一邊溜達到那幾個工作人員旁邊，裝作看風景的樣子豎起耳朵仔細聽。
此時，林一樂顛顛跑回來了，岳皓南馬上把冷冰冰的臉色換成溫柔親切的笑容，接過林一手裏的水，掏出紙巾給林一擦汗。
“皓南，你房間在幾號啊？”林一拿過岳皓南手裏的紙巾，自己邊擦邊說。
“618,你呢？”
“咱倆離的這麼遠！我在507！”
岳皓南笑着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搬來和我住一個房間。”
林一忙擺手:“那怎麼行，這也太麻煩你了，小童姐要知道了肯定得罵我，況且……”林一臉上一紅，伏在岳皓南耳邊低聲說:“小冉晚上也可能會來找我呢，嘿嘿。”
岳皓南臉色一滯，心裏像被人猛地潑了桶冰水，冷的發慌。
林一絲毫沒覺察到岳皓南微妙的變化，還頗貼心地用濕巾裹在岳皓南脖子上給他降溫，悄悄問道:“皓南，你長這麼帥，肯定有女朋友吧？圈內的還是圈外的？”
岳皓南心裏更冷了，強顏歡笑說道:“我沒有女朋友。”
“啊？怎麼可能！你就告訴我唄！是不是那天一起吃飯的何晚漣何記者？”林一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岳皓南的肩膀，眼睛散發著八卦的光芒，寫滿了“你不告訴我我今晚就睡不着了”這樣的話。
岳皓南無奈地苦笑，捏了一下林一的臉頰，說:“是她。”
“哈哈！我就知道，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你倆特般配！你倆在一起幾年了？打算結婚嗎？唉，我是打算等事業有了起色就結婚的，就是不知道小冉願不願意這麼快結婚，畢竟她事業還在上升期……誒皓南你去哪？”林一自顧自說得開心，一抬頭看到岳皓南默不作聲站了起來。
“我去上個廁所，馬上回來。”岳皓南回頭沖林一燦爛一笑，林一這才安心了，揮揮手讓他快去快回。
廁所里只有岳皓南一個人，他煩躁地點根煙，撥通了何晚漣的電話。
何晚漣正在電腦前瘋狂地趕稿子，看到岳皓南的電話沒好氣地接起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忙得快死了。”
“證據收集得怎麼樣了？”
“毫無進展。你不要把這件事想的太容易好嗎。”
岳皓南揉揉太陽穴:“我不是給了你一個工作室的電話嗎？你聯繫過他們了嗎？”
“聯繫過了，但我不想和他們合作，他們的手段太下三濫，我是一個記者，不是狗仔隊。”
“唉……”岳皓南無奈地嘆氣，接著說，“如果沒辦法從ED公司老總這裏下手的話，就只能等我和許冉合作的那部電影開拍了。”
“你沉住氣，這種事急不得，只能等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我知道。”
何晚漣心裏冷笑一聲，你知道個毛線，每次只要牽扯到林一你就會變得特別急躁。
“沒什麼事我就掛了，要寫的稿子還有一堆。”不等岳皓南回答，何晚漣就掛斷了電話。
剛放下手機，何晚漣就收到一封新郵件，是她的搭檔發來的。郵件附件里是幾十張照片，照片上皆為許冉和ED公司老總出入各種酒店和娛樂會所的抓拍。
這次的照片和已經拿到的那幾百張毫無區別，不僅模糊不堪而且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根本無法給許冉致命一擊。
再等等……早晚會露餡的……我就不信你能永遠做到滴水不漏……
何晚漣惡狠狠地關了郵件，重新投身到稿子的汪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