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簪子（下）
“好的，這就給您包好了，”中年婦人將他手中的那個銀白色水花簪子用花紙包起來，然後放到他手上，笑着說：“一兩銀子就行。”
“給。”
這個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洛奈剛聽到聲音就蹙起了眉頭，抬頭看他。
男人將包好的簪子收入懷中，轉身也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的洛奈。接下來發愣也只是一瞬的事，下一秒男人就面色如常的開了口，嘴角邪魅的揚起來說：“夜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滄流教主。”洛奈沉聲說。
真是好久不見。自從他上次從滄流教離開，至今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了。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沒想到...他還活着呢。
滄流水上看着洛奈身後面色冷淡的女子，問道，“這是...”
“蕭雪，江湖謝神仙的徒弟。”洛奈想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好，否則以他這種人的性格不可能還管一些在他眼中無需輕重的人是誰。
而蕭雪見他看着自己，上前一步，雙手抱拳說的客套，“久聞滄流教主大名。”
蕭雪兩年前跟着師傅四處遊歷的時候確實常常聽起滄流水上這個名字，也曾在一次無意中眼見他是如何殘忍的處置那些背叛自己的教徒，明了他是如何一個血腥又殘暴的一個人。
想想也是，第一大教滄流教的教主，江湖上還能誰能不認識呢。
這邊滄流水上聽她說自己是謝神仙的徒弟，有些吃驚聲音卻很平靜說，“原來謝神仙的閉門高徒竟是個女子。”他的臉上揚起淺淺的笑容，在他這張常年嚴肅又冰冷的臉上，顯得很不協調。
“算不上高徒，跟着師傅幾年，也就學了師傅的一些皮毛而已。”蕭雪背手謙虛的說。
“那你師父也在這裏？”此時的他竟然還有閑情關心別人的事情。
“不，師父此時還在外遊歷，我一個人回來了。”
“嗯。”
和她的談話到此處也就夠了，滄流水上轉頭看向已經安靜了有一會兒的洛奈又說：“你這是在為這位姑娘挑簪子？”
洛奈聽他問自己，轉身隨手將手中把玩着的一個簪子扔回攤上去，臉上沒有一絲異色的，淡淡的說，“被攤主攔下了，就看看。”
滄流水上點頭。
“你呢，那簪子是為默冰挑的？”
默冰？蕭雪心中細想此人是誰。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滄流教默堂主的名號在她的腦子裏浮了出來。蕭雪沒見過那個默堂主本人，不過她知道，那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行事作風不一般的女人，否則也就不可能只用一年的時間就坐穩了堂主的位子。
難道滄流水上喜歡上了自己的下屬？蕭雪不禁感嘆，原來像滄流水上這樣的男人也會犯戀上下屬這樣的錯誤。要知道，對他這樣站在頂端的男人來說，最致命的傷害往往就是親近之人的背叛。越是親近就越是危險，甚至可以將他這個一手創建出來的滄流教都給毀了。
“嗯，是給她挑的。”滄流水上聽到洛奈的問話后就將手掌捂上了胸口的簪子處，晃而又自嘲的笑了，“可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了。”
這些天來教中氣氛緊張，滄流水上也不知道自己又哪裏讓她不滿意，惹得她好些天不與自己講話了。所以他就想着趁這除夕夜送她個簪子讓她高興一下。
他記得，她那個壞掉的簪子和此時在自己懷中的銀白色水花玉簪很像。
“那你身上的傷如今怎樣了。”洛奈記的那時他身上的傷勢還很嚴重，連在屋子裏都需要披着厚重的披風。而如今冷風寒夜，他卻沒有披着。
滄流水上頓了一下，眼神中有一瞬的閃爍躲閃，說：“還是老樣子。”
其實他身上的蠱毒已經解除了，只是他暫時還不想讓洛奈知道罷了。
就在那次他命肖仁將信送到丞相府後，隔了不到兩天時間信封就返回來了，信封裏面除了有一張換過的信紙外，還裝着三粒黑色的藥丸。那藥丸他吃完身體就好了。
還是老樣子？這體態看着明明就是已經好多了啊，洛奈皺眉，看破不說破。
雖然他還想再問一些有關那日滄流水上所說的那個塔爾中人的事情，可礙於身旁有蕭雪在場也不好多問，點到即止了。
此時的街道上人群依舊喧鬧，不時就有煙花衝上雲霄引起一片的歡呼欣喜，旁邊的街道上人聲鼎沸，應該是又有什麼新奇玩意兒出來了。
滄流水上看着眼前眉頭微皺的洛奈說：“有時間就到教中來一趟吧。”
他這話說的好像洛奈已經是滄流教中的人一樣，洛奈心裏譏諷，還真不愧是滄流水上，說話都含着隱喻。
他沉思了片刻，還是說：“好的。”
“那我在教中等着你？”
“嗯。”
得到了洛奈肯定的回答滄流水上心情更好了一分，說了句告辭就繞過洛奈走了，經過蕭雪身邊時還不忘了點頭示意一下，而蕭雪也出於禮貌略一點頭。擁擠的人群將漸行漸遠的滄流世上淹沒，再也看不見人影。
蕭雪將一直隨着滄流水上的眼神收回來，一邊嘴角邪氣的揚起，說：“連滄流水上這樣的男人都能給綁住了，我還真想見見那個默冰默堂主長什麼樣子。”
洛奈聽此倒是有些不以為意，只是無奈搖搖頭又將眼光放到攤上的那些簪子上。
“你見過那個女人？”蕭雪湊到他的跟前，彎着腰斜着眼睛看他。
“見過一面。”
“就見過一面？”蕭雪又湊近他。
她的身子湊得太近使洛奈都沒有辦法專心挑簪子了，哭笑不得的說：“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蕭雪聽此一挑眉又將身子撤回來，眼睛看着他的手將攤位上的一個個簪子拿起來端詳后又放下。
其實她並不缺簪子，宮中好看的玉簪、金簪、銀簪多的是。可看到眼前的男人這麼認真的為自己挑簪子的畫面她卻突然有了些激動，好想看他會為自己什麼樣的。
其實一開始那個淺碧色簪子她很喜歡，那麼說也只是因為看他挑的一點都不用心，心中略有不滿罷了。
“這支不錯，要不然就買這一支吧。”洛奈手中拿着一支通體血紅的簪子，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就是一頂一桿，簡約又大氣。
蕭雪將簪子拿到手上，愛不釋手的仔細看。而洛奈見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它便知道她是喜歡的了，轉身詢問了婦人價錢便掏了銀子出來。心裏想着就這支了。
“來，我給你戴上。”轉身，洛奈將她手中的簪子拿過來，抬手插在了她的腦後。
當他將簪子插上退開兩步后，蕭雪抬手又穩了穩簪子，問：“怎麼樣？”
洛奈俊朗的臉上揚起笑意，手不自覺的就撫上了她此時泛着微紅的臉頰輕輕摩擦，眼睛深邃的比這夜間的星都耀眼。
她沒有躲避洛奈撫在自己臉上的手，只是仰着頭不服輸的看着他說：“你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啊。”她的嘴角彷彿不受控制般揚了起來。
“很美，正適合你。”
蕭雪揚眉，“真的？”
洛奈手掌下移將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深嘆口氣，拉長音調說：“真的。”
由於頭被迫抬高，蕭雪不自然的將眼睛偏向別處。
“你這是怎麼了？”洛奈見她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邊嘴角邪魅的揚起，玩惡的打趣她。
“沒什麼，就是那邊煙花很漂亮。”
此時的蕭雪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他的那雙眼睛真是太漂亮了，這麼近距離的看，簡直比女人的眼睛還好看。
洛奈看着她微紅的臉龐將頭緩緩低了下去，而蕭雪也在感受到他漸漸接近的氣息后將眼睛閉了起來。
一切本該就這樣美好而浪漫的進行下去，卻恰在這時一群手拿彩色焰火的小孩叫嚷着跑了過來，生生將兩人分開，然後從他們的中間穿了過去。
蕭雪被這群孩子沖的不由得身子向後撤退，她神情略顯慌張的低下頭整理衣衫。
洛奈被這群突然冒出來的孩子一打斷，理智也回來了，心中暗罵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啊。
最後還是洛奈先整理好了情緒，輕咳一聲他緩步走向蕭雪，神色雖然有些不自然卻仍舊努力的讓自己保持鎮定。
“你沒事吧？”
蕭雪捂着現在正砰砰直跳的心口，同樣輕裝鎮定的說：“沒事。”
“不早了，我還是送你回宮吧。”
他這話令蕭雪垂了眼帘，“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洛奈下一秒就不容分說的牽起了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
一路上蕭雪的手不斷去摸那頭上戴着的簪子，心情不錯臉色也好，看了街上唱戲的也會隨着百姓一起拍手叫好，還一個人吃了兩串糖葫蘆，只因洛奈怎麼也不肯吃一口。
兩人又在外面逛了足有一個時辰，洛奈見蕭雪的精神終是顯得倦了，便說：“這下該回宮去了吧？”
這邊蕭雪自知今夜是自己反常了，眼中帶着歉意說：“嗯，多謝你能陪着我...洛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