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林靜瑤那時候根本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就好像被沉塘隨處都是骯髒的污泥，奮力掙扎都逃不掉那個漩渦，那般令人噁心和反胃。
在那一刻，林靜瑤突然有了一種十分清晰又刻骨的認識；
霍墨清不會放過她。
她感覺遍體生寒，那一天，她的三觀都受到了重創，
明明不愛，卻非得要把她留下來，
他真的，有把她當成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類嗎？！
“霍墨清，”林靜瑤從韓志清旁邊走出來，韓志清下意識地拉了她一把，只看見她的眸子如火一般，熊熊燃燒；
那裏面的感情太過激烈與兇悍，韓志清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攔不住的，他想；
林靜瑤繞過韓志清，站在霍墨清的前邊，她看見那個男人溫和柔軟的笑容，
明明是傷害者，卻露出這麼一副溫和而無害的笑容，就不覺得噁心嗎？！
那些曾經甜蜜而愉快的過往，那個男人也是這般溫和而柔軟的微笑；
過往的記憶與現在的現實穿插，霍墨清就更加面目可憎了起來，
那麼的，讓人噁心！
那些噪雜的痛苦的躁動的情緒宛若造反一般，林靜瑤霎時間紅了眼眶，
沒有人知道她想要做什麼，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裏，紅着眼睛看着霍墨清；
或許霍墨清想要開口講兩句話，林靜瑤先笑了；
她的笑容十分的短暫，又滿含嘲諷。
林靜瑤那時候已經被情緒所控制，正常情緒下她一定不會做出如此沒有教養的事情；
她做不到，畢竟她受了幾十年的優良教育；
但是在那個已經被一整天的逆轉劇玩的身心俱疲，憤怒和痛恨籠罩下的林靜瑤，十分的不理智；
又十分清醒。
她拿起隔壁餐桌上的茶壺，應該是剛剛隔壁的人走了卻沒有收拾的剩茶，那茶葉的顏色都有些發黑；
她的動作十分從容冷靜，慢條斯理中竟然帶着一絲溫文的優雅；
——嘩啦！
那杯茶被她整個潑在霍墨清的頭上。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震住了，包括霍墨清和韓志清，
而林靜瑤那時候的狀態卻處於一種憤怒的瘋狂和極端的冷靜中的一個交織點，相信所有人都有那一種經歷，在極端的憤怒的時候，思緒卻變得格外冷靜，
那時候林靜瑤手腳冰涼，連目光都是冷的，
她看着霍墨清，一字一頓道：“霍墨清，我從未見到過，有比你更讓人噁心的人。”
“我一直以為，你還知道什麼叫做良心，現在看來，我倒是高估你了。”
林靜瑤目光平移，將那邊霍清方等人的神色一收眼底，才低聲嗤笑道，“認識你們一家，是我最痛苦的一件事。”
“午夜夢回，我一定要把當初腦子抽了的自己狠狠打一頓。”
林靜瑤看着霍墨清眸子，那時候她的眼神特別犀利和冰冷，其實那時候她的內心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心中悲憤痛苦幾乎將她淹沒，但是她那時候，卻以一種十分有力而乾脆果決的聲音說道：“滾！”
在那一聲近乎發泄般的低吼后，林靜瑤才回了些理智，那時候霍墨清被林靜瑤一杯茶水潑下來，頭髮上還帶着茶葉，茶漬打濕了他的領結和襯衣，看起來格外狼狽；
霍墨清低着頭並沒有說話，他的嘴角仍然是笑着的，直到霍清方不敢置信地尖叫出聲，他才懶散地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淡淡道：“發泄完了？”
林靜瑤並沒有去接他這個話茬兒，實在是沒有必要，她淡淡地冷眼看着他們，突然覺得有幾分疲累的笑意；
“霍清方，”林靜瑤說道，她的情緒仍有幾分不穩，韓志清幾次想把她擋在身後都被她推開了，“你現在感覺高興嗎？”
“你以為，就算我不和霍墨清離婚，我們還能過得好？”
“真可笑。”
林靜瑤低低地說道，臉色並不怎麼好看，聲音里也帶着幾分嘲諷，“我要是真的能跟他好好過下去，我就真該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在林靜瑤二十九年的生命里，她從未這般尖酸刻薄過，也從未這般粗魯過，甚至從未這般讓負面情感迸發過，她從來都是一個冷靜的，有節制的，沉默而溫和的人。
她做得每一件事她都能拍着胸脯對自己說，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是個好人，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三觀正，性情溫和，本性善良，不忍心拒絕或者傷害其他人，很多時候也會首先坦然自己的過錯，是一個很好的人，
在馬路上遇到討錢的，她都會掏出零錢來，即使遇到摔倒的老人，她首先反應的也是把人送到醫院，
不管結局如何，每一件事她都能拍着自己的胸脯，告訴所有人，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她做的每一個決定她都不後悔，可是她現在，深深地後悔了。
“我要是能跟他過下去，我這十幾年的教育就都白上了，”林靜瑤冷冷道，“自尊自愛，自立自強，起碼這八個字，我還沒有忘。”
“你可以試試，霍墨清，你可以試試，你看看我能不能鬧得你雞犬不寧！”林靜瑤聲音不大，卻十分有力。
韓志清最終還是把她護在了身後，漫不經心又十分震懾道：“霍少這麼為難自己的前妻，可真是讓人，看不下去了啊。”
霍墨清聞言輕笑，“韓少這種走在刀尖上明天說不定就沒命的人，當熱不理解我們正常人想要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滋味了。”
“阿瑤，”霍墨清抬起頭遙遙地說道，“我會對你好的，我發誓。”
霍墨清早以為自己已經是金剛不壞之身，當初顧雪瑤走的時候還算計了自己一把，那時候多麼痛苦多麼絕望多麼難受啊，不都是挺過來了嗎？現在為什麼，林靜瑤幾句話就能搖動自己本堅硬的心呢？
阿瑤，我說的，真的是真心的，你為何，不願意再信我一次呢？
林靜瑤笑了，那是種傳統意義上的笑，沒有其他任何含義的笑；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走了。
霍墨清想去追，韓志清立在那裏，不動如山。
“韓少，”霍墨清隨意道，“看起來最近家裏安生了不少啊，這麼有閑功夫，需不需要我幫你找點事？”
“霍少還是管好自己吧，”韓志清淡淡道，“起碼先治好自己的精神疾病，免得哪天我們需要去精神病院看望你。”
霍墨清嗤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着韓志清，慢慢地走到韓志清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一句，韓志清抬起頭來，眸子陰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