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不過在這期間,喬筱揚還是提起精神謹慎地在藍田嘴裏套出了這裏的大概情況。
這裏是華宇大陸,滇、珮、虞、徽、夏、苓、鄴七個國家目前相互間保持着一種脆弱的平衡,其中滇、珮兩個強國鼎力對峙,其餘諸國不是已經投誠成為附屬國就是還在觀望,在這樣的時局下隨時可能爆發國家間的混戰。
喬府正好位於國力強盛的滇國京都,而穿越過來的喬筱揚則在陰差陽錯之下,成了滇國鎮遠大將軍喬錚的獨女,兩人還是同名,也許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初時的迷茫已經過去,喬筱揚明白回去已經成為奢望,融入這裏好好生活下去才是現實的選擇,因而自己也該是時候見一見原身的親人了,儘管因為醒來時的情況,她曾一度懷疑原身到底是不是喬錚的親生女兒。
喬筱揚邊慢步邊思索着。
自己一醒來就處於喬府的偏院,原身又一瘋數年,假裝從瘋病里清醒過來應該能自然地掩飾掉一切不尋常之處。
剛悠閑踱至喬將軍的書房,喬筱揚便迎面撞上了來找父親的總管。
“魏叔一早就來找父親么?”
“是的小姐。”魏叔邊說邊向旁邊的侍衛使眼色。
侍衛們面面相覷,迅速地圍攏過來,小心翼翼地盯着喬筱揚。甚至還有人熟練地搬出一張網來,手腳麻利地撐着網的間隙還警惕地時不時抬頭看喬筱揚一眼。
猜測到什麼的喬筱揚忍不住面色一僵,臉上的微笑都快維持不住了,這真的不會太誇張么?
其實這也怪不得喬府眾人,三年裏,原來的喬小姐也不是沒有清醒的時候,只可惜每次過不了多久又會故症重犯,鬧將起來,整個喬府都是人仰馬翻,畢竟喬筱揚是將門虎女,破壞力決不是那些文弱小姐比得上的。
如此反覆,不怪喬將軍心念成灰,只能忍痛將愛女養在了偏院,眼不見心不煩。喬府的下人們以為將軍對原身徹底不再抱有希望,這才一直對她敷衍了事,剋扣月例。但魏總管一直在喬將軍身邊服侍,他已經數次見到鐵骨錚錚的老爺對着偏院垂淚嘆息了。
“魏叔,筱揚是真的清醒了,您讓侍衛們退下吧。”喬筱揚頗有些無奈道。
“這……”魏總管被當面點破也很是尷尬但仍猶豫不決。
“讓他們退下”,這時,書房裏突然步出一道英武,一道儒雅的人影。
其中輪廓分明,眉目極其英挺的中年男子正是喬府的主人喬錚,喬筱揚的父親,也是以勇武著名的從一品鎮遠大將軍,手握重權,因近日接到詔書而回京。
另一個穿着青衫,五官的線條很是柔和而舒暢,給人一種書卷氣,但細了看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可見他恐怕是舊疾纏身,不過他臉上溫雅的笑意卻令人如沐春風。
這人是喬雲謹,喬筱揚的兄長,現如今是內閣學士,但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伴讀,不出意外,以喬雲謹的滿腹才華和太子對他的信賴也會在太子繼位后成為朝中重臣。
而現在,這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卻是眼帶濕意,聲音帶着微乎其微的顫抖:“揚兒,你真的好了?”
他們不忍再次失望的脆弱神情令在現代久未享受過親情的喬筱揚瞬間紅了眼。
喬錚看着渾身高雅、眼眸清澈的喬筱揚,一時間想起了自己的髮妻。
喬大將軍鎮守邊疆,聲望極高,唯一覺得愧欠的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自己爭戎一世卻不能守在妻子的病榻前,到最後,只留下一雙兒女令他憐惜不已。而喬雲謹也是個愛護妹妹的兄長,京都里沒有人敢明裡嘲笑喬筱揚的瘋貌與喬雲謹不無關係。
“筱揚可不敢再鬧了,再鬧父親和兄長就該好好教訓我了。”為了不讓他們落下淚來,喬筱揚忙開着玩笑舒緩氣氛。
“那是,你這丫頭再瘋就讓你嘗嘗喬家家法,不過,現在得先讓你嘗嘗家裏一絕的素粥”,喬雲謹笑着揉揉妹妹的小腦袋,一把攬着走向飯堂,不動聲色壓下眼底的濕潤。
當初喬筱揚會走丟跟自己有很大的關係,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卻又……幸而筱揚已經清醒,不然這將是自己一生心愧難安的負擔。
喬筱揚乖巧地跟着喬雲謹走,在轉身的瞬間,她看到魏叔偷偷放下沾濕了一大塊的袖子,突然鼻子又是一陣酸楚。
那日後,喬筱揚自是日日向父親請安,雖然父親和兄長仍常常不自覺地關注,時不時的臉上一陣緊張,但一段時間后,他們終於信了大半。
已經從偏院搬到主廂的閨房裏,喬筱揚小心翼翼地穿過一針,唯恐自己一時不慎又毀了手裏這塊綉帕。
“小姐的女紅進步真快”
青霜接過喬筱揚手裏的秀帕,左右端看了一會,旋即高興道。
看着秀帕上勉強能看出是一種飛禽的鴛鴦,喬筱揚很是無奈,也許如果不是原身在失心瘋之前曾學過女紅令身體有了些記憶,現在這幅鴛鴦戲水圖會更像水鴨游水圖,畢竟女紅對一個現代女性來說實在太陌生。
“小姐,你還在這繡花呢,外邊,外邊都……”
靜謐一下子被闖進來的藍田破壞的一乾二淨。
“小姐,你還記得李安嗎?老爺明明對他有恩,可他竟然,竟然……”
藍田氣得臉色通紅,但那些話她實在難以出口。
“老爺雖然曾經有意讓他和小姐定親,但最後到底也沒定下,他和小姐能有什麼聯繫?”
“青霜你不知道,那李安竟然當眾說什麼‘寧娶再嫁,不顧瘋婦。’那白蘞都是二嫁了,李安也有臉拿她和小姐比。真是不知所謂。”
“那李安確實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真當我們喬府無人了?老爺雖然被召回京但依然是從一品大臣,還懲治不了一個小小的驍騎使?”
一向性子淡然的青霜也是滿臉憤恨。
不過據喬筱揚所知,李安曾中過進士,後來棄文從軍,但一入軍營,他就放下了讀書人的清高,跟着其他將士們大口飲酒大口吃肉,甚至毫不猶豫地賣掉了田地,散盡白銀讓其他將士安置自己的老母親以此來收買人心,倒也不得不說他有幾分手段。因此李安很快就擁有了自己的親信。有一次上戰場時,其中對他最為忠心的一個還為他擋下了本該射向他的致命一箭。
這樣懂得經營的人怎麼可能當眾說出這樣的言論來,他不會不知道這樣的話足以觸怒喬錚,又怎麼會故意得罪喬錚影響到自身的仕途呢?
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更何況在這樣迷信猖狂的時代。
喬筱揚微微一笑,示意藍田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