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誰在背後(2)
蘇淺面不改色地拖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笑嘻嘻:“咦,怎麼餓了一天的人還不動筷?等我呢?阿皓你忒仗義。”拍了拍他的肩,“我倒是想把人滲透進來,奈何直到今天進來的只有我一人。唔,墨凌也許偷着跟來了,不過到現在還沒見到他。你別忘了吩咐你的人,要是見到他可別把他當姦細哦,你們要是敢弄他,我弄死你們冥國上上下下。你還是查查別的線索吧。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可以從祖璃身上下手查查。不過,他還在楚國關着呢,可能要費些時日,你可以兩頭抓,一手在冥國國內查起,一邊再派人去楚國查祖璃。唔,要不要我寫個手諭給你的人開個方便之門?”
上官皓月眸光震驚地望着她。祖璃。他倒是沒忘了這個被她俘虜去的將軍。卻萬萬沒想到他被人突破了。
上官陌夾了一筷子菜給她,溫聲:“你要不要喝酒?”
蘇淺想起了一樁往事,嘴角翹起個大大的弧度:“好啊,嘗一嘗冥國的好酒。阿皓你要不要來點?”立即又自我否定道:“你還是不要喝了,你有要事在身,喝酒誤事。”
上官陌瞥了眼她明顯有些不懷好意的笑,眸間閃過些疑惑,道:“他酒量了得,誤不了大事。”
上官皓月眸光閃了閃。這個意思,竟是要他幫她灌某人喝酒的意思?
這一夜,蘇淺果然聽到了那句話:“蘇淺,你醉了。”
她窩在他臂彎里笑得促狹:“唔,上官陌,你也醉了吧。”
上官陌撫着眉心,看她:“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最後一個秘密也被你知道了。以後真被你拿捏住了。”
蘇淺從他臂彎里掙出來,莞爾:“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他一把將她拉回臂彎里。低聲:“乖乖別動,陪我睡會兒。醒酒湯什麼的,用不上。”
蘇淺在他臂彎里仰起頭,看着他因微醺而魅惑的樣子,有一瞬恍惚。“我想做個賢妻良母嘛拜託少祭司給個機會。”她笑着說。
他側翻過身,將她摟入懷中,笑聲簌簌:“唔,那麼急着做賢妻?和良母?”下巴往她額上貼了貼,“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做賢妻,和良母。今夜不需要。”上官陌故意將賢妻良母四個字分開、加重語氣。
蘇淺臉發燙。他故意將良母和賢妻分開了說是個甚意思?她不過是順口一說,但經他一重複,她意識到失言,臉紅心燙,腦子裏卻不受控制地想,良母,她前世今生都沒有過孩子,真是不知要如何做一個良母。可是,孩子,一個她和他的孩子,遺傳了他的模樣,日日繞在膝前,她不知會不會將他寵上天呢。他呢?他會不會也愛他如她一般呢?想着,她不由自主就問出了口:“上官陌,你想不想有個孩子?”
上官陌含糊地支吾了一聲,似醉得要睡著了。她望着他沉靜的睡顏,低聲:“如果是你,應該可以辦到吧?讓我生一個孩子,不會讓身上的毒遺傳給孩子。如果是你那樣了得的醫術,可以辦到吧。”
她見他呼吸綿長,沒有應聲,果然睡著了。
半晌,就在她即將要睡過去的時候,卻聽他沉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蘇淺,我辦不到,你想都不要想。我也不喜歡孩子。”
跟着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蘇淺睜眼瞧他,他閉着雙眸呼吸依舊悠緩,似睡得正香。
她有些疑惑,是他在說夢話,還是自己在做夢?但她知道,都不是。他聽見了她的話。那是他給她的答案。家國天下,子孫後代,都不及她的命重要。
她明知道他的答案會是如此,卻還要問出來。她也明知道這個問題一問出會如鈍刀割過他的心尖,卻還是問了出來。他的答案令她心疼的同時卻也分外意足心滿,人生得夫如此,圓滿了。就好如追着丈夫問你愛不愛我你到底愛不愛我的傻妻子,並不是要從你嘴裏知道你愛我,而是你說你愛我時我心裏那種虛榮心瞬間爆棚圓滿的感覺。我在你心裏是最重要最受寵的,說明我是這世上最好的,這多麼令人驕傲和溫暖。雖然最受寵和最好並不大有關係,但女人的思維,從來不是符合邏輯的。
原來,自己自以為是個最理智的,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落於俗套的小女人。
她往他眼前靠了靠,瘦削的身子縮得像條小青蟲。眼睛盯着他好看的容顏一眨不眨,嘴角銜着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如同在欣賞一件覬覦了許久終於得到的珠寶首飾,簡直愛不釋手到極點。
許久,上官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聲:“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睡覺。”
蘇淺長長的睫毛在他手心眨呀眨,像兩把小刷子,刷得他掌心痒痒的。她笑着咕噥:“我又不是旺仔牛奶。”
“那是什麼?”上官陌疑惑出聲,眼睛依舊未睜,聲音里有些許倦意和困意,倒是好聽。
她輕笑,並不解釋,反說:“你裝睡裝這麼久,不累啊?”
他不回答,反問:“你心情很好?傻笑了快一個時辰了。”
“睡覺。”她露出兩排小白牙,往他身上一靠,柔胰圈住他頸項,在他掌心閉上了眼睛。
上官陌似乎累得狠了,覆在她眼眸上的手懶得動一動,就那樣覆著睡了過去。
上官陌是個可怕的人。這是他的枕邊人總結出來的言簡意賅又十分精到的一句話。用她的話說,一個失去了武功還能憑一柄長劍斬殺數十絕世高手的人,一個喝醉了比別人清醒時還明白的人,唯可怕二字堪形容。
她其實很懷疑上官皓月曾經說的那句話,他果然是醉的么?她看不出來。
枕邊人蘇淺日上三竿了還窩在床上。昨夜為了把上官陌灌醉,聽他醉后說那句“蘇淺你醉了”的話,她和上官皓月使盡渾身解數,終於聽到他說了那句話,但,灌醉他的直接後果是,上官皓月醉倒在了酒樓,而她酣眠一夜醒來後頭疼欲裂,窩在床上起不來了。
被灌醉的人上官陌清晨揉着眉心下廚,煎了醒酒湯藥,端給奄奄一息般的灌醉人的人,捏着她鼻子就灌了下去。她嗆得口鼻噴藥水,半晌才理順了氣息:“你要灌死我啊!”
他哼了一聲,“總好過前次一般醉死。好歹是死在我手上。”
蘇淺扯被角蒙住了腦袋。悶悶的聲音自被窩中傳來:“罵人不揭短。”
上官陌收了碗,望着她拱做一團的可笑模樣,不由笑出聲:“你還怕我揭短?怕我揭短還逞強?”
“誰讓你那麼強,無所不能,簡直就是個完美的混賬,好不容易找到你一個弱點,我自然是要打擊你一下的。”蘇淺探出顆腦袋。
上官陌在床沿坐下,無語地望着她。半晌,聲音微沉:“蘇淺,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倒也沒什麼,可連你也這麼說的話,是要置我於何地?別人不知我,你也不知我么?我無所不能?我是個完美的混賬?”
蘇淺呼啦從被子裏鑽了出來,着了急,握住他的手:“你,你別這樣,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我只不過是和你玩,我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官陌望着她,輕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頓了一瞬,語氣軟下來道:“可還能下得了床?和我去個地方。”
蘇淺磨磨蹭蹭起床穿衣梳妝,胡亂吃了些飯,蔫頭耷腦被上官陌扯着出了大祭司府。
上官陌灌她的醒酒藥果然好用,不過大半個時辰,頭疼便紓解大半,出門之時,除了腿腳還是軟的,各種醉酒後遺症已然好利索。
蘇淺此來冥國的目的,第一是搶婚,第二便是遊山玩水,賞一賞冥國風光。搶婚這件事,她覺得不必她出手,上官陌也能自己搞定,如此,她在冥國的唯一可做之事,便是遊山玩水觀光賞景了。因這件正事有大把時間去做,她便不甚着急,於是犯了賴床的舊病。上官陌拖她出門時,她便千萬般不樂意,眯着眼垮着腰掛在上官陌的臂彎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上官陌太過了解她,簡直比了解自己還甚,她什麼時候會是什麼狀態會做什麼樣的事,他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是以,府外早備好了馬車,掀簾上車,果然,車上是一套暄軟床褥,她看見親娘一般拱了進去。
馬車一路平緩而行,她對車外景緻完全失去興趣的樣子,包在被子裏呼呼大睡。
上官陌坐在她身邊鬱悶。如果要問蘇淺最喜歡什麼,誰要敢說是喜歡上官陌,他會忍不住打掉那人四顆門牙。她最喜歡的,根本就是睡覺。
蘇淺飽飽地睡了一大覺,馬車才停下來。掀簾下車,她有些呆怔,情緒立時如一把利劍直貫穿心胸。
眼前廣袤無邊的土地上,黑黑黃黃的焦痕,昭示着它曾經受了什麼樣的重創。烈火燎原過後,沒有想像中的春風吹又生,只有接天連地的荒蕪愴然,甚至,她覺得,空氣里依然充斥着肉體焚燒過後的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