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少的小眼神
男人要是不講起道理來,還真是不講理的要命。
蘇紅提沒有一次對付兩個倔男人的經驗。
站在江家門前台階底下的那個,死倔着就是不走。
打開門的那個,悠然自得地掏了根煙出來,正在打火。可除了剛剛說過的那句話以外,就是什麼都不肯再說。但那態度,就像是一隻在昭示領地的獅子。
可能是因為在家,江韶光今天的穿着,並不像蘇紅提前兩次見的那樣,離不開西裝和風衣。
他穿了一條黑色的棉布褲子,上面則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圓領毛衣,領子開的還不小,微微露出了鎖骨。
一如既往的騷氣,還流露出了些許痞氣。
她知道江韶光在等着她介紹柏追,可她不想介紹。也不是不想和他介紹,只是不知道怎麼介紹好。
總不能直接說他叫柏追,那別人肯定又會問了,他是你什麼人?
說“這是我的哥哥”,她不甘心。
說“這是我的弟弟”,別人還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於是,蘇紅提轉頭示意柏追做個自我介紹,當然用的是眼神。
蘇紅提的眼睛在說“快點”。
柏追的眼睛見識了江大少的真容后,卻死活不肯回應她。
蘇紅提有些着急,下去了兩步,將柏追拉了上來,又往前推了一把。
柏追這才不情不願地向江韶光伸出了手,並且說:“你好,柏追。”
柏~追!這個名字他是第一次聽,但是他知道柏新立還有一個兒子,會是眼前的這位嗎?
江韶光的心情不能說是雨過天晴,卻是即刻就收起了一半的敵意。
至於另外的一半為什麼不收?那得問柏追啊。
男人也是有直覺的,江韶光的直覺告訴他,柏追對他的態度飽含了敵意。
江韶光輕輕地握了一下柏追的手,禮尚往來道:“你好,我是江韶光。”
幾乎是話音才落,就轉而對蘇紅提說:“聽說柏公子和柏小姐是雙胞胎,看起來不怎麼相像啊!”
他其實是在求證他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蘇紅提還來不及開口,柏追就將話接了過去,“我和我妹妹長的確實不怎麼像,我和紅提……”
說話的時候,柏追攬住了蘇紅提的肩膀,“長得也不怎麼像。”
柏追的手落在蘇紅提的肩膀上時,江韶光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一下:“柏公子可真會開玩笑。既然來了,就請一塊兒進來吧!不過……”
他抬眼看了看橫在自家門前的那輛銀色寶馬,“你得先把車停好。”
要照柏追的脾氣,他還真是不稀罕進江家的大門。
只是,他看出來了些許的不對勁。總覺得江家這所大宅,就好比《西遊記》裏的白骨洞,生怕蘇紅提一進去就被綁住了,被人議論是被蒸着好吃,還是煮着美味。
柏追利索的很,轉身就下了台階去停車,一把就將車倒進了江家大門旁的車位上。
再從車裏出來的時候,看着江韶光的眼神都不對,緊接着摩拳擦掌。
嗯,以上也可能是江韶光的錯覺吧!
江韶光領着蘇紅提和柏追進了大門,過了影壁。
江家的大宅是一處三進的大四合院,大門朝淺街正開,後門則緊鄰着淺水湖岸。
一進院南北房各五間,東北廂房各三間。
二進院和三進院均是正房五間,帶兩個耳房,東西廂房也是各三間。
江老太太就住在朝南開的正房裏。
拐過影壁到的是第一進院落,通過葡萄架搭建的綠色長廊,長廊的兩邊,一邊種着月季,另外的一邊種着牡丹。
長廊的盡頭是一顆高大的桂花樹。桂花樹的後面便是第二進院的入口,入口兩邊還有兩顆石榴樹。現在正是吃石榴的季節,兩顆樹上,碩果累累,壓彎了枝頭。
第二進院子裏,坐北朝南的便是正房大廳兼主人卧室。
正房的佔地面積很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做了中西結合的改造,正房前的院子裏還有一個很小型的帶有噴泉的人工池塘,就和游泳池差不多大小,水面上有幾株殘荷,靠近岸邊的地方時不時有紅鯉游過。
說不眼熱真是假的,蘇紅提在這院中每走一步,心都是抽疼抽疼的。
踏進正門裏的時候,她還在想,總有一天她也會將蘇宅改造成這個樣。
就和重振“蘇錦繡”一樣,恢復蘇宅美麗的模樣,也是蘇紅提可以為之奮鬥一生的願望。
用一句很俗的話講,她需要社會地位以及錢來滿足她的願望,從而徹底擺脫柏新立的掌握。
而如今,她的金主就在她的眼前了。
蘇紅提不知道該用一個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江老太太。
少有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像她皮膚一樣好,有皺紋是不錯,但並不是像老樹那樣的枯皺,總感覺哪怕是她的皺紋都是帶着勃勃生機的。
她略施粉黛,耳朵上還帶了一對兒祖母綠的耳釘。
她穿着黑色織錦緞料子做的窄袖衣裳,腳上瞪着一雙攀着綵線的布鞋,一隻鞋上綉着展翅振飛的鳳凰,一隻鞋上的則是一棵茂密的梧桐樹。
江老太太見那丫頭一進門,就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後眼神落在了她的鞋上,便說:“我這雙繡花鞋怎麼樣?”
蘇紅提俯了俯首:“您的鞋綉工很精巧,恐怕有些年頭了。”
“然後呢?”江老太太又問。
蘇紅提以為江老太太是在出題考她,於是又看了兩眼,斟酌着該怎麼回答最合適。
就聽江老太太笑着說:“是不是還覺得我這老太婆挺時髦的,穿岔伴兒鞋?告訴你吧,我腳上的鞋可是我壓箱底子的寶貝,原本是兩雙,可放的時間長了,也不知道把它們各自的那一半給岔到哪兒去了。我又捨不得扔,唉,就只能這樣穿了。好了,那現在問題來了,小丫頭,你說我老太婆是挑剔呢?還是不挑剔?”
蘇紅提微微笑了一下,說的很自信:“不管您是挑剔還是不挑剔,我總能讓您滿意。”
已經落座在江老太太身邊的江韶光笑了一下,那笑說不出的深奧。
江老太太是個講究的,甭管是來幹啥的,聽說就是送快遞的上門,她也要請人家喝杯茶再走。
這就請了蘇紅提和柏追喝茶,茶還不一樣。
給蘇紅提的是一杯玫瑰養顏茶,裏頭的重頭戲當然是玫瑰,然後還有千日紅、山楂等等,蘇紅提也認不全的材料。
給柏追的是一杯提氣茶,蘇紅提瞟了一眼,瞧見了兩片西洋參,也有山楂。
一杯茶喝完,江老太太便示意跟了她好幾十年的吳媽,本意是想讓吳媽帶蘇紅提去洗洗手,那不是一會兒還得量尺寸嘛。
可是吳媽也就才邁出了腳,就被那邊的江韶光截了胡。
江韶光安排的很合理:“小年,你陪柏公子坐一坐,我陪蘇小姐做一下準備工作,好給奶奶量尺寸。”
蘇紅提的心裏本就有些着急,聽江韶光這麼一說,沒等任何人做出反應,她已經站起來說:“那就勞煩了。”
好吧,人家自己接上了頭。
林小年“噗嗤”一聲笑,江韶光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那邊的柏追面色不怎麼好,卻也無計可施,沒辦法,江韶光的點切的太准了,簡直就是直接切入了蘇紅提的要害。
柏追只能幹生氣,惡狠狠地盯着江韶光,也是警告。
三個人的乾瞪眼“遊戲”,很快結束。
江韶光還不忘給吳媽派遣個活計。
他說:“吳媽,扶老太太去卧室里等着。”
然後才對蘇紅提說:“這邊兒請。”
沒人知道他要將蘇紅提請到什麼地方去。
實際上,能請到哪兒呢?
也就是請到了東廂房。
江家是五年前進行的改造,盡量保持了老房子的風貌,卻又添加了許多人性化的設施,譬如將每個院中相連的幾間廂房打通,最裏頭的是卧室,外頭放着沙發,也都建有獨立的衛生洗浴間。基本上,就和酒店裏的套房差不離。
江老太太這院裏的東廂房,雖說是客房,但自改建成以來,便只有林小年的媽媽住過一晚上。
江韶光一進了東廂房就往沙發上一坐,而後好整以暇地想要看看蘇紅提略顯慌張的模樣。
然而,蘇紅提好像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嗯,那麼膽小,或者說是臉皮兒薄。
蘇紅提只是等了一下,見他沒有開口的跡象,便主動問:“我該做哪些準備?”
江韶光的眼神暗了一下,抬起下巴努了努洗手間的方向,“洗洗手。”
其實就是江韶光不說,蘇紅提也準備這麼乾的,放前些年這叫凈手。作為一個專業的裁縫,凈手后再給客人量尺寸,凈手后再去接觸布料,這不僅是對客人的尊重,也是對職業的敬畏。
蘇紅提到了洗手台旁,先是將手濕了水,打了一遍香皂,搓了幾下,用水衝掉。又擠了一些洗手液,再搓幾下,用水衝掉。
一共洗了兩遍,抬頭,這才發現江韶光正倚在洗手間的門框上。
“我洗好了”。她說。其實也是再問接下來要幹什麼。
江韶光也不知在哪兒拿了條毛巾給她,“把臉也洗了吧!”
蘇紅提一愣,頓時覺得自己受了侮辱,量尺寸用的是手,和臉有什麼關係?
她微惱說:“要不要也洗一洗澡。”
江韶光似笑非笑地將她打量了好幾遍,最後將視線停在了她的臉上,“我不介意。”
到底是沒忍住,蘇紅提將手裏的毛巾砸了過去。
江韶光只是輕輕偏了一下頭,毛巾便越過了他的肩膀,掉在了地上。
蘇紅提想要奪門而出,可是江韶光就跟個門板似的,將出入口堵的嚴實合縫。
前幾次見面,蘇紅提只是覺得他的身高會給人壓迫感,到了今日她才算看清楚,江韶光不僅很高,還很結實,明明看着很瘦,可那寬度不是她一米六的個頭、一百斤的重量可以比擬的。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
可以說,江韶光不止欣賞到了蘇紅提臉紅羞澀的模樣,看見更多的是臉紅氣急。
江韶光忽然用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坐實了就是在調|戲她。
“從小我奶奶就說我是個挑剔的,你說,到底是我挑剔,還是我奶奶挑剔?”
蘇紅提一面使勁扭了下頭,一面抬手去拍,想要擺脫江韶光的手。
她不掙扎還好。試想,正在捕獵的猛獸,遇見了掙扎想要逃跑的獵物,第一反應當然是鉗制、鉗制、再鉗制。
更何況,她拍那一下,就等同於兔子在抽大象。
下一刻,她就被江韶光抵在了洗手台旁,一下都動彈不了。
江韶光的腿緊緊地抵住了蘇紅提的腿,他用一隻手摁住了她的頭,另外的一隻手在她的臉上摩擦着。
嘴裏還說:“你們女人最會騙人了,你不把臉洗乾淨了,我怎麼知道你長的到底讓不讓我滿意?”
可是他搓了好幾下,除了將蘇紅提的臉搓紅了,並沒有發生其他的變化。
他又拿手指頭沾了點水,繼續搓,結果還是一樣。
嘿,他可不信這世上還有女人不化妝。
緊接着他便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仔細地看,還掰了掰她的眼皮,想要找一找假睫毛,最後自言自語一樣說:“真沒化妝?”
蘇紅提的腿終於掙扎出來了,膝蓋往上一提。
幸好江韶光躲的快,蘇紅提那一下只是頂在了他的大腿上。
蘇紅提是真的惱了,一擊不中,又伸腳去踢,“化沒化妝你都看不出來,你眼睛是裝了美顏相機了嗎?”
好吧,江韶光不想承認自己的小眼神兒出了點兒差錯。為什麼就是看她長的漂亮?他自己也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