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午膳
臨溪公主聽到袁貴妃提及這個,臉上倒是露出了些許笑容,也沒了先時的哀戚。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側的女兒楊清漪,以及坐在袁貴妃邊上的四皇子,想了想,衝著楊清漪輕聲道:“清漪,你難得來你姨母宮中,讓四皇子殿下帶你去園子裏走走。”
楊清漪聞言點了點頭,倒是二話不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容,衝著坐在袁貴妃身邊正啃着一枚果子的四皇子輕柔的說道:“四皇子殿下,您帶我去園子裏逛逛好嗎?”
四皇子如今不過十歲,身材有幾分圓潤,穿着一簇紫紅色蟒袍,看起來仍是一副孩童模樣,聽到楊清漪的話,他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瞧見袁貴妃一臉鼓勵的樣子。
他艱難的放下了手中的果子,朝着楊清漪伸出了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楊清漪沒料到四皇子會突來這麼一個孩子氣的舉動,按理說,雖她比四皇子大上幾歲,而四皇子又是這麼一副孩子的模樣,便是二人牽手走在一處,也只會當成是姐弟,並不會多想。
可到底二人都非稚齡孩童,又是在宮中,楊清漪顧及名聲,還真有些不敢隨意行事。便有幾分為難的看向了臨溪公主。
臨溪公主瞧見了女兒這副為難的樣子,笑了笑,倒是親自走到了四皇子跟前,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四皇子伸出的手,然後輕聲道:“殿下自己是大人了,難不成還要讓你的清漪表姐牽着你的手嗎?”
“……嗯。”
四皇子歪着腦子想了一下,倒是搖了搖頭,自顧自朝着門外走了去。楊清漪見此,連忙追趕了上去。
臨溪公主看着二人離去的身影,目光之中,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而此刻袁貴妃的面上卻是難看的緊,她衝著臨溪公主抱怨:“晉寧如今早已是該知事的年紀,再過幾年,都可以給我娶媳婦了,可是你瞧着他,還是這麼一副孩子氣的樣子,日後該如何成事!”
“表姐,皇上不是挺疼四皇子殿下的,您如今在後宮中的寵愛,也算是獨一份吧!”
臨溪公主自是不會傻得去接袁貴妃這話。
只是,她這話不說倒也罷了,一說卻是惹得袁貴妃滿腹牢騷。
“得了吧,真寵愛晉寧,又怎麼會想要養廢晉寧。咱們這皇上,寵愛是寵愛,可行事上,卻是半點不含糊,他對於我這個廢后的侄女,提防的緊,對於晉寧這孩子,更是根本沒有當成自己的孩子。”
袁貴妃緊緊攥着帕子,面有哀色:“先時皇上讓我生下孩子,甚至還讓我生下皇子,我以為他真對我喜愛的緊。不曾想,他根本便是不在乎,便是我生下了皇子,他也有辦法,讓我的孩子沒能力去和太子爭。先時晉寧一時不慎說出不想念書這話,你知道咱們皇上說什麼嗎?他說既然晉寧如今還小,不想念書,便不念了。二話不說便將老師們都撤走,我一個後宮婦人,根本沒有辦法自己教導晉寧。”
“莫說是太子當初啟蒙時,皇上他親自上門拜訪當世大儒,請之出山教導。便是二皇子三皇子當初在功課上,他也從不含糊,甚至親自抽查檢閱。輪到了晉寧,他卻只想將晉寧養成個廢人。”袁貴妃咬牙嚙齒說著,目光突然轉向了臨溪公主,面帶哀求,“表妹,妹夫是宰相,又是科舉狀元出身,你讓妹夫替晉寧擇幾位良師來教導吧!我真怕這樣下去,晉寧他一直都是這麼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臨溪公主聞言,面上帶了幾分難色,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卻搖了搖頭拒絕了。
“表妹……”
袁貴妃貝齒輕咬嘴唇,眉頭蹙了起來。
而臨溪公主卻是半分不為所動,反而輕聲勸道:“表姐莫心急了,如今皇上不想讓四皇子殿下學習,便是夫君給殿下請了再好的老師,又有何用?只會反遭皇上忌憚。如今時候未到,表姐一定要沉得住氣。”
“可晉寧已是這般年歲……”
“快了,快了。”臨溪公主看着袁貴妃,輕聲說著,“夫君娶了我,本就讓我這位皇兄心存芥蒂,好不容易,夫君這些年來才讓皇上信任重用,萬萬不可功虧一簣。”
而且,臨溪公主並未說出的另一個理由卻是,四皇子殿下這般,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
袁貴妃此言,本也是衝動之語,如今聽着臨溪公主這般勸解,心情慢慢冷靜了下來,倒是並未因為臨溪公主的拒絕而不悅,她只是看着臨溪公主,輕聲說道:“我和晉寧,如今也只能夠指望表妹和妹夫了。我算看出來了,皇上便是再寵愛於我,再冷落咱們那位皇后。可在他的心裏,我終究只是一個玩物,而那邊,才是他真正的一家人。”
文皇后早已非鮮嫩少女,加之她容顏上,並不出眾,如今便是精心裝扮了,也只能堪堪稱個大氣雍容,莫說是與艷冠後宮的袁貴妃相比,便是坐在同個屋子裏早已年過半百的太后也是比不得。
不過,到了她這個年紀,皇后之位早已坐穩、所育太子地位穩如磐石,倒也根本不需要在皇上面前爭寵。
她雖不是個頂聰明的女子,卻勝在性情柔順,又有一個做太后的姑母教導着,行事上自不會出錯。
如今眾人聚於太後宮內用膳,氣氛其樂融融的仿若普通百姓人家過日子一般,最重要的是,這張桌上,並無其他嬪妃,也沒有一個“外人”,除了晉陽長公主一家,便只有太后、皇后,以及她的兒子媳婦以及養子。可文皇后卻並沒有因為這份難得的待遇而有所懈怠。
她並不多說話,但一桌子的人,都被她照顧周全,便是向來挑剔的晉陽長公主,倒也難得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太后瞧着,眼裏自是透露出了滿意,她對着原本正側着頭與晉陽長公主說話的皇上笑着說了一句:“咱們這用的都滿意了,可把皇后給累壞了吧!”
皇上聞言,倒是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卻是連忙低首做出謙遜之態,連忙開口道:“母后嚴重了,兒臣用的也極好。”
只是瞧着她如今擺放在面前還是乾乾淨淨的碗碟,便看得出來,恐怕此言實在過虛了。
皇上也不是刻薄人,自也是笑着說了一句:“皇后莫管旁人了,自己好好用膳吧!大家都不是孩子了,也不用你時刻顧着。”
“是。”
皇后心中熨帖,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用慈愛的目光看過坐在下首的小輩,輕聲道:“臣妾就是個操心的命,要是那一日,不需要臣妾做什麼了,臣妾反倒是不自在。”
晉陽長公主聽得這話,嘴角卻是彎了一下,落在了坐在太子邊上的太子妃,出聲仿若隨意的說了一句:“皇嫂如今都已經有兒媳婦的人,還是這個想法,可見是這兒媳婦做的不好了!”
乍然被點名的太子妃,嚇了一跳,連忙扶着肚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忐忑的弓着身子。
而晉陽長公主在這個時候,卻是嗤笑了一聲,似是嘲諷的看着太子妃,又慢慢說了一句:“太子妃做什麼這般大的反應,本宮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你呀,莫小心過頭了!”
“是。”太子妃心中委屈,但面上卻是半分不敢顯露,只低着頭,餘光卻是一直看着太子,希望太子能夠出來與她圓場。
但她註定是要失望了,太子對此,只是笑着說了一句:“坐下吧,晉陽姑母向來都是愛開玩笑。”
而在說完這話后,他卻是將目光看向了坐於對首的芙蕖,溫聲開口道:“我見表妹用的不多,可是身子有所不適?”
芙蕖乍然被點了名,心中一跳,但她面上倒是沒有半分流露出驚慌,只是含笑回道:“多謝太子表哥關心,只是天熱才沒了胃口,並非身子不適。”
芙蕖這邊說到了天氣炎熱,另一邊的皇后倒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對着皇上溫聲說道:“芙蕖說得倒是沒錯,這天兒卻是熱了起來,馬上要進入三伏天了,皇上也該定下今年去避暑山莊的隨駕名單了。”
“這等小事,皇后定奪便是了。”
皇上笑着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朕覺得,今年氣候尤為炎熱,這宮裏的孩子,今年都跟去吧,晉寧還小,便讓袁貴妃也一道兒跟去。”
“是。”
皇后只含笑應了,並不因皇上對於其他女人的隆恩而有所不滿。
皇上說完了這句話,又看向了晉陽長公主,笑道:“皇妹今年去避暑山莊,還是和母后住在一處嗎?”
“我倒是無事,隨意將我安排在哪兒都可。”晉陽長公主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但皇后又哪裏敢真的隨意安排。
而晉陽長公主在說話這話后,突然笑着沖皇上說了一句:“我瞧着太子妃這肚子,怕是不小了,避暑山莊雖不遠,但一路顛簸,太子妃今年便莫跟去了吧!”
“嗯,皇妹說的有理。”
不等着底下太子與太子妃有所反應,皇上倒是顯得好說話多了,二話不說便拍板應下了。
太子妃坐在下首,低垂腦袋,眼眶子紅了又紅,終究是將眼淚憋了回去,只是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芙蕖。
雖此事並非芙蕖提議,可芙蕖知曉,自己母親會說這話,顯然是又在打着什麼主意,而且這主意,還是為了她。所以,她心裏忍不住發虛,被太子妃這一眼瞧的,面上自是尷尬,目光有些飄忽的避開,誰料到,卻恰好一眼對視上了坐在太子邊上的三皇子趙晉延。
趙晉延被抓了個正着,卻並不驚慌,面上依然淡淡,只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伸出手中的筷子,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入了碗中,好似方才看着芙蕖的人,根本便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