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古董街

3.第三章 古董街

?(女生文學)派件員的活兒其實很簡單,每天早晨根據自己負責的區域理出需要派送的包裹,然後逐一送貨拿回簽收聯跟公司對賬存檔即可。

一大早手忙腳亂的跟着幾位“前輩”理完貨,直到把包裹碼進分配給自己的那輛迷你電三輪,許慕才得空喘了口氣。

幾分鐘后,五輛藍色的電三輪魚貫而出,左二右三,在小區路口分道揚鑣。許慕和四位“前輩”中最資深的鐘哥,就是朝左前進的那兩位。

“小慕,清平巷那邊的客戶,你送件的時候態度客氣點。”鍾哥壓着三輪車的速度跟許慕並排行駛,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

“嗯,我把培訓資料里的禮貌用語背好了。”新手上路的快遞小哥乖乖接受前輩的教誨。他有印象,剛才理貨的時候確實有幾件包裹是送到清平巷的,按照距離來說,那裏應該是他今天的最後一站。難道清平巷的客戶就是馮沅猜測的難纏的那種?

“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千萬別跟那條街的人頂撞。”鍾哥語重心長的又叮囑他一遍。自從半年前老闆接手清平巷那塊地方,四號片區的快遞員已經換過七八個,最短的才做三天,那條街,肯定有點古怪。

“明白。”許慕抬起右手模擬士兵朝長官報告的動作,像模像樣的朝旁邊皮膚黧黑的中年漢子敬了個軍禮。他身上穿着套嶄新的銀灰色制服,肩線挺括,腰背筆直,原本松垮土氣的服裝愣是讓他穿出幾分英氣勃勃的味道。

鍾哥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那行,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麼不懂的,就打我電話。”

“謝謝鍾哥,回見。”許慕跟拐到岔路的鐘哥揚手道別,開着最高時速不足三十的電三輪歡快的順着馬路朝前奔馳而去。

今天的包裹不多,只有一百件出頭,正好方便許慕熟悉環境。整個上午都很順利,中午時分,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降下暴雨,猝不及防的許慕只得躲進沿街店鋪的遮雨檐,順便花三塊錢買了份餡餅狼吞虎咽草草解決掉午飯。下午一點半,雨罷雲收,他才帶着最後四件包裹趕到清平巷巷口。

尚海市有三條大名鼎鼎的街道。

第一條叫人民路,是本市最熱鬧的商業步行街,從東到西,一共十里,每天的人潮絡繹不絕,但凡是個品牌,無論屬於餐飲珠寶服裝還是3c電子產業,都以能在這條街上立足為榮reads();血煞魔星。

第二條叫濱江路,那裏擁有全市最漂亮的濱江水景和所有貴到令人咂舌的高檔餐廳,隨便走進一家店,人均消費至少兩千塊起跳,標準的豪奢侈迷之地,市民都戲稱那裏為黃金路。

第三條,就是清平巷。尚海市古稱臨瑤,唐代建城,當年繁華的城郭早已經在戰火中倒塌。據說,清平巷是唯一自那時起保存至今的古老街道,有將近一千四百年的歷史,老一輩的尚海人常常感嘆,那裏埋着尚海的根。時至今日,尚海市躍身成為全國的經濟中心,現代化的摩天大樓此起彼伏,競相爭艷,清平巷仍舊像一位隱居鬧市的高士,帶着幾排墨瓦灰牆的院落,安之若素的盤踞在地價奇高的市中心。這裏的鋪面多以經營工藝美術品為主,瓷器玉器木器金銀器等應有盡有,尤以舊貨居多,就是俗稱的古董街。當然也零散夾雜着幾家做別的行業的,比如茶樓,比如,當鋪。

清平巷是條南北向的街道,中間與三條小衚衕交叉,形成“豐”字形的格局。路面約莫有五六米寬,由三塊扁長的青黑色條石並肩鋪就,擱在以前也就是剛好能容納兩架馬車并行的寬度。

暴雨的最後一抹水氣籠在高槐碧柳間尚未散去,空氣里的濕意沾滿鋪路的青條石,帶出一地亮閃閃的痕迹。墨瓦朱檐掩映在蒼翠的枝葉間,恬淡悠遠,沉澱着千年的時光,自成一脈風流。

此時的清平巷只有半數鋪面開着門,反倒是不少地攤的攤主正急匆匆的往地上擺放鋪蓋,人群熙來攘往,市井氣濃厚,像是午市伊始,更像是此地經年累月的繁華剪影。許慕站在巷口,頭頂懸着樣式古樸的店招和布旗,彷佛一腳踏進數百年前,心頭忽的冒出種奇怪的恍惚感,就彷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站在過這裏。

按照遠近順序,第一件貨上標註的地址是清平巷十二號,四方茶樓。箱子寄自蔬果網,收件人叫做長耳公主,許慕瞥見那個名字略微有些發囧。現在的奇葩網名可真多,叫公主就算了,長耳公主難道是個很萌的名字么?

他費力的推着自己的電三輪,磕磕絆絆的行進在石板路上,一邊在古舊的屋檐下尋找門牌號碼,一邊四處打量着長得比較像茶樓的建築。

長耳公主本尊是位漂亮姑娘,個子不高,穿着件白色的及膝裙,兩隻眼睛烏溜溜的,睫毛也長,就是眼圈有點發紅,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哭過。

“您好,這是您的快遞,麻煩簽收。”想起鍾哥的叮囑,許慕在態度和語氣上都增加了一百點的溫和指數。那妹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比他還客氣,怯生生的瞄了眼茶樓二樓的窗戶,“不好意思,能幫我送到二樓么?我有點恐高。”

快遞小哥本着騎士精神從善如流,等到拿着“長耳公主”的簽收單走出門,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恐高?恐自家店鋪的二樓?

許慕帶着滿腹疑惑趕往三十七號的瀚海堂,第二件貨的零食,就是那裏訂的。瀚海堂是間玉器鋪子,跑馬櫃裏令人髮指的擺着上百隻鐲子,以許慕的眼光看來,每隻都一模一樣。

店主是個宅男,黑眼圈極重,許慕去的時候他正氣勢如虹的對着耳麥怒罵一起下副本的隊友。許慕安靜如雞的站在櫃枱前等了十分鐘,才等到他摘掉耳麥。宅男不滿的把許慕遞過去的簽字筆推到一邊,號稱要先驗貨,隨後,他泰然自若的抱起箱子湊在鼻子邊,開始沿!着!縫!隙!聞!

宅男眯縫着眼睛托着箱子顛來倒去的聞了兩圈才住手。

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走尋常路的驗貨方式,許慕沒控制好表情,差點笑出聲,獲得宅男凌厲的白眼一枚,“你該慶幸自己的味道還算好聞。”

離開那家玉器鋪子十幾米后,許慕終於忍不住抬起手臂聞了聞,味道?什麼味道?他可沒有噴香水的習慣,難道是昨晚用的沐浴露?

第三件貨寄往四十二號的墨意閣,這個鋪面經營書畫,四壁掛着二三十副掛軸,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尺幅極大的一副對聯,【青山不墨千秋畫,碧水無弦萬古琴】,字體筆墨飽滿風骨飄逸,觀者皆可感受到那份胸懷千古筆走龍蛇的暢快感reads();妖惑六界。

兩側靠牆的窄架上,分別擺放着墨錠、硯台、筆山、鎮紙、碑帖等各樣零零散散的相關物件,站在門口就能隱隱聞到紙墨氤氳的氣息。

包裹寄件欄里明明寫的是衣服,分量卻極重,許慕雙手抱着都異常吃力,晃動的話還能聽到類似金屬片互相撞擊的聲音,他忍不住懷疑裏面塞着件盔甲。等他氣喘吁吁的放到門口,那位眉眼清秀瘦得堪比紙片人的店主卻單手就把東西拎進門,輕鬆得彷佛裏面只裝着個蠶絲枕頭,讓許慕倍受打擊。

七十四號的如意坊最誇張,雕花門窗緊閉,壓根沒開門。許慕敲了半天,最後來應門的是只毛色雪白的薩摩耶。那隻眼眸半合滿臉不耐煩的狗狗估計血統不太純,不但吻部尖長,體型更是比普通薩摩耶大了將近三分之一,堵在門口跟小獅子似的。它張口從許慕手上叼走包裹轉身就走,還不忘用後腿蹬上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至極。最後從窗戶縫裏飛出張紙片,飄飄悠悠的落在地上,許慕低頭一看,正是自己要帶回去的那張存根聯。

靠,這隻狗的智商realnb!

世界觀被刷新的許慕獃滯三秒,才重新從ipg模式切換回gif模式。他目瞪口呆的撿起划著狗爪印的紙片,在門口敲了半天未果,只得在存根聯角落標註“白狗簽收”四個小字。現在他開始相信網上那些“門把手簽收”,“腳墊簽收”的段子確有其事了,那些同行的快遞小哥也是走投無路被逼得沒辦法吧?

總之,這條街的客戶,分門別類,畫風各自清奇,唯一令許慕慶幸的是,沒想像中那麼難纏,最起碼,他現在已經平安無事的送完了今天所有的包裹。將心裏的那點不對勁拋在腦後,許慕帶着收工的喜悅算計着今天的收入,興高采烈的往回走。

這會兒石板道中間已經此起彼伏的出現一長溜的地攤,用黃黑藍等各色鋪蓋臨時墊在青條石上,擺放着五花八門的物件,葵瓣口的豆青色淺盤,殘破的半凸雕石佛像,皮殼黝黑的銅鏡,南紅瑪瑙珠串,土沁斑駁帶着石咬痕的玉器,每件都像是有點來歷,至於真假,全憑買家的眼力。

地攤邊圍着不少看客,三兩成群,讓本就被地攤佔去三分之一的石板道愈發的擁擠,許慕推着電三輪左拐右扭,艱難的穿梭,也不時好奇的往裏面瞄兩眼。他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不算那堆據說是道家祖師留下的破爛的話,他們家最古老的物件就是台淡綠色的單門冰箱,高齡二十有一,現在早就不能工作,只能當碗櫥用。

“多少錢?”有人蹲在瓷器攤前托着個單色釉小碗向攤主詢問價格。

攤主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手裏把玩着兩枚磨得光滑的銅錢,懶洋洋的抬起眼角,“兩萬。”

兩萬塊!路過的許慕嚇了一跳,不禁帶着三輪車好奇的湊過去,多看了幾眼。那人托着的小碗碗口略顯粗糙,直徑約有五六公分,看大小是只茶碗,外壁還有處一元硬幣大小的脫釉,露出裏面土黃色的瓷胎。地攤上的這麼個東西,能值兩萬?太瘋狂了!

買家原本還想說話,驀的看到鋪蓋四角壓的四枚刀幣,拿着茶碗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放回原處。四邊刀,不二價,這是清平巷的規矩。

許慕的目光也跟着茶碗落在藍色的鋪蓋上,立刻就被擺在鋪蓋邊的另外一樣東西吸引了。那是個鵝黃色的長方形瓷枕,釉面顏色溫潤,側面飾滿絞胎紋,光滑如璧的枕面微微向下凹陷,正中間用簡陋的筆觸剔劃出一幅奇怪的人物像。只見那人上半身□□,與常人無異,下半身卻是條活靈活現的魚尾。

“美人魚?”許慕瞪着那個瓷枕脫口而出。

“蠢材!”有人不屑的說了一句。那聲音就像纏在雪山頂端的寒霧,冷冰冰的,卻飄渺不定,忽遠忽近的纏繞在許慕耳邊。

許慕驚愕的環顧四周,誰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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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遞是個高危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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