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溢滿世界的飢餓

——什麼東西炸開了？去操場看看吧。

這是一般人會有的想法。

——有惡性傷人事件，趕緊聽學校指揮回班級坐着，不要湊熱鬧了。

這是超無趣超怕死，膽子超小的本文女主角會有的想法。

兩條短腿邁得飛快，凌凌七頭也不回地往班級奔。

班上只聚集了十幾個同學，都趴在窗戶那邊圍觀操場。

班主任還沒來，凌凌七把書包放在位置上，學着同學們找了個窗戶，看看是什麼事讓外面這麼混亂。

“好可怕！”

“是啊，那個是不是血啊……”

“嚇死我了，那個爆炸聲。”

大家嘰嘰喳喳地討論着，凌凌七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發現，林美不在這兒。

“或許是去廁所了。”——第一反應是這個。

新來了一個人走到凌凌七旁邊的空位。

“外面怎麼了啊？”他問凌凌七。

她轉頭一看，那人是莫南。

“我剛到班級，也不太了解，只聽到廣播說有惡性傷人事件。”她回答。

這次半期考，臨近的學校都到他們的學校抽考場。烏壓壓的一大片學生堆在操場，他們在樓上的人根本看不到中心地帶正發生的事。

凌凌七盯着莫南的側臉，想着既然看到莫南了，不妨問他一下。

“莫南，你知道柏海嗎？”

“嗯？渤海啊……”莫南思考了一會兒，試探性的開口：“是不是一個內海的名字？”

——好吧，果然柏海在大家的記憶中消失了。

凌凌七搖了搖頭，感覺心情又沉重了許多。

“你這次半期考複習的很到位嘛，居然問這麼難的問題……渤海？聽上去很熟悉，又沒什麼印象。是一個偏門的知識點吧？你在哪裏看到的？”莫南並沒有結束對話的意思，反而自顧自地找話題講下去：“多看一點拓展知識挺好的，最近考試就愛考這種。每次我複習完了都沒有考到書本上的……”

——莫南的屬性好像有點奇怪啊。

凌凌七不常和莫南講話，不知道他原來是個話嘮。

她出神地望着柏海空蕩蕩的位置，感覺自己的心也空蕩蕩的。

——柏海下線的第一天，想他。

“同學們，坐到位置上了！別看熱鬧了。”

班主任風風火火地來了，巴掌往講台上一拍，班級散亂的氣氛就被他整理乾淨了。

“那邊的幾個同學，快把腦袋給我縮進來，脖子伸得那麼長，都快掉到樓下去了。”

“是，老師！”

等所有同學坐下來就看得更清楚了，班級的位置空了一大半，不知道其餘的同學去了哪裏。

“……校園裏發生惡性傷人事件，學生和班主任到各自的班級教室集合……”校園廣播繼續播送着，一遍又一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止。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操場上出了點意外事故，你們等會兒不要往操場那邊湊熱鬧。考試改到下午，我們就在本班考試。”

“是哪種意外啊？老師你跟我們說說吧！”有同學好奇地問。

班主任的語氣如往常般鎮定：“學生打架。打着打着就互相咬了起來，外校的學生素質真是太差了。”

“那我們剛才聽到的爆炸聲是什麼？”

“操場上有我們班的同學，他們怎麼沒有回班級？”

八卦的聲音一旦開頭就很難再次收住。

……

此時，遠處有尖叫聲傳來。

夾雜着恐懼的呼救聲。

“安靜！”班主任在講台上做出了一個停止討論的手勢：“你們，有沒有聽到外面的聲音？”

這句略顯詭異的話讓班級里的全部同學都安靜了下來。

是的，外面有聲音。

班上沒人說話，所以那聲音更明顯了。

“你們把前後門關上，我出去看看。”順着聲音的方向，班主任出了班級的前門，往走廊走去。

有幾個膽子大的同學悄悄跟在老師後面，溜出了教室。

膽子小的坐在座位上探頭探腦，希望“前線”的同學快點回來，帶些最新情報。

——怎樣才能逃課呢？

另有心事的凌凌七趴在自己位置上，把手機掏了出來。

她對“打架鬥毆”、“傷人事件”，都沒有興趣，也不想了解內.幕。

喜歡柏海之前，她除了看小黃文就再沒有別的興趣愛好；喜歡柏海之後，她除了舔柏海就再沒有別的興趣愛好。

“超無趣腦癱少女”，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書包里有這個月的飯錢，打的去五中綽綽有餘。

在那裏她能找到柏海嗎？如果那裏沒有出事故的巴士、也沒有柏海，她還能去哪裏找他呢？

柏海的家？——可是，她不知道他家住哪裏。

就連問人都問不到，他們並不知道柏海的存在。

沮喪又無奈的情緒湧上心頭，凌凌七決定，做完這個夢，她要更加努力地喜歡柏海。不僅痴漢他，還要跟蹤他！

唉……可是，現在這個夢還沒做完，眼前要怎麼辦呢？

按理說，她去了他的夢好幾次，也應該總結出一些——“柏海做夢常用地圖”出來的。

可惜，他每次做的夢都奇奇怪怪，除了設定是“老被拋棄”外，就沒別的什麼共通之處了。

她在他夢裏變成指甲、怪獸、花菜……不能選擇自己的形態，也不能選擇夢的場景。所以夢裏的地方大多是她在現實生活中從沒去過、也沒聽過的。

比如“九港窟”，她最不喜歡的那個地圖。

巷子深而小，房子挨得緊緊的，讓人喘不過氣。

偏偏她去九港窟還去了兩次。

等等！去了，兩次……嗎？

好像只有那裏，她去了兩次？！

那是不是代表着，柏海對那個地方有比較深的印象，或者是，比較特殊的感情？

凌凌七忽然找到了突破口，趕緊打開手機瀏覽器搜索“九港窟”。

很快，便找到了。

原來這個地方是存在的。

【九港窟，地理詞條】

九港窟，位於城西，臨近松井灣。

以犯罪率極高聞名，是二十世紀臭名昭著的貧民窟之一。

2003年被政府拆除。

——“拆除。”

凌凌七用指尖點住這兩個字。

只能說，這個地方是……曾經存在的。

它被拆除的時候，她和柏海都還很小。怪不得，她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對於柏海位置的推測，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凌凌七垂頭喪氣地倒向椅背，猶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嘭！”

沒倒兩下，她就被嚇醒了。

爆炸聲再一次傳來，這次，是在班級下一層的走廊。

大概是因為距離他們比較近的緣故，這次的血腥氣比起操場那次的更加噁心、濃郁。

凌凌七捂住鼻子，不得不開始在意——學校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把門關上吧，外面好恐怖。”前排女生轉過身，對凌凌七說。

“好！”她點點頭，站起來去關後門。

門鎖剛剛落下，就有一個捂着臉的男生跑了過來：“等等、別關門。”

他踹了一腳後門，沒踹開。

凌凌七剛想給他開門，就看到他往教室的前門跑去。

“班主任呢？”他扯住前排女生的手臂，擠進了班級。

“他剛出去啊。”女生不適地往後退了兩步，想把手臂從他手中掙脫：“你怎麼了？”

“媽的，我的臉被人咬了！”男生把臉捂得更緊，大量的血從他的指縫滲出。

除了臉上有血，他的脖子上還有幾點怪異的硃紅色，並不起眼，看上去像是破皮了。

“天吶，這得去醫務室吧？”女生驚呼：“咬得嚴重嗎？”

“嚴重。”

男生鬆開捂臉的手，然後，凌凌七看到……他臉頰上的一整塊肉掉了下來。

側臉里，牙齒激烈的磨合著，口腔內部的結構清晰可見。他在講話，雖然邊講話邊漏風。

“對不起，我好、餓。”他發抖着說。

女生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她再沒有逃生的機會，因為，她被一口咬掉了咽喉。

凌凌七木着臉，一把拉開了後門。

“媽、媽、噠。”

她撒開腿，沒命地往走廊外狂奔。

——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去隔壁班躲一躲吧。

隔壁班、隔壁班。

——媽媽噠×2，隔壁班已經集體開吃了。

凌凌七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子，慢慢地往樓梯口移動。

警惕的雙眼巡視着周圍。她做好了準備，一旦被注意到，就馬上直起身逃跑。

溢滿世界的飢餓。

刻在他們眼睛深處的飢餓。

僧多粥少，飢餓的人把呼救的人吃掉，進食速度快的把進食速度慢的吃掉。

吃啊，吃啊。

大家都不吵鬧。這個有食物的世界是多麼的和諧，沒有人痛哭、沒有人尖叫，只有單一的咀嚼聲。

從班級到樓道，整整花了十分鐘凌凌七才走完。

通往一樓的樓梯口空無一人，她挺直身子，抓着扶手快步往下走。

出了這個口，離停車棚就不遠了。

停車棚的圍牆是學校最矮的牆。凌凌七聽林美說，她有次遲到了從那裏翻牆進來，但凌凌七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這麼做。

“老天保佑，停車棚沒有人、沒有人……”

她雙手合十地祈禱着，走進了停車棚。

“凌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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