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八章 幼女馮嬋
“宏兒,哀家想你為一個人平反......”用膳席間,馮落璃輕嚼着粥中的核桃仁,不緊不慢的說道。
拓跋宏扭頭看着馮落璃,“平反?皇祖母想為何人平反?若是錯判了赦免便是,何苦這般麻煩?”
馮落璃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很是認真的看着拓跋宏,“宏兒,此人遠不是赦免這般簡單。哀家希望你可以派人徹查此事,並將事實詔令天下。”
“究竟是何等人物,讓皇祖母這般重視?”拓跋宏見馮落璃神色嚴肅,自己也不由得鄭重起來,“若是當真冤枉,孫兒一定還他清白。”
馮落璃點點頭,“濟南王慕容白曜”
“皇祖母說的可是父皇親自平叛誅殺的濟南王?”拓跋宏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的,畢竟是拓跋弘親自前往平叛的,若是他子翻父案。必定會背上不孝的罵名。
“正是!”馮落璃卻是毫不含糊,“當年你父皇受小人教唆,且服用寒石散......”對於拓跋弘,雖有諸多不甚光彩之處,但始終是馮落璃一手撫養長大的兒子。
三日後,拓跋弘親下詔書,追封生母李瑤為文成元皇后,擇日棺槨遷入金陵與先皇合葬。加封李洪之懷州刺史,拜內都大官,命其不日回京受封,原轄地內郡官由吏部擇優選任,不日上任。然而雖這一封詔書一起下達的還有另外一封,命拓跋丕/賈秀/等人巡視各州郡徹查酷吏之事,所辦之處有先斬後奏之權,並將民怨最盛的幾處州郡的官吏即刻削職查辦。
太和殿的馮落璃看完拓跋雲的來信,折好放進原來的信封里命青萼收好;臉上的神色沉靜如水,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
“太後娘娘,奴婢這幾日見你咳,就熬了些薑糖水,您趁熱喝一些吧!”這些日子宮外送來的書信一封接着一封,馮落璃都是看完淡淡的收起來,不做任何回應,拓跋弘的追封詔書受傷最深的就是太後娘娘了,當年李瑤是如何逼迫身為皇后的馮落璃的,青萼比誰都清楚,太後娘娘和先皇的感情也都是她看在眼裏的。如今,皇上下令追封李芸為元皇后與先皇合葬,這不是成心針對太後娘娘嗎?青萼真心替馮落璃感到不值得,含辛茹苦的把皇上養大,為他鋪好帝王之路,如今卻落得如此.....
“青萼,今日陪哀家去一趟暗殿吧!”這幾日二王爺奉命上朝,馮落璃基本上就是安安靜靜的坐着,偶爾翻幾頁書,大多的時候就是看着太和殿外的梨花樹,一看就是半晌。
青萼點點頭,“是!”
暗殿之中燭火如豆,幾個供奉着香火的靈位氤氳在香火氣息當中,馮落璃一個個看過去,不覺唇角扯出一抹遙遠的笑意。馮落璃上前,停在麒麟和李瑤的靈位之前,看着靈位之上冷冰冰的字,伸手給她們每人上了一炷香。
“李瑤,終究還是哀家輸了!如今你是先皇的元皇后,可以和先皇合葬金陵配饗太廟,何等的榮耀。當年你千方百計害哀家無後,臨終前還要押上自己的性命來跟哀家賭,哀家又怎麼能賭得過呢?”馮落璃淡淡的說著,像是在說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不過,你大概也沒想到吧!弘兒是這樣的出色,哀家相信他可以是一位好皇帝。所以,哀家甘心了,你呢?”目光落在麒麟靈位之上的時候,馮落璃神色緩了緩,“你也安心了吧!哀家輸了!”
原本馮落璃以為時至今日,她可以坦然無比的面對暗殿裏的每一個牌位,可當目光觸及那個沒有名字的空牌位之時,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下來,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那個靈位,“孩子!我的孩子......我馮落璃從未愧對任何人,卻唯獨對你,母后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沒能保護好你......”心中的悲慟讓馮落璃有些支撐不住蹲下身來,不住的啜泣着,“孩子,母后好想你......”
“璃兒!”一聲熟悉無比的輕喚,馮落璃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高允抬頭看了一眼拓跋弘,“聖上之言固然有王者之風,然老臣以為不然。”
“哦?太傅有何高見?起來回話。”
高允緩緩站直身體,神色不該肅重道:“老臣以為明君者,唯王者之風不可缺。然,莫測着乃是貪圖權位之心。故,前有漢晉皇室傾軋之亂;現存南朝父兄/子侄屠戮之禍。暴,王者戾氣也;仁,王者德行也。二者同為王者之氣,豈有厚此薄彼之理?”高允聲音不大,但卻透着千鈞之力,言談之間,縱談古今帝王事。
“自古聖賢皆是稱頌仁德明君,何來暴虐亦是王者之氣一說?太傅此言倒叫朕不甚明白了。”高允對於各家經典雖不是完全復刻,但在教授拓跋弘之時也並非如此離經叛道,今日高允的言談讓拓跋弘覺得尤其新鮮。
高允神色緩和了些許,眉宇之間流動着洞明世事的浩然之氣,繼續道:“陛下,聖賢書上無非是對前人功過是非的幾筆勾勒供後人一觀罷了。高祖劉邦開創大汗四百年基業,何其的功勛蓋世?!然不也曾有屠城之暴嗎?武帝劉徹,拓展疆域,馬背之上平柔然,何其的英雄蓋世?不也有滅百家之虐嗎?故而,暴/仁乃是王者之氣的兩面,暴無節制便禍國殃民;仁無界限便朝綱不整。”
“老臣以為,酷吏乃是百姓之禍,我大魏德一大毒瘤,不得不嚴加懲治。然,於罪不至死者予以寬宥,乃是陛下仁德所在。”高允毫不避諱的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高允此言着實點醒了拓跋弘,沒錯!酷吏要整治,但李洪之可以不殺,“太傅之言實乃良策!”拓跋弘忍不住誇讚高允,猛地想起自己母妃之事,“太傅,朕還有一事相詢。”
拓跋弘思慮良久,還是開口道:“朕的母妃李氏,雖因祖制而亡,但至今無廟無宗,朕身為人子,實乃不孝。如今,朕已然知曉身世,欲為母妃追封加謚,太傅以為可有不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