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刮骨療傷
脫下濕透的衣服之後,身上的冰冷逐漸被體內驟然升起的溫度所取代,左肩的疼痛也猛地清晰起來。馮落璃看着被箭羽刺穿的釘在身上的衣服,疼的有些發抖的右手拿起桌子上剪刀,一點一點的剪掉傷口周圍的衣服。
馮落璃小心翼翼的剪着,每剪一下都扯動肩膀上的傷口,額頭上不斷滲着細小的汗珠。
“換好衣服了嗎?”慕容白曜的聲音不期然驀地想起,
“啊!”馮落璃一緊張手中的剪刀觸碰到了還插在肩膀上的箭羽,不由得痛呼出聲,“哐當!”手中的剪刀也掉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你怎麼了?”慕容白曜急切的問道,眼看就要衝進屋子裏。
馮落璃痛的幾欲倒地,右手死命的撐着眼前的桌子。
“不!不要進來!”馮落璃幾乎是吼道,
“好!我不進去!不過你最好不要再弄痛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讓我感到你疼痛的聲音。否則我立刻推門進來!”慕容白曜的聲音片刻間變得冰冷,而且帶着莫名其妙的威脅。
馮落璃此刻完全被好幾種疼折磨着,沒有任何精力去在乎慕容白曜所說的話,而是儘力撐着桌子不讓自己倒下。之前在押解京城的路上也曾受過不少的傷,挨過不少的鞭打,不也熬過來了嗎,這一次不算什麼。
馮落璃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一邊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的傷口還沒有清理,只穿一件外衣就好!”
慕容白曜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馮落璃聽了他的話,不是因為慕容白曜說的話多麼有道理,而是馮落璃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穿上那些繁雜的褻褲內衫。
終於馮落璃踉踉蹌蹌的躺到了床上,合上眼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進來了!”慕容白曜沒有等到馮落璃的回答,便徑直推門走了進來。
馮落璃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還不斷冒着細密的汗水,鼻翼虛弱的一扇一扇,口中氣息似乎只剩下了除了氣。地上掉着帶血的剪刀,脫下的衣衫上滿是血跡,天才知道方才她是忍受怎樣的疼痛才換好衣服的。
慕容白曜低低的咒了一聲,為什麼方才不衝進來,為什麼要做什麼狗屁君子?
馮落璃的肩膀急劇的顫抖着,上面還插着那支箭羽,走得近些還能看到鮮血還在汩汩的外冒着。慕容白曜眸色一緊,握了握拳頭。
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點上蠟燭,拿出一個薄如蟬翼閃着寒光的刀片放在火上烤了片刻。然後帶着刀片、一個白色的瓷瓶和一卷雪白的絹布走到馮落璃的跟前。
馮落璃只張了張眼皮,便又無力的合上了。
“拔箭之前需要把傷口再劃開一些去除周圍的淤血,有些疼你忍一下!”慕容白曜將絹布放入馮落璃的口中,緩緩了聲音說道,
原本馮落璃可以不受這般疼痛的,只是拓跋丕的府中所有的大夫和藥材都在拓跋濬那裏,去外邊買藥材需要一些時間。另外慕容白曜也想要看看躺在眼前的女子究竟願意為拓跋濬忍受到什麼程度。
馮落璃沒有任何回答的力氣,只是閃了閃睫毛算作回應。
慕容白曜將馮落璃搭在左肩上的衣服來開,入目之處,一片血跡,早已看不清原來的膚色。慕容白曜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拿刀的手有些顫抖。按捺住心中的顫抖,開始一刀一刀的划大傷口去除淤血......
馮落璃的秀眉幾乎擰在一起皺成了一團,雪白的貝齒狠狠的咬着那捲絹布,額頭上不斷的冒着豆大的汗珠,口中時不時的發出一兩聲破碎的呼吸聲。
慕容白曜強忍着不去看馮落璃的神色,一心一意的做着拔出箭羽之前的準備。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慕容白曜放下手中的刀片,回過身去拿出一隻銀色的鑷鉗,在馮落璃還沒有從刮骨的疼痛之中緩過來的時候,猛地一下拔出了那支箭羽。
“嗯!!”巨大的疼痛讓馮落璃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慕容白曜迅速把瓷瓶中的藥粉倒在傷口上止血,然後用紗布細細的包紮傷口......
待傷口處理好之後,慕容白曜從袖口之中拿出一方白色絲帕,坐在馮落璃的床邊,仔細的為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這種在軍營之中治療刀箭傷的方法,即使是堂堂的七尺男兒也要忍不住吼上幾聲,而在民間因為其劇痛無比而很少使用,在麻沸散充備的皇宮之中更是不用此法。
而她卻是這樣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直至痛暈過去都沒有喊一聲痛......
‘原本想從你的身上找一些讓我厭棄之處,你卻是這般的刀槍不入......’慕容白曜將煮好的薑湯一口一口的喂入馮落璃的口中,心甘情願的把馮落璃的模樣一筆一劃的刻進自己的心裏。
馮落璃是在氤氳的暖氣之中醒過來的,睜開還有些沉重的眼皮那一刻看到的便是燒的旺盛的火爐,接着便是慕容白曜那頎長的身影。
慕容白曜,端坐在那一方斑駁的紅漆書案之後的方椅之上,拿着自己平日裏喜歡的書籍認真的翻閱着。一襲月白色長衫,映襯着烏黑的頭髮之下俊毅而帶着邪意的臉頰,恍若一副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美男圖。
“水...水!”喉間的乾澀讓馮落璃處於本能的叫出聲來,
慕容白曜聞聲一個激靈,迅速的站起身來倒了水端到馮落璃的跟前。坐在床榻邊將馮落璃扶起來,把水遞到她的嘴邊。
馮落璃的彆扭的看着慕容白曜,躺在這樣一個男人的懷抱里彆扭極了。
“怎麼?不渴了?”慕容白曜看出馮落璃的不自在,故意避重就輕的說道,
“男女授受不親!”馮落璃垂下頭略帶着抗議說道,
“早就不親了!當下才想到豈不是太晚了!”慕容白曜毫不客氣的說道,
對啊!慕容白曜給自己療傷的時候......馮落璃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被人戲弄的感覺。一時之間有些賭氣,低着頭不發一言。
看着馮落璃那乾澀的嘴唇,方才發了燒,這會兒才退了,是需要喝些水的。
“好了!事有輕重緩急,性命攸關是可以暫放那些禮數的。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沒有受傷、救人之人必須是同性之人,異性之人寧願其死也不就出手相救的道理,是不是?”慕容白曜淡淡的解釋道,
馮落璃低垂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心中不由得恨自己,如此淺顯的道理,自己竟是糊塗了。還被慕容白曜這樣一個登徒浪子所戲弄,心下不由得是又氣又惱。
“你...你是故意這般對我的!”馮落璃一張臉不由得氣的通紅,再加上肩上傷口的一陣陣撕扯一般的疼痛,澄凈的眼眸里竟是蒙上了一層水汽。
慕容白曜將手中的水杯放在床榻前的小漆几上,站起身來一雙挑釁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馮落璃,“此言不差!我就是有意為之,你本不必承受方才的刮骨之痛!只是我想看到你痛,而刻意為之!”
馮落璃幾乎憤怒到了極點,天下間竟有這般以戲耍人為樂趣的無良男人。一雙噴火的眸子幾乎要將那般玉樹臨風的站在自己床榻前的慕容白曜給燒化。
“看在你這般能忍的份上,我也給你一次機會,那現在我的手在這裏!”說著慕容白曜將自己的左手伸到馮落璃的跟前,“刮骨之痛,有多痛,你可以同樣的讓我有多痛!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讓我痛的本事了!”慕容白曜話說的隨意而自然,一副篤定了馮落璃不會怎麼樣的神色,看着馮落璃滿是戲弄她之後的得意。
馮落璃心裏頭惱火極了,一陣陣怒火不由自主的上涌,二話不說抓住慕容白曜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濃重的血腥味在馮落璃的口中散開,而馮落璃卻是死命的咬着,直到牙齒觸到堅硬的骨頭,再咬不下去的時候,才放開了慕容白曜的手臂。
馮落璃擦了擦嘴唇,帶着解恨的快意示威似的看着神色一如方才除了額頭的幾滴汗珠,依舊帶着淡淡笑意的慕容白曜。
“解恨了?”慕容白曜看都不看自己那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看着馮落璃淡淡的問道,
馮落璃的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這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咬的那麼狠,他卻毫不在意......
“好了!你方才退燒不久,喝些水早些休息!這個時辰我再不離開,怕真是要授受不親了!”慕容白曜也沒等馮落璃說什麼看了看漆几上的水,繼續說道
馮落璃有些懵了,鬼使神差一般的點了點頭,乖乖的喝了水,末了輕聲說了句:“多謝!”
慕容白曜不作聲,收好茶杯,把馮落璃的身子放平,蓋好被子,硬是沒再看馮落璃一眼,將茶杯放在桌子上,帶上門走了出去。
馮落璃微閉着眼睛,慕容白曜的樣子和他說的話浮現在腦海。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明明是百般捉弄自己,脾性反覆無常,卻又的確救了自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