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獲任正科級
最近一段時間，平遠及中州的各大媒體除了必須的時政新聞報道，其他時段都熱衷於介紹和吹捧海外天酒店。幾乎各大媒體的每個黃金時段和黃金版面都連篇累牘的在為海外天酒店搖旗吶喊，聲勢是一浪高過一浪。
呂念祖笑了。
在海外天鋪天蓋地的廣告攻勢下，很少有人留意到中州日報和中州電視台發佈了一則招聘啟事。
這則由中州啤酒廠發佈的招聘啟事是要招聘一名營銷副廠長，什麼條件都不限，只要你認為自己有能力，能有辦法讓中州啤酒熱銷，那你就可以來報名。銷售任務，福利待遇也很模糊，一切面談。
最關鍵的一條在最後，字很小，很不起眼。一經聘用享受國家幹部待遇，括弧正科級。
中州啤酒廠是正處級地方國有企業，只有幾個處級的廠長屬於市管幹部，市委組織部認可並管理，其他什麼科級股級都是企業自己任命，無需組織部批准，也不用備案。
說白了，其他人不管你叫經理也好，或者叫廠長也好，那已經不算國家幹部了，只是企業職工，屬勞動局管，不歸人事局。但這次招的這個營銷副廠長雖然只是正科級，但卻是正經歸組織部管理的幹部，國家認可這個正科級。
除了和啤酒廠有關的部分人士，幾乎沒什麼人留意到這則招聘啟事。招聘期也很短，只有三天。
當然，沒什麼人只是相對龐大的電視觀眾和報紙讀者數量而言，關心這個啟事的人在絕對數量上仍然達到了百位以上。畢竟這也算是破天荒頭一遭，不要學歷資歷，不看年齡性別，只要能力經驗，很多內心深處有點小野心的人都蠢蠢欲動。
有人也打電話或者上門去諮詢相關事宜，但得到的答覆更加讓人摸不着頭腦。啤酒廠說是讓來人去組織部報名，組織部說先去啤酒廠填表蓋章。返回啤酒廠人家又讓來人去人事局領表，到了人事局卻被告知表用完了，明天再來吧。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剛上班報名者就到了人事局，報名表正好又用完了。等你拿到報名表的時候，招聘期限過了。
也的確有人領到了報名表，也報上了名，可一見面，啤酒廠廠長一句話就把來人嚇個半死。
“一年能賣一億瓶不？”
開玩笑，按照現有生產能力，中州啤酒廠開足馬力七八年也就最多生產這麼些啤酒，一年全賣掉，這不是玩人是什麼？
乘興而來，敗興而回。
只有一個人飄然而來，瀟洒而去。
呵呵，當然就是楊光先生嘍。
“一億瓶，沒問題，只要你能生產出來，十億我也賣得了。”
這就是楊光的回答，廠長等的就是這句話，所以，此人被聘用了。
中州啤酒廠建廠十年多，應該說有過輝煌的過去，否則也不可能成為正處級的市屬企業。當年也曾經是中州的利稅大戶，可隨着時代發展，交通和物流的發達，外埠啤酒不斷搶佔蠶食中州啤酒市場。無力投資技改，無力擴大產能，無力改變經營模式的中州啤酒廠每況愈下。
過去高峰時期，啤酒廠曾經一年上繳利稅千萬，可如今社會經濟總規模擴大了，啤酒廠上繳的利稅卻越來越少，96年只有一百多萬。
財政很緊張，市長掰着指頭過日子，千萬和百萬的差距太大了，讓人難以接受。中州市政府為了啤酒廠的生存和發展壯大專門召開了三次政府辦公會，協調解決此事，全部無果而終。
恰在此時，省里一位主要領導視察中州輕工企業的時候聽聞此事，立刻拍板做出了面向社會招賢納士的決定。
既然本廠和尚念不好經，那就請外來的和尚念嘛。
領導的話就是命令，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是組織原則。中州市政府很快協調落實了領導指示，這才有了前面的招聘啟事。
啤酒廠廠長孫尚是個政工幹部出身，搞企業本不是他的長項，可當時一來企業效益特別好，人人眼紅這個單位，二來副處級幹了多年，想努力再上個台階，鬼使神差，沒少磕頭作揖，沒少上躥下跳，終於坐上了這個廠長的位置。誰曾想，一晃三年過去，啤酒廠就象土話里說的那樣，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別說職工恨死他這個廠長了，就連市裡領導都恨透了他。
大家公認，好端端一個企業就被孫尚給弄垮了，這傢伙就是個災星，就是天上帶尾巴的那種星星。
孫尚也很委屈，其實他也很努力，很拚命，小打小鬧的收點拿點是有，可大的原則錯誤從來沒犯過。他還是很把這個企業當回事的，很想做出點成績好調任行政部門去幹個一把手的。
孫廠長被領導罵得狗血淋頭，又聽說要公開招聘一個營銷副廠長，心裏氣不順，所以才有了面試時信口開河的一問。
他的一問氣跑了多數人，可楊光的一句話差點噎死孫廠長。
但孫廠長也拿楊光沒辦法，市裡有過交代，那意思明明就是說報名者當中誰的口氣最大就讓誰干。干不好市裡會出面收拾吹牛皮的人，與啤酒廠無關。
這還能說什麼，楊光吹得最大，孫廠長說個一億瓶，楊光還他個十億。這副廠長不讓楊光干還能讓誰干？
誰敢說中州市的軟環境不好，這次有關部門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剛過二十一歲生日沒幾個月的楊光在面試結束后第三天就收到通知，他被聘用了。
共和國的年輕幹部不是沒有，多的很。但自從改革開放以後，起碼中州市再沒出現過二十一歲的正科級幹部。楊光也算創造了一個小小的記錄。
聘書和任命文件下達，啤酒廠和輕工局就鬧翻了天。
一句話，憑什麼？
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傢伙就想當副廠長，就當上了黨國的正科級，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任職大會也是全廠幹部職工大會，啤酒廠小禮堂座無虛席，老職工和個別刺頭兒把話一挑，群眾們紛紛附和。
來宣佈任命的組織部幹部三處的處長和輕工局的頭頭腦腦們都二目垂簾，眼觀鼻，象是沒聽到下面的質問和嗡嗡聲。
孫廠長看見此情此景差點沒笑出來，臉上卻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模樣，比照上級機關領導的模樣裝聾作啞。
楊光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走到麥克風前面，掃視台下幾百名職工后，對着話筒輕飄飄說了一句話，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吵你媽個頭啊？憑什麼？憑老子能賣光你們生產的馬尿，憑老子能讓你們拿上足額的工資和獎金。”
一句話不但驚呆了全場職工，更震驚了各位級別很不高的小領導們。
靠，這是正科級幹部說的話嗎？
沒等大家作出反應，楊光又說了一句，“賣不了讓中州市公安局經偵處來把我按詐騙罪抓起來。”
說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連主席台上的諸位小領導理都沒理。
職工們每天工作為什麼，不就為那點工資，為多拿點獎金嘛。啤酒廠這幾年效益滑坡，銷售慘淡，不能滿負荷開工，工人當然沒有獎金，甚至工資都不能足額保證了。
楊光的話雖然野蠻粗暴，但口氣的確硬的很，太硬。老實巴交的工人師傅們都猶豫了。
娃是年輕，可娃好像不傻，這蹲大獄的話可沒人敢瞎說，娃應該是有本事的人。
憨厚樸實的工人們就是這樣的思維方式，他們輕易就接受了楊光的答案，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態度和言語而惱怒。
老百姓不就這樣嗎？誰給我飯吃，誰給我好飯吃，誰就有理。
幾位小領導倒是挺氣憤，氣得不輕。組織里混了這麼多年，見過狂的，沒見過這麼狂的。
嘴上不說，但是他們各自都在心裏琢磨怎麼能收拾一下這個二愣子，給他的顏色瞧瞧。
還沒等他們有機會耍手段，耍手腕，耍心眼呢，第二天，孫尚孫大廠長就被通知去省委黨校學習，期間啤酒廠工作由新任副廠長楊光負責。
這回沒人吭氣了，上下都不吭氣了。
原來打小算盤的幾個人心裏不住念叨上帝保佑，幸虧沒來得及出小黑手，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傻子都看出來楊光有大背景了。
中州老百姓興許開拓意識，經營意識都很差，但對政治敏感性可絲毫不差。這地方的人們見天都夢着當官，對做生意是一竅不通，但天天走路喝茶吃飯的時候都忘不了打聽和琢磨官場裏的事，能不明白咋回事嗎？
事到如今，反倒是那些普通職工們心裏更踏實了。
小楊廠長上邊有人，關係越硬，靠山越大，根子越深，工人們底氣就越足。
這年頭，有人走遍天下，無人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