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朝華如露
按理說中書省這種重要的近乎神聖的地方是一個太監總管根本沒權利落腳的,然而,沒有嚴大總管的批紅,大鳳朝的中書省就會立即陷入癱瘓狀態,鑒於這個原因,嚴明珠也就理所應當的將中書省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來去自如。
嚴大總管年近五十,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見自家女兒來勢洶洶,揮手令服侍的人全部出去,笑道,“這是誰給我們明珠氣受了?”
“還不是皇上!”嚴明珠恨恨開口,“今天太後娘娘問他什麼時候迎我進宮,他竟然說絕不會娶嚴家女,爹,你也說說大伯父,皇上是天子,他怎麼能罵他是豎子!”
眼看女兒告狀告着告着就從情郎換成了嚴述,嚴大總管又好氣又好笑,再抬眼見自家姑娘已出落的花朵兒一般的風姿,心頭盤算開來,“別急,爹保證,最多三個月,皇上一定心甘情願的娶你”。
嚴明珠大喜,一把抓住自家老爹的袖子,“真的?”
“真的,”嚴助好笑拍拍她的手,“你就安心在來儀宮綉嫁妝,等着出嫁吧”。
此時千里之外的吹角連營中處處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香味,儒士衫袍的青年端着一個托盤慢悠悠走着,托盤裏是簡簡單單一大盤米飯,一小盤蘿蔔燉肉,肉雖然少見,但湯里飄浮的油腥很是誘人,儒衫青年嘖了一聲,掀開帳簾走了進去,叫了聲將軍。
被他稱作將軍的正是太後娘娘和鳳七王爺滿心惦記的未少將軍未朝華,聞言嗯了一聲,卻沒有放下手中的書冊,儒衫青年將托盆放到他面前的沉香木案几上,這張沉香木案幾可以說是他們全軍最值錢的傢伙,連未朝華腰間的寶劍也沒它值錢,是他們一次“正義活動”的戰利品,未朝華本來是要賣了換錢的,卻被儒衫青年死活攔了下來,在他看來將軍每日寫划吃飯的案幾就相當於將軍的臉面,萬萬不可馬虎,未朝華拗不過他,只好妥協。
“將軍,吃完再看吧”。
未朝華放下書冊,揉揉眉頭,“你吃過了沒有?”
“我要是沒吃,這盤子肉哪能安然無恙到將軍你的面前?”
未朝華笑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他吃的並不慢,給人的感覺卻極是優雅,杯盤相錯間一絲聲響也無,儒衫青年看着看着嘴角就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未朝華瞥了他一眼,將嘴裏的飯菜咽了下去方慢悠悠開口,“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屬下只是在可惜,將軍這樣的才品若是個不識民間疾苦的貴胄公子該多好,可惜,卻做了個殺人無數的武夫”。
未朝華繼續低頭吃飯,儒衫青年右手鵝毛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左手,低眉淺笑間一雙狐狸眼中**之態肆意流瀉,未朝華冷不丁開口,“你笑成這樣莫不是恨嫁心切?”
青年笑容一僵,正要開口反擊,帘子猛地掀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闖了進來,將手中拎着的瘦弱少年放了下來,幾步衝到未朝華面前,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將軍,我要殺了那個老閹貨!”
“哦?為何?”
“他,他——”少年憋紅了臉,“他”了半天也沒能“他”出一句話來。
未朝華漫不經心掃了一眼瑟瑟跪伏於地的少年,“你是怎麼碰到他的?”
“他要跳河自盡,是我救了他,將軍,你不知道,那個老閹貨——”
少年又憋住了,未朝華挑眉看向那儒衫青年,“未歡,帶阿離回去”。
少年頓時急了眼,“我不回去!”
“我不會讓你去殺了武督軍”。
“將軍!你不知道那老閹貨有多無恥!”
“出去!”
少年尤不甘心,卻不敢再說,帳簾再動,一個親兵躬身稟告道,“將軍,武督軍求見”。
未歡神色突變,抓着未離的手腕就要出去,不想差點跟來人迎頭撞上,只好緩緩放開未離,拱手行禮,“武督軍”。
武督軍四十齣頭,一張臉保養的豐潤白嫩,正要發怒,一眼掃見未離頓時掛上笑來,“這位小將軍瞧着面生,是哪位將軍帳下的?”
未離哼了一聲別過臉去,未歡皮笑肉不笑開口,“勞武督軍動問,阿離正是未某四弟”。
未朝華帳下“悲歡離合”四將天下馳名,武督軍又上下打量了未離一眼,少年白凈細膩的臉初現稜角,鼻樑挺直,眼睛很大,卻是單眼皮,此時含嗔帶怒,散發著獨屬於少年人的勃勃英氣,單薄卻挺拔的身段讓他如西南蠻荒之地一棵獨秀的白楊樹,引人不自覺注目,這樣一個挺秀的少年實在無法讓人將他與未朝華帳下愛將雪狼未離聯繫在一起。
武督軍看着看着,衡量的目光逐漸變質,這般的風姿質骨只需簡簡單單往他面前一站就將他所有千嬌百媚的愛寵全部比入污泥中……
未歡不懂聲色擋到未離身前,“武督軍,未某及小弟還有俗事,告退”。
武督軍攔住,白嫩的麵皮透着淫邪的紅光,“急什麼,都是一家人,一起聊聊,聊聊!”
未歡眸中冷厲一閃而過,未朝華淡淡開口,“不知武督軍大駕光臨有何要事?”
“本來是聽說有人搶走了本督軍的書童,不想卻是誤會,這位未小將軍倒是少見,不知在哪裏任職?”
“他還小,不過給本將軍跑個腿兒罷了”。
武督軍一拍大腿,“正巧,本督軍那缺了個貼心的親兵,不知少將軍可否割愛,本督軍保證,跟了本督軍,絕少不了未小將軍的前程”。
未離大怒,未歡死死扯着他的手腕將他帶到一邊,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未朝華語氣依舊淡淡的,“未離人笨口拙,恐會怠慢督軍的差事,督軍缺親兵,本將軍另撥了人去就是”。
“人要講究個緣法,未小將軍對了本督軍的眼緣,這是緣分,還望少將軍成全,少將軍的忠心,本督軍一定會跟嚴大總管好生提提”。
“未離福薄,不敢蒙督軍抬愛,督軍見諒”。
“少將軍可要考慮清楚了”。
未朝華掃了他一眼,極淡,不含一絲感情,武督軍背後卻無端起了陣陣寒意,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將軍——”
“無妨”。
未歡眸中滿是陰霾,“只怕他不肯善罷甘休”。
“無妨,”未朝華看了看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年,“既然他想投河自盡,成全了”。
“是”。
少年驚的一抖,連連叩頭,“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將軍——”
“你想為他求情?”
未離一梗脖子,“他又沒做錯什麼,罪不至死”。
未朝華輕嗤一聲,“你竟然還知道罪不至死了?我問你,他要跳河為何非得選你在的時候跳?”
“是我碰到的!”
未朝華頭疼,“未歡,你好生跟他說說,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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