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6.第 6 章

王楠就這樣跟章清玄鬧翻了。她覺得無論哪方面來說都是章清玄的錯,因此生氣得理直氣壯。她所在的辦公室最近所有人都提心弔膽,連說話都不自覺的壓低聲音,王大小姐臉上那副烏雲壓城城欲摧的表情真的讓人壓力很大,此時,大家倒懷念起她平時的尖酸刻薄了。

兩人就這樣“失聯”好幾天——雖然平時也不見得多聯繫。因為章清玄竟然沒有道歉,王楠感到了更大的怒火:真是豈有此理,狗咬呂洞賓。

所以周延打電話來問“王楠你知道章清玄出來了嗎”的時候,王楠直接煩躁的來了一句“關我屁事”——

肯定是溫燕那三八說的。

不作他想,王楠毫不猶豫的就給在社交圈口碑不錯的溫燕定了“三八”的標籤。

周延跟王楠是高中同學,大學又同一院系,加之她對王楠別有所求,刻意討好,久而久之,也勉強混到了朋友的地步,不然以王楠那種臭脾氣想找個朋友還真不容易。既熟知她的脾氣,自然不計較,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堵嗎?她計較得起么?她沉默一會,才故意用一副促狹的口氣道:“誰惹你大小姐了,一副好欲求不滿的語氣啊。”

不想踩了王楠貓尾,王楠說去死吧,把電話掛了。

周延拿着電話發愣。想到她跟章清玄關係不好,也就理所當然認為她懶得理會這嗎事了。不過她本來就是窮極無聊八卦下,見王楠不接口,也就罷了。

又過了幾天。周延說請王楠吃飯,還有其他幾個人,王楠無事,下了班也就按地址去了。

去了,見到章清玄,一下子就變色了。

周延怕她甩臉子馬上走彼此難看,忙上前扯她,壓低了聲音,“路上遇見的,傑西非要叫上她,我們也不好說什麼。”

王楠冷哼了一聲。對周延冷哼。周延卻以為是對章清玄冷哼,又道:“一頓飯而已。忍忍。”

這個彷彿章清玄是臭狗屎一般的“忍忍”觸發了王楠天大的怒氣,可她也不屑跟周延這種人啰嗦,故而一聲不哼,轉而為發泄怒氣般大咧咧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其他人跟她打招呼,問她最近忙什麼,她要理不理的“哦”了聲沒下文,眾人也知道她德性,反正也就隨口問問,不回答也就算了,沒人真追問下去。章清玄對她笑了笑——這看在其他人眼裏算是打招呼——王楠覺得那笑刺眼極了,全身的毛小雞似的刺了起來。

一桌子的女人,有認識的,有生口面的,大概其他人帶過來的。彼此簡單介紹幾句,便算是認識了。

席間,有人問:“清玄,你不是坐五年的,怎麼提前這麼多出來了?”似乎只是好奇,沒惡意。但王楠卻噁心得不得了,熟悉的私下問問也就罷了,這裏還有不認識的阿貓阿狗呢,非要唱得滿世界人的知道她坐過牢是勞改犯不成?

章清玄悠悠地看着問話的人道:“我忠君愛國、尊禮守義,屢立奇功,所以就提前出來咯。”

這種玩笑式的說話自然沒人信,都懷疑章清玄是不是攀了什麼厲害的關係給弄出來的。

又有人問,臉上帶了些詭異的笑,“聽說女監獄裏有很多同性戀是不是真的?”

有人接口,“我想起那個笑話:女監獄裏犯人鬧事,監獄長威脅,再鬧發的黃瓜切片。”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女人說起葷話不比男人差。

周延一副囧囧有神的表情看着說黃瓜切片的女人,“莉莉,你太重口了吧?”

又有人好奇:“那東西放進去斷了怎麼辦?”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都說你試試不就知道。

先前問章清玄監獄裏是不是很多同性戀的又問:“清玄,是不是真的啊?”

非要執着這個問題。居心叵測。王楠看着那個叫安安的白領樣女人眯起了眼睛。

章清玄懶懶的看着對方笑,“你進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眾人:“......”

安安也訕訕的。

又有人說,“章章你這麼漂亮,在裏面會不會受欺負啊?我聽說監獄裏的老囚犯都會欺負新來的,長得越漂亮受到的欺負越厲害,還會強逼對方做一些兒童不宜的事。”

又是一個不安好心借踩低別人顯得自己多麼優越的賤人。王楠心裏冷笑。

章清玄沒說話。只用大拇指一個一個的壓着自己指骨,指骨發出“咔咔”的清脆聲,眾人想起章清玄一腳將殆拳道冠軍KO的事,便說不下去了。

“清玄,那你以後打算做什麼啊?你沒畢業,又......恐怕不好找工作吧?”叫莉莉的女人又問。

章清玄又笑,她長得很漂亮,要不然也不會有“陽光般耀眼”的形容,這笑懶懶的,配合著那橫飛的眉眼,便有了一種恣意放肆的味道,看得周莉莉一愣,心裏不自在起來,覺得真是刺眼極了。

章清玄說:“是啊!真不好找。你要給我介紹嗎?”挺熱情的眼神看對方。

這種臉皮......

周莉莉一邊唾棄一邊尷尬。

章清玄笑容不變,周莉莉卻從那笑里看出了“不給我介紹你問個屁啊”的嘲諷味道。

她訕訕的笑着,尷尬道:“我這種窮打工的有什麼門路,問王楠。”竟然扯到王楠身上。

章清玄一副失望表情的“哦”了聲,竟似也認同了她是個沒出息的“窮打工”的說法,讓周莉莉一陣胸悶。

周莉莉期待跟章清玄不好的王楠甩她一臉。結果王楠完全辜負了她的期待,一副高深莫測的冷厲臉抽她的煙——周莉莉感覺不止胸悶,全身都悶了,別人根本當她說的話放屁。

那幾個新來的鬧不大清楚情況加上對章清玄不大熟悉沒出聲。出聲的“關心”章清玄的全是過去認識的。王楠冷眼看着一群女人嘰歪,心說我他媽的認識的都什麼鳥人。

那個據說“非要叫上”章清玄英文名叫傑西卡中文叫曾柔的正要開口說什麼,王楠不陰不陽的開口了,“這麼多菜都堵不住你們的口,吃什麼飯......”吃shi算了。她心裏惡毒的補充。

眾人知道她未完的話必然沒好話,有些沒癮,新來的也覺得這個人實在不好相處。周延便連忙拉開話題,說到一些時尚八卦名牌新款上去了。

坐在王楠旁邊的一臉清純的穿着蓬蓬裙的女孩子一副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的為難表情:“能不能別抽煙啊?二手煙有害健康。”

王楠瞟了她一眼,在煙灰缸碾了煙。那個女孩子正要說謝謝,王楠甩了三百出來,“我走了。”竟然拎起包就走。那女孩子的謝謝噎在喉頭,臉青紅皂白的變着,調色盤似的。

周延覺得氣氛實在太難堪了,拉住王楠,“才開始上菜,走什麼走啊?好歹吃點東西啊。”

王楠哼了一句,“反胃。吃不下。”

那女孩臉色再變。

周延以為王楠針對章清玄,用力握了一下她手作示意:你好歹給點面子不要鬧得太僵啊!見王楠無動於衷,於是只好自己找台階下,“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記得看醫生。”

你才不舒服,你全家都不舒服。王楠懶得理會她,甩開她的手走了。後悔死了來這遭。

周延乾笑兩聲,心裏暗惱傑西非要把章清玄扯來,鬧得這麼尷尬。

那邊章清玄大聲叫,“waiting,賬單拿來。多少錢啊?”

周延以為章清玄要買單,連忙阻止,“你幹嘛?飯都沒吃完。不用你買單。”

章清玄笑了笑,“我剛出來,窮困潦倒,哪能請你們?不過也不能讓你們平白無事請,我自己的還是我自己付吧。”

所有人感覺臉上都被甩了一巴掌,周延感覺被甩了兩巴,多出的一巴是因為自作多情。

賬單拿來,侍者也以為章清玄要預先買單,報了價錢,2182,加上離去的王大小姐,共十一人,人均不到二百。

章清玄從口袋抽出二張一百放桌上,客氣地告辭,“那大家慢用了。我先走了。”

周延挽留,“幹嘛呢?菜才上來,多吃點嘛。”

“算了吧,我在你們也吃不舒服。何必。”

所有人覺得臉上又被蓋了一巴。

周延和傑西臉上神色訕訕的,“那個......我們......”

傑西問:“清玄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們沒惡意,就好奇問問。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章清玄笑了笑,一口白牙燈光下莫名給了人陰森森的感覺,“哪能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跟你們有什麼好計較的。”

“!!!”一時眾人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章清玄笑着走了出她們吃飯的包廂,走到外面,果然沒見王大小姐的身影了。拔了電話過去,果然不被接聽。她沿着燈火璀璨的熱鬧街道慢慢的走着,忽然想起王楠甩表時的憤怒表情,有些悵然,好像自己是真有些不對......

王大小姐的心其實是好的。

可是......

可是她又不大情願去哄。不是不會。是不情願。這種不情願不是“我才不要”的那種不情願,是一種“哄了會帶來一些不一樣東西”的不情願。

章清玄不大願意去深想這種事情。總覺得深想了會變得複雜危險。

街上熱風撲面,章清玄忽然有了一種小說中“感到迷惘,人生何途”的情緒。這種情緒持續不到兩秒,便被電話鈴聲打破。是一個陌生號,章清玄接聽了,竟然是溫燕,她先是埋怨了章清玄不給她打電話,章清玄說將名片放褲子口袋被不小心被洗衣機洗爛了沒了號碼沒法打——天曉得那天她穿的是裙子;繼而婉轉替安安、莉莉她們道歉,說她們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讓她不高興,感到很不安,拜託溫燕幫轉達她們歉意。溫燕安慰章清玄讓她不要放心上,說她們沒惡意,章清玄呵呵笑了起來,那笑溫燕隔着電話線都覺得彆扭——

“她們真是想太多了。我不是說了,我怎麼可能跟她們計較?你就安心吧。”

這話說的,什麼叫她安心吧?溫燕蹙起眉,又爭辯不出什麼,只好又好聲好氣安慰了幾句,叮囑對方一定要打電話給她才掛了。

結束了通話,結果發現有個未接電話,竟然是王大小姐打過來的。章清玄打了回去,王楠問她在哪裏,章清玄說了,王楠沒說什麼便掛了。章清玄知她要來,便呆在原地等着。

王楠回去的路上一路鬱悶。切了章清玄的電話又覺得不爽,想了又想,覺得該教訓一下章清玄便打了回去,竟然接不通,把她氣得.....

因而接電話的語氣顯得氣勢洶洶,“你在哪裏?”像是隨時要拿大刀砍人。聽章清玄說了地址,便掛了電話。王楠花了點時間找到了章清玄所在,憋了一肚子話要說,結果章清玄一上車,便輕聲細語的問,“還生氣?那天是我不對。我覺着太貴了,不好收,還想讓你退了給我換個銀鐲子,那種細細圓圓的,我一直挺想要個。”

這是先投降了。王楠氣順了一點點,不說這話題,論起吃飯那茬,“那幫賤人一看就不安好心,你還跟過去,你有病啊?”

章清玄卻說:“一人平均不到200。你錢給多了。”

王楠:“......”王楠想掐死她。

“這城市不大,她們存了心要踩我,便給她們踩好了,當日行一善如何?”章清玄又說,笑笑的,可笑容里顯出一股淡漠。

王楠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得出結論:“你有病。”

章清玄居然“嗯”了一聲,竟是承認了。王楠更無語。剛才激憤想教訓她的心情頓時寥落,連開口都懶了。

車內氣氛有些悶。好一會,章清玄說了句,“你又何必如此。”意思是她跟周延她們是朋友,她這樣鬧以後彼此見面尷尬,王楠冷哼了一聲,不屑一顧回答這個問題。

繼續沉悶。

章清玄開了車窗,哼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王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又一會。章清玄忽然說:“把我放這裏吧。我有點事。”

王楠停了車。章清玄打開車門要下車,又回頭說了句,“王楠,謝謝你。”

那聲音輕輕的,似含了一心腔的真誠,聽得王楠整個人都不自然起來,她知道她說得不是謝謝她載她——

章清玄下了車。王楠發愣了一會,就回家了。

一晚上輾轉反側,光想着這句謝謝了。

總感覺,特別不是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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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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