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僵持
白汐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即使董明堂的脾氣有點臭。但是他做飯很香。一碗肚片湯,一碗番茄炒蛋。半碗油燜茄子。還有一碗辣子雞。通通色香味俱全。但菜一上桌,小叔就把葷的端到自己面前大包大攬地吃。董明堂氣得扔下筷子走了。
白汐倒是無所謂,她小口小口地吃,細嚼慢咽。程璋那會兒把自己當女兒養,沒少教過這些禮儀。既然成了人,那就入鄉隨俗吧。
但是小舅開了口:“噯,媽你看,青花吃飯真秀氣。樣子也很標緻。怎麼不找個有錢人嫁了呢?”
她不吃了,用紙巾擦乾淨嘴:“要嫁你去嫁。”
“青花,這話就不對啦。你又不上學了,還不趁着年輕嫁個有錢的啊。再說了,你嫁人了。婆婆和我就跟着享福了。”
“呵呵。”她只有這二字。
吃過飯,她就不理會他們兩個了。那邊董明堂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眼不見心凈。只好自己收拾了碗筷。忙了半晌,才解下圍裙,回頭一看沙發上的兩人不見了。“噯,媽,你看青花的床是席夢思的。”聲音是從自己的房間傳過來的。
她走過去一看,婆婆已經呈“大”字狀躺在床上。小舅把房間裏的所有抽屜都拉開了。呵,這兩人是來做賊的么:“幹什麼?!你們出來!”
“什麼啊?!讓我們出去?!”小舅扯着嗓子叫了:“你還懂不懂規矩啊?!今晚,我們就睡你房間了,怎麼著?!”
“休想!滾出來!”
“要出來也可以,十萬塊拿來。我和媽立即走!”
她怒了:“你們講不講理?!這是董家!不是你們家!”
“你當你媽是誰生的啊?!婆婆來了,就是這裏的一家之主!”小舅流︶氓地吹起了口哨。又打量了下四周,目光放在了那隻自己曾經附身的鈞窯蓮花碗上。抬手就要取下來:“噯?!這是古董嗎?值多少錢啊?”
“啪!——”她打下了他的手:“不準碰它!”
“怎麼著?!我就要碰!臭丫頭給我滾一邊去!”小舅也火了,一把推開他。
婆婆也過來了:“青花,你就把這件古董給你小舅算了。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噯,這東西能賣多少錢啊?”
“一文不值的東西。”她劈手奪下鈞窯碗,然後一隻手抓住了小舅。這手的力氣出奇地大。小舅居然掙扎不開。就這樣,她把小舅和婆婆兩個人丟出了房間。“啪!”地一聲關上了背後的門:“要睡睡沙發上,否則就出去!”
“這什麼話?!我可是你舅舅!”
“什麼鬼舅舅,你是在我家沒錢吃飯的時候,施捨了一口呢?!還是在我哥公司破產的時候,拉了一把呢?!”白汐冷笑道:“什麼因什麼果,平時咱們兩家不熟,我也就把你們當外人看待。要是我們家繼續落魄下去,什麼親戚還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這什麼話!好啊!今天不打你不知道誰是長輩了不是?!”小舅一巴掌扇了過來。她也念了一個咒語,打算給兩個人一個教訓。但手沒有扇下來。卻是董明堂出來了:“幹嘛?!這是我董家!要教訓人也輪不到你!”
“明堂,你別插手!”
“舅,我就一句話,她是你外甥女,但更是我董家的人!”董明堂弔兒郎當的樣子,不過笑的很冷:“還有啊,這家裏的每一件寶貝,我爸都給買過奢侈品保險的。你們拿走任何一樣,咱們法院見。我老董家擅長大義滅親。”
“你,你們……”
“夠了。老三,別跟他們計較。”婆婆這時候開口了。
眾人這才消停了嘴炮。不管怎麼說,白汐是不打算讓一步的。拿他們兄妹當軟柿子捏?笑話,一個子兒也別想拿走!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董明堂先走的。白汐把沙發上的兩個人趕出門,才上了門鎖。小舅還戀戀不捨地站在她家門口,吹個口哨:“噯,青花,家裏有人鎖什麼鎖。不如把鑰匙給我。我和婆婆替你看家就是了。反正咱們是親戚嘛。”
呵呵,她決定一句話撕破臉:“對不起啊,家賊難防。”
暫時打發走了小舅,白汐繼續去大興藝術品拍賣公司上班。今天又有幾個委託人上門來“推銷”自己的古董。陸恆忙得很,她就過來搭把手。這邊,一個中年漢子已經和陸恆耗了半個小時了,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古董是假的。
“怎麼可能是仿的?!我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柴窯!故宮博物院都沒有!少說十個億!”
陸恆忍着脾氣:“柴窯已經絕世了。宋代就很難得,清代只剩下幾片瓷。先生您這東西,看着不老。所以還得斟酌斟酌。”
“所以才是個國寶啊!”那人愣是沒聽出來他的意思。
白汐昨晚才被小舅和婆婆給膈應到。工作上又碰到這麼一個刺頭兒,不由得口氣也重了。還柴窯?就是她才誕生那會兒,柴窯都非常罕見了:“這東西是假的。柴窯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你這隻碗,胎粗的跟磚頭似的。不可能是真的柴窯。”
“胡說八道!”那人慌慌張張,開始汗如雨下:“那都是史料的謬誤!又沒人見過真的柴窯!”
白汐笑了一聲,自己倒是在北宋皇家見過幾件。不過:“宋代人就說過,柴窯很薄。難以保存。這都幾千年了,柴窯就是有,也成碎片了。哪裏會這麼完整。”
“不!我這可是當初親眼看着它出土的……”
陸恆把她拉到一邊去:“青花,這人肯定是花了大價錢收了這隻碗。你別這麼直白地告訴他,萬一突發心臟病什麼的就不好了。”
她點了點頭。
最後陸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人唬走了。
不得不說,現在撿漏真的是很難。今天過來了二十多件寶貝,每個藏寶人都說自己是十幾年前撿了大漏,結果都是假的。
還有更胡扯的,一個農民弄了一個一人高的兵馬俑過來。非要說自己這尊是50年代從地里挖出來的。結果碳十四顯示,這燒制的泥土都是新的。那農民不肯,還弄出了一套江湖上腥風血雨爭奪這尊像的故事來。廣大勞動人民,果然很有才。
快要吃午飯的時候,安妮小跑着把她手機送來了:“青花,有你的電話!”
“喂?”
“董小姐,昨天回去之後一直擔心你,沒跟哥哥吵架吧?”那邊的男聲很溫柔。是謝文湛。
她頓時心跳的厲害:“多謝關心,那個,我們也沒……沒吵架。”
“那這周六,我們再一起出去轉轉如何?”那邊笑了一聲:“如果能把你培養成一個鑒寶大師,我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立即答應:“那好的,麻煩謝先生了。”掛下電話,熱度還未褪去。要說穿成美女就是好,這等桃花運,真是旁人所艷羨的。
活了一千多年,也該享受一下了。
精神百倍地繼續下午的工作,再請教安妮怎麼上網。沒想到這盒子的操作居然很簡單。學習了一下午,再自己摸索了兩三天,就會用了。但搜索了程璋的資料,都寥寥無幾。只有古陶瓷學術界對他的幾句評價。但普遍的態度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她長嘆了一口氣,覺得替父親翻案任重而道遠。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告訴董明堂的,那一個關於程璋曾在37年燒制過蓮花碗的線索。這一天她記得很清楚,這個線索應該可以作為翻案的開端。但可惜的是,後來董明堂告訴她:資料已經遺失。
畢竟,那是37年的景德鎮。
終於到了周六。她又跟董明堂請了假,說是同學聚會。
到了酒店門口,謝文湛已經在等了。她以為遲到了,過去還道了歉。謝文湛卻笑笑:“不,董小姐早到了半個小時。”
“啊,那你……”
“我一個小時前就到了。”他指了指背後的大酒店:“我妹妹今天在裏面擺謝師宴。”
“這樣啊。”原來謝文湛還有一個妹妹。倒是沒有聽人提過。
上了車,謝文湛直奔第一家委託人。拐到了郊外,進了一個小山莊。謝文湛把車停在了路邊。她左右看了下,沒有人家:“委託人在哪裏?”
“左邊那個擺攤算命的瞎子。”
謝文湛已經走到了瞎子身邊,蹲下去和他聊了一番。那瞎子恍然大悟,然後站了起來。麻利地收拾了攤子,要請他們回家去說。一路上,這瞎子走路毫無障礙。分明就不是個瞎子。想來,瞎只是混飯吃的障眼法。
瞎子家又破又舊,但是口氣卻很闊綽:“我這東西,是一件正宗的元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