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叔
姜鸞親自將阿沁送回了蘭姨娘的院子,蘭姨娘聽聞下人回報,很是驚訝,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迎了出來。
雖說有姜鸞替她出頭,可阿沁心裏說到底還是覺得委屈的。
此刻見了母親,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嘴巴一癟,便鬆開姜鸞的手,一頭撲進蘭姨娘的懷裏去了。
蘭姨娘有些過意不去,一邊摸着阿沁的頭髮,一邊尷尬的解釋,“阿沁還小,讓表姑娘見笑了。”
姜鸞微微一笑,並不在意,“沒事兒的,小孩子都這樣,哭過就好了,再說阿沁今日確實受了委屈。”說著便以委婉的方式,把今日的事情說給了蘭姨娘聽。
蘭姨娘知道了事情經過,對着姜鸞更是千恩萬謝。
也不怪她如此,這國公府里,除了世子身邊的冬硯秋墨,鮮少有人對她和阿沁好言好語,更別提出手相助了。
“我這兒雖沒什麼好茶,點心倒還算精緻,表姑娘可願意進去坐坐?”蘭姨娘將阿沁抱給奶娘,她想要謝謝姜鸞,卻又自知拿不出什麼能上枱面的東西,好在還有一手廚藝勉強一觀。
姜鸞也不推脫,跟着蘭姨娘進了隔院,坐在藤條編的卧椅上。手邊是一疊梅花酥,下面用山楂拼成的樹榦,上面擺着粉皮白芯的糕點,入口香軟,油潤綿甜,很是美味。
“蘭姨娘繡的這是……”姜鸞咬了一口梅花酥,側頭看到蘭姨娘手邊放着的針線,啟聲問道。
那上面的綉紋姜鸞前世曾在世子身上見過,針腳穩密,卻不繁複。
“沒什麼,就是閑着無趣綉着玩玩。”蘭姨娘連忙將身後的衣物藏了藏,又覺着自己這樣反顯得心虛,一時有些尷尬。
“一定是給姑父做的吧。”姜鸞抿唇一笑,不再追問,復又看向手邊的點心碟子,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蘭姨娘這裏的點心真心不錯,可容我帶些回去給鶴哥兒吃?”
阿沁此刻正巧哭累了,打着哭嗝兒從奶娘懷裏探出腦袋去看姜鸞,“鸞姐姐你別全帶走,留些給我。”
她的眼圈微紅,像是小兔子一般,連綠棠看着都不禁笑了,說話間的氣氛一時也鬆散了許多。
“真是個饞鬼,姨娘回頭給你再做不就是了。”蘭姨娘嗔怒着瞪了阿沁一眼,卻是吩咐廚房再給姜鸞單獨準備一份,用食盒裝好,方便她帶回去給鶴哥兒。
天色將晚,姜鸞也不便多留,向著蘭姨娘道了謝,便準備打道回府。
蘭姨娘連忙從榻上下來,親自送姜鸞出門。
待姜鸞走遠,她這才從奶娘手裏抱過阿沁,倚着門欄站着。
“可惜了,表姑娘這麼好的性子,偏偏是那位的侄女。”蘭姨娘看着姜鸞離去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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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的馬車早在定國公府門前候着,姜鸞將食盒遞給綠棠,然後踩着腳凳上了馬車。阿寶的籃子寄放在國公府的門房處,紅芍也小心翼翼的捧來,放在了姜鸞腳邊。
與來時相同,還是那個車夫,只不過馬車裏沒了姜鶯的身影,姜鸞的心情也因此平復了許多。
到姜府時,暮色四合,正趕上飯點。按照姜府的規矩,眾子女要一起到老夫人跟前用飯,只為講究個熱鬧。
父親並未回來,飯桌上除了姜三爺便是女人和小孩兒。
姜鶯的面色有些陰鬱,姜鸞知道她還在為白日不得去定國公府的事情耿耿於懷。她也不多言,避開綠棠,直接將食盒遞給老夫人身邊的紫薇,讓她將梅花酥取出來擺盤,然後放到了身側庶弟的眼前。
“這是三姐姐從姑母府裏帶回來的糕點,鶴哥兒快來嘗嘗。”姜鸞眼底儘是笑意。
父親只得鶴哥兒一個兒子,還是庶子,她不是沒有想過從鶴哥兒身上下手,好斷了杜姨娘的念想。
可無論如何鶴哥兒都是自己的弟弟,她做不來那般禽~獸不如的事情。
罪不及無辜,鶴哥兒雖是杜姨娘生的,卻自小養在方氏名下,最黏自己這個異母姐姐。況且,要不是前世母親過世,杜姨娘扶正將鶴哥兒奪了回去,他的性子也不會被養得那般狂傲無禮。
“吃!要吃!”鶴哥兒奶聲奶氣的聲音將姜鸞的思緒扯了回來。
此時的鶴哥兒不過三歲,生的虎腦,見有吃的,連忙踮着腳去夠盤子裏的梅花酥,結果卻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醋盤子,酸味一下子竄了出來,惹得老夫人眉頭一皺。
“鶴哥兒怎麼這般不小心。”老夫人聲音帶了責備,她本就生的嚴肅,此刻一板臉,鶴哥兒便被嚇得哭了起來。
“娘,鶴哥兒還小。”方氏輕聲勸道,她身子重,坐得離鶴哥兒略遠了些,便讓秦嬤嬤夾了塊梅花酥放進他的碗裏,然後隔着桌子細聲軟語的哄着,這才止住了鶴哥兒的哭聲。
“姐姐就是會哄孩子,這鶴哥兒呀,就算跟我回了聽濤院,也成天念叨着姐姐的好。”杜姨娘的聲音不免帶了些冷嘲熱諷,“可憐我十月懷胎,倒是半點功勞也無。”
依着身份杜姨娘本不該上桌,偏她除了姨娘還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在老夫人的地盤,方氏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讓她坐了。此刻聽聞挑釁,也只是淡淡一笑,不欲與她計較。
可是姜鸞不同,她重來一世,不容許自己放過任何一個打壓杜氏的機會。
她一邊給鶴哥兒夾菜,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姨娘這話怎麼聽着比陳醋還酸?”
鶴哥兒最近特喜歡學舌,偏又學不全,此刻聽了姜鸞的話,立馬拍着桌子大喊,“酸!姨娘酸!”
杜姨娘先前還算淡定,此刻鶴哥兒這聲一出,她氣得整張臉都綠了,米飯也險些噎在嗓子裏。
姜鸞這才滿意的端起飯碗,開始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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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鸞用完飯,又挽着方氏在府里散了會兒步,以便消食,然後才帶着紅芍綠棠折回院子,準備回房休息。
哪想才走到花園裏,便聽見紅芍一直在身後嘀嘀咕咕,不知扯着綠棠說些什麼。姜鸞側耳聽了一陣,倒是終於聽清楚了一句,頓時哭笑不得,伸手去擰紅芍那張嘴。
什麼叫“姑娘老拿鶴哥兒當幌子,我這一路都在擔心,可別一轉身又把糕點送給世子了。”
紅芍見被姑娘發現,連忙躲到綠棠身後,衝著姜鸞做了個鬼臉,就是不讓她捉着。
主僕間難得拋開身份好好玩上一次,跑着跑着身上便都出了一層薄汗。尤其是紅芍,她的樣貌本就出色,此刻臉頰微紅,細碎的額發微濕,粘在額上,卻映襯得她整個人比月色還要嬌麗。
“好一個腮暈潮紅,羞娥凝綠。”姜三爺不知何時出現在花園內,倚着身後的假山,姿態倒是風流無雙。
姜鸞對着這位三叔並無好感,當下便收斂了笑意,不動聲色的擋住身後的紅芍,朝着姜三爺彎腰施禮,“阿鸞見過三叔。”
姜三爺畢竟是個男人,懶得虛與委蛇,弄那些彎彎道道。
他從假山上一躍而下,開門見山的道:“鸞丫頭,我今兒可是看見紅芍拎着你那隻貓呢,你可別跟我說不曉得阿鶯是怎麼從馬車上摔下來的。”
“三叔,您這是什麼意思?”姜鸞本就靜靜的站着,此刻臉色微有變動,卻還是沉聲問道。
姜三爺常年混跡在風月場所,身邊鶯燕不斷,對着女兒家的嫉恨爭鬥,早就習以為常。他並不粗笨,只是心思用錯了地方。
“我能有什麼意思。”姜三爺嘿嘿一笑,卻是不懷好意的打量了幾眼紅芍,這才湊過來在姜鸞耳邊低聲嘀咕,“鸞丫頭,你去和二嫂說說,說你想把紅芍送我。只要這事兒成了,其他的,三叔便當什麼都沒有看見。”
”三叔。”姜鸞眉頭緊蹙,後退一步,拉開和姜三爺的距離,“紅芍可比我還要小上一月。”
她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莫說紅芍年齡太小,就算已經及笄,姜三爺納侄女身邊的侍婢為妾,也忒不像話。
可姜三爺風流成性,哪在乎那些閑言碎語,“沒事,回頭軟轎一抬,誰知道裏面坐的是誰。”
“三叔。”姜鸞將語氣放淡,知道跟他講道理是說不通了,再抬首時面色已然冷了下來,“阿鸞有件事兒一直忘了告訴您。”
“哦?什麼事兒?”姜三爺漫不經心的問道。
“有人說曾見着您在齊府白日宣淫。”這話可非一般人能夠啟齒,尤其是閨中少女,姜鸞說出來倒是面不改色。
可姜三爺的臉色霎時就變了。
其實和齊家小妾這事兒,姜三爺幹得極為隱秘,姜鸞根本不可能知道。
可她畢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前世直到太康九年,這段奸.情才得以敗露。那齊家小妾為了保命,直接抱了孩子跪在姜府門前哭訴,鬧得滿城皆知。
姜三爺的形象自此一落千丈,就連醉花樓的姑娘都嫌棄他這個人渣。
這麼大的事情,姜鸞想不記得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