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養個寶寶
元王爺與元王妃現居之處,乃是位於海境城外一座平靜卻不失繁華的小鎮。
海境城臨着歷豐港,佔着天時地利的便利位置,儘管朝廷禁海百年,也阻止不了商人們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之下鋌而走險。
歷豐港的存在本就違反皇命的,但是百餘年來每一任派遣至當地的朝廷命官都對歷豐港採取了聽之任之的態度。這已經成為海境城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甚至凌駕於王法之上。
敢於出海並且已成氣侯的海商必然擁有能夠支持遠洋航行的商船,而在那驚濤駭浪之中歷練出來的商隊已不僅僅是商人。經歷過海洋的波瀾詭譎,經歷過窮凶極惡的海盜洗禮,能夠存活下來的船隊堪比一支悍然軍隊。
歷豐港是這些人賴以謀生的棲身之所,是他們富貴發達的根基所在,這麼多年以來凡是敢打歷豐港的主意的官員,沒有一個活着離開海境城。
而知情識趣的地方官,卻能收穫豐厚無比的油水孝敬,任期一滿,風風光光地調任高升,裡子面子都有了。
從那些大海商的手指縫裏漏出來一些,都已足夠他們這一輩子繁榮富貴。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因此海境城歷來維持着這種微妙不可言說的平衡之道,已逾百年。
歷豐港原本屬於所有海商。海境城內外有十幾戶家底豐富的大海商,一齊把持着歷豐港的所有權,其中尤其以三家海商勢力最大,武力最強,在長逾百年的爭鬥之中此消彼長,卻始終無人能夠將其他兩家徹底打壓。
這種三足鼎立的局勢在十多年前被一個少年徹底瓦解。
橫空出世一般的神秘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三家勢力最大的海商一舉打落塵埃,再無回擊之力。
而歷豐港也終於迎來了它第一個真正的主人。
層層疊疊的帆布漸次收起,大船緩緩地停靠在碼頭裏。
蕭御跟着謝景修一道踏出船艙,冷不丁被碼頭上烏壓壓一群人肅立相迎的盛況嚇了一跳。
謝景修甫一露面,碼頭上一個身着錦衣的年輕男子便殷勤地上前幾步,俯身行禮道:“恭迎殿下!不知殿下今日離島至此,倉促相迎,不周全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蕭御見那男子衣着富貴,不似一般的僕從下屬,卻對謝景修如此恭敬殷勤,卻不知到底是何身份。
謝景修面色仍舊淡淡地,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蕭御便見那年輕男子面上現出一絲緊張,似乎十分害怕謝景修的樣子。
“殿下可要回府暫歇?殿下雖不常住城中府邸,屬下亦未敢有一刻疏忽,一直命人仔細打理,時刻恭迎殿下。”
謝景修道:“不用。你帶人退下吧,不用近前伺候。”
年輕男子惟惟諾諾地帶着一幫人離開了碼頭。蕭御看他舉止,除了面對謝景修時謙卑得過分了些,指揮那些僕從時倒是挺有氣勢的,應該也是久居上位的人。
“那人是誰啊?”蕭御好奇道,“為什麼這麼怕你?”
謝景修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捏了捏。
“還有功夫關心別的男人,看來本王昨天晚上還不夠努力。”
蕭御大窘。
睿王殿下時不時地就愛演些惡俗又落伍的言情戲分,簡直讓人不知道如何應對。
如果睿王殿下會上網,大概會取個什麼“冷月孤星”之類的網名……
那年輕男子雖然離開了,碼頭上卻早已備好豪華馬車。謝景修拉着蕭御上了馬車,一隊貼身護衛變戲法似的一人弄來一匹高頭大馬,將馬車前前後後地拱衛在包圍圈裏。
一切完成得都十分迅速利落,謝景修吩咐一聲:“卻玉喬鎮。”
玉喬鎮就是元王爺和元王妃現在所住的小鎮。
從下船開始,一路行來,蕭御發覺謝景修對歷豐港和海境城裏的海商勢力的掌控力度比他從前以為的要有力得多。
在謝景修面前,只怕這海境城的知府也要後退一射之地。
怪不得朝廷總企圖派人打無名島和謝景修的主意。
馬車一路不疾不徐地駛着,一個時辰后便到了二人這一次的目的地,玉喬鎮。
不知是誰通知了元王爺和元王妃,蕭御和謝景修一下馬車,便看到二人帶着一眾僕從已經等侯在大門邊上。
一見謝景修出現,元王妃便有些忍不住,面上現出幾分思念和急切,被婢女扶着才勉強沒有激動失態地跑過來,只是一臉貪婪地注視打量着謝景修,看着這個被她忽視了十幾年的長子。
謝景修帶着蕭御上前,元王爺面上有幾分不自在,視線在蕭御面上掃了一眼,輕咳了兩聲,道:“你們安全到了就好,快進去吧。”
說完自己扶着元王妃,身後簇擁着一眾丫鬟下人,一齊往院子裏走去。
這座宅子也是謝景修花錢置辦下來的,原本是鎮子裏一家富戶的住所,如今被他高價買斷,裏面也裝飾一新,各種擺件佈置都是花費了心思的,整個宅子裏裝飾得富貴不失優雅。
看樣子元王爺和元王妃二人現在過得倒比以前悠閑自在。
蕭御看得津津有味,謝景修卻是目不斜視,幾人一路進了客廳,謝景修開門見山地道:“聽說弟弟已經滿月了,本王今日前來,是準備把孩子抱到島上親自教養。”
完全不是商量的口氣,只是乾巴巴地通知一聲的態度。
蕭御打量了元王爺和元王妃的臉色,二人都有些驚愕,此時正面面相覷,倒看不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只是元王妃高齡產婦生下這麼一個幼子,怎麼可能願意讓人抱走啊……
卻見元王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謝景修:“景修,你怎麼會想到把弟弟抱去自己養?”元王妃的眼神卻是不由自主地在蕭御身上溜了一圈。
蕭御鬱悶至極。這不近人情的決定完全是謝景修自己想的,跟他可沒有一毛錢關係,看元王妃的樣子卻好像懷疑他在攛掇似的。
蕭御瞪了謝景修一眼,都怪這個傢伙。平常表現得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子,謝澈和宋朝硯那麼可愛的小朋友他各種嫌棄,現在看來他心裏還是想要一個孩子的,不然何必來搶這個可以當他兒子的弟弟?
謝景修卻道:“你們不用看鈺兒,這是我的主意。父親母親只怕不耐煩教育孩子,在這小鎮子上他也學不到什麼東西,跟着我還能有些前途也未可知。”
元王爺心裏一動,看向元王妃。
本以為夫妻二人與兒子的父子母子情份已經盡了,沒想到他還願意親自教養幼弟。
若是這樣,那便永遠是割捨不開的一家人,還愁沒有冰釋前嫌的一天么?
元王妃卻似乎沒想那麼多,她那簡單至極充滿感性的腦子也想不了太遠的事情,只是覺得長子還願意好生好氣跟她說話,還願意叫她一聲母親,她就已經覺得受寵若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好,景修想得都是對的,母親也不太懂,你弟弟跟着你自然是再好不過。”
元王妃連連道,一副討好不及的模樣。
蕭御倒是驚訝了一瞬。
以前元王妃總是端着比謝景修還高冷的架子,現在那點矜持卻是一絲也不剩了,討好得如此明顯,如此急切,生怕有一個字說得不符合謝景修的心意,惹了他不高興似的。
謝景修對元王妃殷勤的態度不以為意,面上一直是淡淡的。
他沒再露出冷臉,元王妃已經很滿足了,一點也不在乎兒子的冷淡。
“既如此,今日我便將弟弟帶走,二老也隨船回島吧。”謝景修道。
元王妃瞬間就喜出望外起來。
回島,她的兒子願意把她接到島上一起住了!
“好,好,回島,回島。母親這一兩年也沒閑着,學會了一些菜式,等到了島上,母親做給景修吃。”
其實她還和丫鬟一起給謝景修做了衣裳,那時候只是想兒子想得緊了,便想著兒子的身形做些針線,心裏便能稍感慰藉。
如今見着真人了,元王妃卻不敢拿出來了,生怕謝景修嫌棄,不願意收,連這點好不容易得來的和諧氣氛也打破了。
元王爺和元王妃現在完全一副以謝景修為天的模樣,連新出生的小兒子都靠邊站了,對蕭御更是態度好得不得了,元王妃更是一副拿蕭御當兒媳的架式,讓蕭御怪不自在的。
好在謝景修沒有耽誤太久,馬上讓人收拾好東西,當天就帶着元王爺夫婦和新出生的小寶寶上了馬車,準備登船回島去了。
元王爺和元王妃乘坐另一輛馬車,小寶寶就放在謝景修的車裏,那二人也沒有一絲意見。
謝景修把小寶寶放在蕭御懷裏,一臉嫌棄地道:“你抱着。”
蕭御看他那副神情,簡直無語。
明明是自己搶來的,這麼嫌棄是鬧哪樣?既然不喜歡這個寶寶,幹嘛還非要抱回來自己養?睿王殿下怎麼越來越彆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