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歸來
蕭晗是接到了岳海川傳來的消息這才再一次來到了書舍。
夏日裏的書舍清涼雅緻,通往後院的帘子被卷了起來,一陣穿堂風吹過揚起了蕭晗的裙裾,覆在面上的青紗印出了她細緻秀美的輪廓,倒是讓守在外的兩個小廝一時看呆了眼。
“你們是誰,怎麼在這裏?”
梳雲眉眼一橫擋在了蕭晗跟前,那倆人對視一眼趕忙給蕭晗請了安,“小的是劉公子帶來的,眼下公子正與岳先生在一起。”
“喔,是表哥來了。”
蕭晗這才反應過來,聽說劉啟明跟着岳海川學畫之後每個月倒是有一半的時間會在書舍里獃著,她不常來所以對這兩個小廝也不熟悉。
穿過了書舍,到了小樓跟前時,蕭晗果真是瞧見了劉啟明與岳海川,只是倆人太過專註於桌案前的畫作,都沒有留心到她的到來。
梳雲剛想出聲,被蕭晗一個眼神止住了,她緩緩踏步向前。
眼前的桌案是有兩條長桌拼湊而成,鋪着潔白的宣紙,只是眼下這紙張上已經着了墨跡,漸漸地匯出了一副山水圖。
不過有意思的是岳海川與劉啟明分別從兩頭畫來,中間相匯。
蕭晗到來時他們的畫作只到一半,但可看出畫功同出一源,只是筆力技巧的差別,仔細分辨也能評出優劣,就這一晃眼的功夫,卻難看出誰高誰低。
劉啟明正提筆冥思着下一步怎麼畫,一抬頭卻瞧見蕭晗正站在不遠處,眉眼俱是含笑地看向他,手中畫筆一顫,險些落於紙上,忙又對一頭的岳海川道:“先生,我表妹來了!”
這才將毛筆擱在了筆架上,繞過書案與蕭晗見了禮。
“表哥正在作畫呢。”
蕭晗笑着還了一禮,上次見到劉啟明還是在蕭昐成親時,劉啟明隨着家中長輩進蕭府拜見蕭老太太,也不過就是一打眼的功夫,兩方都沒有深聊,她也沒來得及問他畫學得如何了。
那廂岳海川落下最後一筆,緩緩收勢,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畫作頗為滿意地點頭,這才對蕭晗頷首,“你來了。”
這便是當世大家與普通畫者的區別了,岳海川知道她的到來卻能不動聲色地堅持畫作一氣呵成,可劉啟明卻是心思不屬不能再安靜地作畫下去,倆人在這氣度和格局上還是有差距的。
“岳叔叔好。”
蕭晗對着岳海川清淺一笑,漂亮的桃花眼蕩漾出水波,彷彿夏日的清泉無聲地流淌着。
“你先在這坐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再來。”
岳海川招了劉啟明過來,倆人的衣服上都不同程度地沾了墨跡,見客自然是不方便的,便一起往小樓而去。
蕭晗倒沒介意什麼,又踱步到桌案旁細細看了倆人的畫作。
岳海川畫得是山,而劉啟明畫得是水,一靜一動倒是相得益彰。
“小姐歇息一會兒吧!”
梳雲隨手抬來了兩把小椅子,蕭晗卻是搖了搖頭,又瞧得不遠處的枯木長几上放着茶壺杯盞,便凈了手燒了壺茶。
等着岳海川與劉啟明換了身衣服出來時,這茶已是泡好了。
“好香的茶!”
岳海川青袍磊落,雖然不修邊幅,倒也能看出那份隨意與瀟洒,連坐姿都透着股沉穩大氣。
劉啟明雖然事事向他學着,但到底眼界不寬底氣不足,在面對蕭晗時還是稍顯拘緊了些。
“岳叔叔這次急急地找我來,可有事要吩咐?”
蕭晗擱下了手中的茶盞,笑着看向岳海川。
“對你我哪敢吩咐,不過就是有事與你說。”
岳海川爽朗一笑,又指了劉啟明道:“你給我舉薦了啟明,他的確是顆好苗子,不過這畫功要磨鍊,畫意也要拓寬,所以我準備帶着他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
蕭晗心下一驚,笑容僵在了臉上,又趕忙轉向了劉啟明,“表哥的身子不要緊了嗎?能夠出京?”
岳海川願意帶劉啟明出京說明看重他,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劉啟明卻是長年病弱,他這樣的身子能夠受得住旅途顛簸嗎?
再說劉家人這般寶貝劉啟明,劉老太太與劉家二太太能夠放心讓他離京么?
蕭晗怎麼想都覺得這主意不太現實。
“先生早便與我提了此事,只是祖母與我娘一直不同意,不過眼下好了,我已經說動了她們。”
劉啟明說到這裏暗暗給蕭晗使了個眼色,有些話私下裏說可以,但他不想被岳海川知道,以免改變他的初衷。
能夠得岳海川嘗識已經是天大的幸事,這輩子他別無所求,就連命都能豁出不要,只是走出京城他又有什麼做不到的?
“當真?”
蕭晗狐疑地看了劉啟明一眼,以劉老太太婆媳的心性有多捨不得劉啟明這個三代唯一的獨苗她也是知道的,真能放他安心離開?
不過劉啟明眼下不說破想來也有他的道理,蕭晗便沒再追問。
一旁的岳海川卻是自顧自地酌着香茶,彷彿沒有聽見倆人的對話,片刻后才對蕭晗道:“這次要離京,歸期未定,你看這書舍是……”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想書舍繼續做下去,不圖個營生,只是個念想,就像他心中的那個人並沒有走遠一般。
“書舍自然是還要做下去的。”
蕭晗忙接過了話,她知
蕭晗忙接過了話,她知道岳海川是什麼意思,只是她心裏也是不舍的,這個地方寄託了她太多的回憶與哀思,是他們共同懷念的地方,“這裏如今是岳叔叔的家,主人不在了,我自當為你好生照看,到時候尋個妥當的人看着店就是了。”
“這裏是咱們相聚的地方,算不得家,卻是最溫暖的小築。”
岳海川笑着搖了搖頭,又站起身來,“我去屋裏收拾些東西,你們先坐坐。”說罷便轉身往小樓而去。
“若不是先生要離京,只怕這書舍還能繼續做下去。”
劉啟明嘆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蕭晗,“表妹會不會怪我?也是先生想要歷練我這才要帶我出京的。”
“不會,人雖然走了,可書舍和小樓都在,我等着你們回來!”
蕭晗會心一笑,眼下岳海川不在跟前她倒是能問出心裏的疑惑了,“表哥這一走,難道你家老太太與二太太當真不阻止?”
“怎麼不阻止,當初我說出來時差點連房子都給拆了!”
劉啟明苦笑一聲,“我本不想與她們說明的,只是又不想她們擔心,這才說了岳先生的事,先生是當世大家,我能跟着他也是我的造化。”
“這是自然。”
蕭晗點了點頭,劉啟明有這個志願是好的,看遍祖國大好河山,也能隨意畫出心中的山河,這遠比臨摹別人的畫作來得更加傳神與真切。
“不過這事還多虧了我祖父,他老人家才是有遠見的人,若是沒有他出面勸說,我祖母與娘也不會點頭同意的。”
劉啟明說到這裏才微微鬆了口氣,又對蕭晗道:“往些日子咱們劉家的人做得有不地道的地方,還望表妹多多包含,不要記恨於心。”
“表哥言重了。”
蕭晗只是淡淡一笑,劉家其他人不說,只她與劉氏的糾葛就太深了,這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過的,不過她也不會在劉啟明面前挑明了說,也是讓他能走得安心。
離開書舍后,蕭晗又去了另幾家商鋪看看,託了年長的姚掌柜幫忙尋個妥當的人,不求將書舍給經營好,只要人忠厚老實的看得住店就好。
辦完了這事蕭晗才回了蕭府。
七月初,葉衡的來信剛到不久,他人也跟着回到了京城。
他這一走就是半年多,蕭晗對他的思念自是不用言說,可這人到了京城后卻又直奔進宮向皇上回稟事務去了,蕭晗盼着見他一面也不得法。
又過了幾日蕭老太太才聽蕭志傑回府後說起,原來朝中巨變,牽連甚廣,連帶着朱閣老一系都捲入了其中。
知道這個事情后蕭老太太立馬就將蕭晗叫到眼前來問,“果真世子爺出京就是辦的這事,如今朱閣老一系都被關押了起來,待審理之後想來就要依法查辦了。”想想都有些心驚。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蕭晗搖了搖頭,她也是一臉迷茫,畢竟這事葉衡回京后也沒與她交待過,她連面都沒見上呢。
蕭老太太又道:“聽說是因為私鹽的案子,不然朱閣老如何會落馬?如今內閣便只有蔣閣老支撐着了,也虧得他是帝師又得皇上信任。”一頓后是滿臉的喜色,“看來今後長寧侯府要榮寵不衰了,你挑了個好夫婿啊!”
“祖母言重了,做這些本就是錦衣衛的職責,葉大哥也不過是做好了分內事!”
蕭晗也為葉衡高興,蕭老太太一說起這事涉及到私鹽她便想到了那次的事情,葉衡這報復倒是徹底,從上到下一個都沒落下,怪不得要耗去了他半年的時間和心血。
眼下她只想要去好好看看他。
“祖母,孫女明日想去一趟侯府!”
想到這裏蕭晗立馬對着蕭老太太請願,老太太笑着點頭,“該去的,帶上些滋補品,你也好久沒去看過侯夫人了。”一句話便將蕭晗對葉衡的思念轉成了對長寧侯夫人的尊敬。
蕭晗只紅着臉應是,“還是祖母想得周到。”
當天夜裏蕭晗便將明日要去侯府所帶的東西讓蘭衣一一清點了一番,又拿了春瑩挑出來的水藍色提花長裙細看。
“明日小姐穿這一身定是好看得緊!”
春瑩在一旁打趣蕭晗,又見她微微紅了臉便又繼續笑着道:“這裙子再配一條銀藍色的腰封,掛上小姐最喜歡的那個孔雀藍綉着纏枝紋的香囊,再綴上藍紫雙色的流蘇,定是如仙子下凡一般!”
“看你吹得,就像你已經瞧見了我穿這身衣服的模樣!”
蕭晗淺笑盈盈,又將衣裙遞給了春瑩,“掛起來吧,明日穿它就是,免得浪費了你的一片苦心!”
“是,小姐!”
春瑩接過衣裙後轉身進了隔間掛了起來。
蕭晗瞧着天色不早便也上榻歇息,今兒留了蘭衣值夜。
月上柳梢,繁星點綴,蕭晗卻是了無睡意,一會側身一會坐起,心裏突突地跳着,就好似預感着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果然,子時的梆子剛剛瞧過,原本虛掩的窗戶便被人挑開了一角,緊接着跳進來一個黑衣人。
蕭晗坐在床榻上隔着薄薄的紗帳卻看得很是真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雙手都無意識地揪緊了蓋在腿上的涼被。
是他,是他來了!
那熟悉的身影和動作,即使已經過去了那麼些時日她仍然記憶猶新
蕭晗顫抖
蕭晗顫抖着撩開紗帳,熟悉的面容已在眼前,濃眉細眼,冷峻的下頜有如刀削,只在看到她時唇角微微一咧,已是伸手探了過去,將她摟在了懷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熹微,我好想你!”
“嗯……”
蕭晗將頭埋進了葉衡的懷裏,淚水卻無聲地滑落,她擔心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他總算是回來了。
“傻丫頭,哭什麼哭,我回來該是高興的事。”
葉衡推開了蕭晗一些,又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脫鞋上了床榻將她擁在懷裏,“在外的日子我一直想着你,只是回京后要辦的事情太多,我才沒有即刻來見你,今兒個好不容易逮着空了我便溜出了府。”
“我知道你忙,我還打算明日去侯府呢!”
蕭晗抹乾了眼淚,笑着看向葉衡,見他整個人明顯黑瘦了不少,面色間也難掩一絲倦色,不由心疼地撫上了他的臉,“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明日我去侯府給你煲個湯,回頭你一定要喝!”
“好,我媳婦煲的湯我自然要喝,他們都沾不着!”
葉衡咧嘴一笑,又伸手覆在了蕭晗的手背上,眸中光亮閃爍,又添了一分自得之意,“咱們的仇我可是親自報了,上至朱閣老,下至鹽運司的小吏,只要參與了這事的我一個都沒有放過。”
“除惡務盡!”
蕭晗點了點頭,那一次他們的處境何其兇險,那些人都沒有對他們留過絲毫情面,如今遭致這樣的結果也是他們罪有應得。
“說得對,干咱們這一行的自然不能婦人之仁,不然遺禍無窮。”
葉衡摟了蕭晗在懷中,輕輕地撫着她的背,“再過三個月不到你就該嫁給我了,到時候咱們日夜相處在一起……”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又見蕭晗已是羞得閉上了眼,他的唇也跟着落了下去。
其實他想說得是,到時候娶到蕭晗便不用經常爬牆這般辛苦,當然夜夜擁着心愛之人入睡的感覺他也期盼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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