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心理醫生(7)
顧青在逗過威爾後,又在市區逗留了一圈,才去了漢尼拔在市區的辦公室。
漢尼拔似乎剛送走了一個客人,一抬頭就看到出現在二樓環形書櫃邊的養子。
賽恩輕輕嗅了嗅:“原來威爾是被傑克安排到這裏做心理評估了。”
“他確實是,”漢尼拔饒有興緻的問,“你有什麼感想?”
賽恩煞有其事的想了想說:“我建議他換一款新的須后水。”
漢尼拔一愣,旋即笑出聲來。
賽恩從豎梯上走下來,問剛給威爾做了心理評估的漢尼拔:“威爾的心理評估一切都正常?”
“傑克·克勞福德知道威爾正常,他會繼續出外勤的。”漢尼拔倚靠在辦公桌上,用很愜意的姿態說道。
賽恩若有所思,但沒有說話。
其實這和顧青預料中的分毫不差,漢尼拔對待像威爾這樣的“能人異士”時總是表現的特別開通,唔,他現在也在漢尼拔的“能人異士”列表裏來着,只是不知道會在這列表頭名上呆多久,以及在列表上呆多久了。
這兩者都將和威爾的表現有直接關聯。
兩天後,聯邦調查局行為科學小組,傑克·克勞福德將正在給學生講課的威爾從課堂上叫了出來,問他:“你對‘丘比特’知道多少?我是說連環殺手丘比特,迄今為止我們有記錄的附和他作案手法的案子總共有十一起,這還是有記錄的。看他有記錄的第一次作案,手法嫻熟,現場有條不紊,沒有任何DNA記錄和指紋,我們推測那並不是他第一次作案,只是——”
“找到了他最鍾愛的作案手法,”威爾喃喃的把話接了下來,對上傑克·克勞福德投過來的視線,威爾抿了下嘴,“我看過有關他的報道。”
然後沒了。
傑克·克勞福德:“……”這三棍子才能打出一個屁的臭脾氣。
到了案發現場,法醫三人組已經到了,他們全程都在跟進和丘比特相關的所有案件,此時神情糾結,傑克·克勞福德問:“怎麼了?”
吉米·普瑞斯回答:“這次的案件和以往不同,以前丘比特殺人都是特別乾淨利落,這一次,看看被害人,被折磨的快不成形了。雖然最後的作案手法和丘比特一樣,可是我們覺得——”
傑克·克勞福德把話接下去:“覺得是模仿案?”
“不然他就是突然改變了作案手法,在冷眼旁觀中加入了虐待狂的本質?這難道是他退步了?或許我們能找到他疏忽大意下可能會留下來的線索。”
傑克·克勞福德點點頭,看向威爾,威爾正怔怔的看着案發現場,其他人都識趣的離開,把空間留給威爾。
威爾閉了閉眼睛,開始進入到一個獨特的思維空間。
過了片刻,威爾回到現實,他眉頭皺的死緊,傑克·克勞福德走過來問:“威爾,你——”
威爾開始說他的構想:“有兩個人。”
傑克·克勞福德大吃一驚:“什麼?”
威爾眉頭皺得更緊了:“追虐獵物的是一個,最終完成狩獵的是一個。不,我不能確認前者是否是在追虐獵物。”
從‘丘比特’這名連環殺手出現后,行為科學小組一直認為他是單獨作案,現在威爾卻說有兩個人,傑克·克勞福德按捺住心中翻滾的情緒,沉下聲音說:“你得說清楚一點。”
威爾抿了抿嘴說:“傑克,丘比特在昭顯他在食物鏈中的地位,他獵殺的人,不,在他看來是獵物。而他的獵物,同時又是食物鏈中的狩獵者,在食物鏈最底層就是普通的獵物,它是無辜的,從沒有獵殺過其他普通的獵物。”
傑克·克勞福德臉色更不好看了,儘管他本來就臉黑,有神情變化也看不出來:“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丘比特的被害人,都是其他案件的加害人?”
威爾沒注意到傑克·克勞福德難看的臉色,他還沉浸在和‘丘比特’聯通的思維中:“我恐怕是,媒體把他形容成義務警察,或許並沒有說錯,只不過他恐怕不會喜歡這個稱呼,他只是在狩獵,他是更高級的狩獵者,他在彰顯這一點,向別人,某個特別的人。”
傑克·克勞福德臉色難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可我們有記錄的十一起案件中,有五起的被害人都是無辜的。”
威爾很堅持他的想法:“不,傑克,你得再重新查那些被害人,他們都不會是無辜的,丘比特保證了他們在食物鏈中處於第二層。”
傑克·克勞福德這下子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想想看吧,丘比特一個連環殺手獵殺的都是手上有命案的人,可FBI卻認為其中有一半的人是無辜的,如果確定了這一點,那不僅行為科學小組,就是整個聯邦調查局都會成為笑柄。
傑克·克勞福德這個行為科學小組的組長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哦,有一點是不容否認的,這件事一定不能讓媒體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那你說的另外一個人是怎麼回事?他是丘比特的幫手?他們是一直在兩人搭檔作案,還是說他才成為了丘比特的幫凶?”
威爾很誠實的回答:“我不知道。”
然後又沒了。
這下子徹底把心中五味雜陳的傑克·克勞福德的怒火點燃了,他猛地拔高了聲音:“你他媽的說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把其餘人嚇了一跳,法醫三人組面面相覷,很默契的沒有再往前。
威爾眼神閃爍了下,但他還是實話實說了:“我能感知到有這麼一個人,但我沒辦法聯通他的思想,他的思想對我來說,呃,該怎麼說呢,就好比我和另外一個人對話,我用英語,他用法語,我聽不懂法語,所以就沒辦法和他溝通,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說不定他就是那個對丘比特很特別的人,不然以丘比特狩獵比他低一級的獵物兼狩獵者時的獨佔欲,他不會輕易讓人參與進這狩獵過程的。”
傑克·克勞福德:“……How?”這裏顯然指的是威爾沒辦法感知其中一個嫌疑人的思想。
威爾又很老實的搖頭:“我也不知道。”
傑克·克勞福德真的是接連出拳,然後就打在了名為‘威爾’的棉花上,結果內傷的還是自己。
現在沒什麼好說的了,傑克·克勞福德揮手讓他的屬下進來整理案發現場,同時不管心情如何起伏,都還得把有記錄的屬於丘比特的案子案宗找出來,再仔細深挖,看是否如威爾所說的丘比特獵殺的都是狩獵者。
本來呢,威爾說他的構想時就只有傑克·克勞福德在場,就是屬於行為科學小組的成員都遠遠的觀望着,這段構想理論上來講只有他們倆知道。
但對想知道威爾同情能力能做到什麼地步的顧青來說,想知道這段對話完全不是什麼問題,更甚者他還是實時收聽的。
不得不說,顧青對威爾的共情能力嘆為觀止,他更加明白了他為什麼這麼快就上位成為漢尼拔的“新寵”了。另外,他得重新給威爾的潛力值做一份評估報告了,相信他,這完全有必要。
唔,就是不知道當威爾把‘丘比特’的事拿來和漢尼拔交流時,對一切——最起碼是漢尼拔認知里的一切——心知肚明的萊克特醫生會做出什麼樣的應對呢?稍微有那麼點好奇…呢。
所以,就讓吉姆去打探打探好了。
萊克特府邸
最近新人格,來自遙遠東方古國,以及從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玉羅剎出現的次數,在‘丘比特’再次作案后就大大減少了,這無疑讓吉姆得到的時間增多了,對此他特別幸災樂禍的對漢尼拔說:“外國爸爸以為他能飛牆走壁,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人哦,可惜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啊——嘖嘖,他還說他要去修鍊什麼內功,看他那麼可憐,我都要流出同情的淚水了~”用這麼雀躍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幸災樂禍倒是滿滿的。
從前武功不說天下第一,但那也絕對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可現在呢,鑒於他只是個衍生人格,沒有加載武功這項技能,就是連點穴的技能都有點不靈光,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啊。
漢尼拔挑了挑眉:“所以這次的獵物才像是被虐待過的嗎?”
“哼!”吉姆說起這個來就來氣,他把臉頰鼓鼓起來,稍後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我一點都不喜歡讓他參與進來,可賽恩叫我讓着他點,現在好了,我的招牌差點就讓他給砸了!”
“也並不非全然沒有好處,”漢尼拔如今理清了這衍生人格間的“食物鏈”,不得不對賽恩高看一眼,他略一沉吟就接上了他的話,“他對威爾的共情能力起了干擾作用,唔,證明了思想並非沒有國界限制。”
漢尼拔見吉姆又鼓起臉來,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有了威爾的加入,傑克·克勞福德的行為科學小組重新把原先被你捕獵的獵物案宗找了出來,進行重新審查。”
“哦,威爾,威爾,你的味道是如此的特別,——”吉姆用上了詠嘆調,隨後又失落起來,“啊啊,daddy你真幸運,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這麼特別的威爾呢?”
“相信我,他會變得更加特別。”漢尼拔神情是那麼的志得意滿,還帶着不加掩飾的期待,顯然他對威爾很滿意。
吉姆嘟嘟嘴,似乎漫不經心的問:“我是不是要多個妹妹了?”
漢尼拔收斂了忍不住外露的情緒:“阿比蓋爾·霍布斯?”他輕笑出聲,“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沒什麼。”吉姆梗着脖子就是不說原因。
在漢尼拔的計劃里,阿比蓋爾·霍布斯這個讓威爾產生了內疚,並且有移情作用的少女是不可缺少的一環,但他也沒有想讓她影響到他和吉姆父子關係的意向,所以沉吟下說:“她更像是威爾的繼女,她現在被威爾認為是他的責任,我有在場目睹她父親被威爾擊殺時的義務感,從當時的場景來講。”
就在這場談話的第二天清晨,漢尼拔就接到威爾的電話說阿比蓋爾醒了,威爾問漢尼拔要不要跟他一起到療養院裏去探望阿比蓋爾,漢尼拔有着理論意義上來講的義務感,他自然是應該去的,不過他看了正在外面晨練的養子,對威爾說:“你不介意我多叫上一個人吧?”
……
這是威爾再一次見到安吉爾——威爾只知道安吉爾有雙重人格,認為他見過兩次的都是安吉爾——他理解漢尼拔把安吉爾帶過來的原因,他也曾經患有創傷,還是來自他信仰反噬過來的創傷,在某種程度上和受過來自父親創傷的阿比蓋爾很相似,他們或許會有共同語言什麼的,或許還能組個#互助小組#。
威爾還對之前的事覺得不好意思呢,所以在簡單打過招呼后就移開了視線,殊不知,這一次他見到的既不是安吉爾,也不是他上一次見到的賽恩,而是試圖裝成他家男朋友的吉姆。所以等威爾一轉開視線,原本還一本正經的吉姆就朝他家養父擠眉弄眼,被漢尼拔用夾帶着無奈的責難目光瞪,吉姆擺出“好啦好啦”的神情,又重新偽裝成賽恩了,但差別還是有的,漢尼拔看得出來,不過對他了解不多的威爾完全可以糊弄過去了。
他們似乎並不是阿比蓋爾的第一批訪客,在他們進門時,裏面的弗萊迪·朗茲,犯罪揭秘網的博主,一名自稱為記者的記者,朗茲女士正在和阿比蓋爾使用着她的“言論自由權利”說著威爾:“……他能抓住那些瘋子,是因為他能像他們一樣思考。”
而推門進來的威爾都沒能讓朗茲女士放棄她的權利,看了一眼威爾後繼續和病床上的阿比蓋爾說:“因為他就是個瘋子。”
弗萊迪·朗茲有着一頭很難得的紅捲髮,穿着斗篷以及豹紋短裙,帶着一個閃亮亮的皮包,現在再來配合上那頭難見的天然紅色頭髮,卻讓她整體看起來很低廉,以及像個…妓-女。
她的犯罪揭秘網最近可是出了很大的風頭,之前就是因為她的報道,害得為她提供信息的當地一名警察被一個連環殺手-槍擊,也使得這名連環殺手險些逃脫。現在看來她又把新聞點轉移到醒來的阿比蓋爾·霍布斯,“明州伯勞鳥”連環殺手的女兒身上來了,消息靈通,而且手段又那麼無禮,作風像極了鬣狗。
總體說起來,她真的很難讓人喜歡。
就像是現在,她本來就要離開了,可在裝成賽恩的吉姆面前經過時,她腳步頓了頓,緊盯着吉姆看了幾秒:“我記得你,一年前的主教被殺一案可真的是轟動一時,我當時就在想幫助你做採訪出書了,可沒查到你的資料,所以你現在是——”
漢尼拔不容置疑的出聲:“朗茲女士,你真的該離開了。”
在出門前一刻,弗萊迪·朗茲眼疾手快的從她的包里掏出她的名片塞到了神情變幻莫測的吉姆手裏。
吉姆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這一幕看在不同的眼中就有不同的解讀了,在漢尼拔這個很了解養子的養父眼裏,吉姆現在或許都在醞釀怎麼了結弗萊迪·朗茲了。
——漢尼拔最厭惡的就是無禮之人,顯然第一次見面就在他的辦公室外偷偷錄音,並且又很淘氣的在她的犯罪揭秘網上寫下的帶有誤導性的關於威爾的文章,這足以讓弗萊迪·朗茲在他無禮名單上名列前茅了。漢尼拔自然是想過讓這世界上少這麼一個如此無禮之人的,不過她還有點用處,暫時就讓她污染着巴爾的摩的空氣。
但看在威爾眼裏,弗萊迪·朗茲無異於在人家少年的傷疤上撒鹽,這個女人真讓人噁心。他惱火的把那張名片也搶過來,弗萊迪·朗茲先前也試圖給阿比蓋爾一張。
漢尼拔轉過身來把手放在養子的肩膀上,語調溫和的安撫他:“好孩子,現在沒事了。”
吉姆抬起頭來對上了漢尼拔的目光,非常不滿意的扁扁嘴,但最終還是妥協了,畢竟漢尼拔說的是‘現在沒事了’嘛。
經過弗萊迪·朗茲這麼一打岔,也似乎沒什麼好處,阿比蓋爾在和威爾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往吉姆那邊飄移,最後在威爾和漢尼拔帶她到外面走了走,等簡單的談話結束時,阿比蓋爾再也忍不住問吉姆:“你有和我一樣的遭遇?”
吉姆似乎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阿比蓋爾在和他說話,他的視線慢悠悠的落到坐在病床上的阿比蓋爾臉上,聲音有些飄忽但房間裏的人都聽清楚了他的話:“我的信仰脅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無力抗拒,直到有人扼殺了我的信仰。我從不感謝他,但我確實覺得得到了解脫。”
吉姆頓了頓,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問阿比蓋爾:“所以,你覺得呢?”
在此前吉姆在幫忙攙扶阿比蓋爾的時候,可是不着痕迹的聞過她的味道了,阿比蓋爾處在吉姆食物鏈里的第二層,或者說第一層和第二層中間,也就是說她協助了她的父親殺了被她父親獵殺的女孩們——事實上是,在見到阿比蓋爾前,顧青就得到了很多關於明尼蘇達州“伯勞鳥”連環凶殺案的資料了,再加上現在又親眼看到了阿比蓋爾,他在威爾跟阿比蓋爾談話時就沒有插嘴,得到的信息也足夠確認這個結論了。
對於這一點,阿比蓋爾是從犯這一點,傑克·克勞福德這麼認為,但他沒有證據;威爾堅持不認同這一點,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因為開槍殺了阿比蓋爾的父親而內疚;聯邦調查局的顧問分析師,負責阿比蓋爾心理問題的心理醫生阿蘭娜·布魯姆,意見和威爾一致;而漢尼拔在看到阿比蓋爾的第一眼就確定了,如今多了一個吉姆。
所以,漢尼拔聽懂了吉姆的弦外之音,而威爾想的是當時主教愛德華被刺事件,至於疑似得到創傷後遺症的阿比蓋爾怎麼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吉姆似乎覺得他這麼說太不賽恩了,眨了眨眼睛加了句:“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阿比蓋爾,上帝保佑你。”裝模作樣了一番后,回頭就對“原形畢露”的對漢尼拔說:“女孩子都是這麼不可愛嗎?一隻鬣狗討人嫌,一隻小小黑寡婦叮咬人啦~”
——“黑寡婦”蜘蛛叮咬人時常常不會被注意,傷口像一個針孔,所以即使被咬了,你也可能察覺不到,但最後重度中毒者甚至會有生命危險。現在,阿比蓋爾會叮咬到的只有威爾。
——等等,這難道是在為女性人格出現打基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