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不知道怎麼的,想到政治遊戲,我又想到一個流傳在民間的段子,是說一單位領導總結髮言:“我們工作搞不好的原因,一是像寡婦睡覺,上面沒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換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覺,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在某些時候,“領導”是老百姓取笑的對象。“自己人老搞自己人”嘛,別人說說,難怪。
將軍渡水利樞紐工程即將完工,有關單位正在籌備竣工慶典。這是一個值得380萬雪州人民歡慶的日子,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僅剩18天了。
說到將軍渡水利工程,這是我到雪州來花大力氣搞的一個工程,現在由我臨時主持市委工作,可以說是一把手工程,也是全市的一號工程。稍稍留意一下《雪州日報》,會發現我親臨施工現場視察的消息很多,幾乎隔幾天就會去看看。現在,大功即將告成,這還不只是“西部水都”從概念變成現實,還意味着對該工程做出貢獻的幹部論功行賞。
如何論功行賞?一是在物質上給予獎勵,二是提拔使用幹部。可是,要實現這兩點,對於我來說,卻感到有些為難。先說物質獎勵,獎金就如一根高壓線,就是獎勵,也只能意思意思,超過一定限度,那就得承擔風險,發獎者不敢發,受獎者不敢受。再說提拔使用幹部,這對絕大部分幹部還是有吸引力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比獎給他錢更實惠。可省委在讓我臨時主持工作期間,不得研究幹部職務晉陞問題。也就是說,在這個期間,雪州的人事問題是一個“凍結”期,要解凍,除非省委正式任命我為雪州市委書記。
而這個目標現在還不太明朗。
但是,作為臨時主持市委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市長,還沒到不提拔幹部就不利於開展工作那個地步。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這樣的“結構”時間不會長,省委隨時都可能作出決定。如果我正式就任,那個“論功行賞”還是會實現的,所以,絕大部分幹部還是會在我這個市長面前有所表現的。
半個月後,羅兵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特別叮囑:“靜之,你現處在一個很關鍵的時期,要注意影響,特別是涉及到政治聲譽方面的。”
“嗯,謝謝,謝謝羅副書記提醒。”
“好你個李市長、李書記,又沒正經了。”羅兵在電話里提高了聲音,但她並非真的嗔怒,而是一種高興過後的真實流露。
“我很正經呀,我還常常收到你們省紀委委託電信發出的倡廉短訊呢。難得你親自打電話耳提面命,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感到特別榮幸呢?”
“是是是,你很正經。好了,就這樣了。反正你要多注意,有時候呀,一些細小問題也可能把局面弄得難以收拾。這個道理,你也不是不知道。”
“知道了,羅兵,謝謝你,真的。”
放下電話,我不由陷入了沉思,羅兵的話說得沒錯,“有時候,一些細小的問題也可能把局面弄得難以收拾”,別人的經驗告訴我們,這樣的例子不少。
將軍渡水利樞紐工程竣工典禮如期舉行,攔江大堤上彩旗飄飄、鑼鼓喧天。在錚亮的攝像機鏡頭前,在鎂光燈的交相輝映中,我作了一個簡短的講話,充分肯定了工程建設者們用辛勤的汗水為雪州水電建設、城市建設做出的貢獻,結束了雪州建市20年來缺水缺電的歷史,隨着將軍渡水利樞紐工程下閘蓄水,雪州之成為“西部水都”這一歷史也將不可逆轉,結合“觀音故里”旅遊品牌的打造,雪州的經濟將迎來一個發展高峰。
我的講話富有文采,富有激情。
接下來,市委又召開了一個將軍渡水利工程建設表彰大會,我在會上說:“將軍渡水利樞紐工程從開工到竣工,工期短,進度快,體現了工程指揮部幹部職工落實科學發展觀,為實現跨越式發展的戰略目標抓落實、出成效的良好風氣。今後,在幹部使用上一定會有一個大的改革,市委、市政府有那麼多的規劃、計劃,就需要全市廣大黨員幹部發揚‘將軍渡速度’、‘將軍渡精神’,發展就是動力,落實就是水平,一定要把那些用心想事、用心謀事、用心幹事的同志選拔到領導崗位上來。”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只能算是一個承諾,目前還不能實現。但說了比不說好,何況我說的也只是一個大的原則,並沒有涉及到實質性的東西。
因為今天高興,在招待宴上多喝了兩杯酒,晚上回到家裏,慧琳還沒回來,小趙帶着小佳在看動畫片。小佳才兩歲多,還不太看得懂電視,但一雙大眼睛卻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小趙則在一旁重複動畫誇張的動作,逗着她玩。
“市長回來啦!”小趙停止了摹仿,馬上又將自己恢復到一個成人的樣子。
小佳回過頭,叫了一聲:“爸爸……”我將她抱起來,只見她指着屏幕“嘀嘀咕咕”說著什麼。
可惜,我聽不懂。
小趙去衛生間放好熱水,出來見我茫然不解的樣子,馬上把手伸了過來,“佳佳乖,別纏爸爸了,來,阿姨抱。”接着又對我說,“市長,您去洗個臉吧!”
洗完臉,我進了書房,從公文包里取了文件來看。
小趙沏了一杯熱茶送進來,“慧琳姐打電話回來說,她在蓬山縣山區的小學搞安全檢查,今天回不來了!”
“哦。”我點點頭,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
小趙出去了,家裏逐漸安靜下來,隱約聽得她哄着小佳睡覺去了。
我接着在幾份文件上作了批示。最後是一封人民來信。我展開一看,是蓬山縣幾位山區教師寫來的,反映他們那裏經歷了今年的旱災,後來又經歷了洪災,好幾處校舍成了危房,他們已多次向縣裏有關部門反映,但遲遲不見迴音。他們這才給我寫信,希望我親自過問解決此事。
搜索記憶,“蓬山縣山區”這幾個字似乎很熟悉,好像聽什麼人說起過關於那裏的什麼事,想了好久想不起來。我點燃一支煙,望望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之夜,思緒不禁飛到了漆黑的山區。
過了一會兒,我才在那封人民來信上寫下了這樣幾句話:
校舍成了危房,這是多麼緊急的事情。該縣有關部門怎麼就會無動於衷呢?也許,我們有的同志聽這樣的事聽得太多,就覺得很平常了,這是一種麻木的表現。這麼大的事沒有引起足夠重視,說明我們的幹部工作作風存在問題。請蓬山縣委、縣政府責令縣財政、教育行政主管部門限期解決。
放下筆,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腦子裏想得最多的,就是“幹部工作作風”這個問題。是的,現在有的幹部工作不深入,作風漂浮,對群眾沒感情,成天只想着赴飯局、開牌局,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如果省委早作決定,我現在可能已經在全市黨員領導幹部中掀起一次扎紮實實的作風建設了。可是,在省委還未作出決定之前,我只能臨時主持,不能有什麼大的動作。
這時,我輕輕嘆了一口氣,驀然想起,剛才小趙跟我說過,慧琳去蓬山山區學校搞安全檢查去了。她這個市教育局副科長去那裏,是事先得到什麼信息專程前往,還是去作常規性的安全檢查呢?
想到這裏,我馬上撥打了慧琳的手機,可能是因為山區通訊信號差,語音提示:“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稍後再撥,語音提示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