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六章
“喬,喬,果真是你,快醒醒”。
“傻小子,你幹嘛”?蓮阻止了他,嚴肅的道:“趁她未醒之前,你我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能去哪”?修哀嘆。
“去該去的地方,安全的地方,你已仁至義盡,留下,只不過徒增禍端”。
“蓮,謝謝你!對不起,我心已留於此,即便她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無怨無悔”。
“傻小子,你真是傻……”蓮重回真身,留下一片蓮葉,默默道:“傻小子,我走了,蓮一身清潔,不懂得人世間的情愛,希望你的決定沒有錯,我留下一片蓮身,萬不得已時,你給她們換一條性命”。
“蓮,謝謝你,珍重”!
蓮還是走了,兩片蓮身已讓它元氣大傷,它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的療養。
而修,有着他的執拗,不論是人是妖,他都要問個清楚,喬的心裏可曾有過他?
這一夜,雪漫天,紅梅綻放,白雪如華,映白了天際。喬睜開黝黑眼眸的瞬間,便看到冰天雪地下坐着的一個孤寂背影,孤葉為琴,奏的正是那一首《仲夏之雪》,他的琴聲,幽婉中有着動魄的凄然。
不覺間,心,莫名一疼。
“修,我……”喬想說些什麼,卻無從下口。
修不曾轉身,痴情的問:“喬,你願意牽着我的手再走下去嗎?或者說,讓我的血為你綻放”。
“你知道了”?
“是”!
簡單的一個字讓喬無所適從,她只是睡了一覺,為何所有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儘管這一天遲早都會來臨。
只記得當日中了彤的妖神散,記憶、容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變化,甚至她忘了修,可……
“你救了我”?喬問。
“是蓮,不過你別白費心機了,它去了遙遠的地方”。
“彤呢”?
“她深陷神引九黎陣,這會只怕是喊累了”。
喬四望,在冰天雪地中,神情萎靡的彤,正發著呆。
她起身,走過,看着如今與她容貌一般無二的彤,面容幽得一冷:“彤,沒想到你也會有今日”。
萎靡的彤轉身,淡淡一笑:“你莫得意,雪蓮妖遁行,你又哪來的贏,王怪罪下來,誰都不會好受”。
“如果不是你,雪蓮我志在必得,王若知道,你該清楚下場”。
“喬,看在姐姐急功好利的份上,你莫將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好?就當姐姐求你了”!彤妥協了,想到王的手段,只覺得不寒而粟。
喬冷笑,“當初你為何不念舊情,對我用妖神散,如果不是有人相救,只怕我已成一推白骨,你在神引九黎陣下好好反思吧!我想妖神衛很快就會來找上你了”。
“喬……”
喬不理,走到修身旁,幾分留戀道:“我走了”。
“我早想到了,以後我們還能再相見嗎”?修起身,凝望——
喬未答,別過臉去。
修似乎知道了答案,悲傷一笑,從懷中取出一物,替入喬的手中,跌跌落落的離去。
喬心一疼,身未動,心已及,望着背影,相思愁。
“修,我只是回去與王辭行,你當初問我是否願意牽着你的手繼續前行,我想告訴你我願意”。
山下一聲驚叫,卻是修喜極而泣,在雪地里踏錯了步,樂極生悲,直往山下滾落。
喬一急,如影隨形。雪地上,兩人相擁,彼此相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良久,分開。
“等我,我會很快回來”。
“一輩子、兩輩子,輪迴千年,我也會一直等到你的出現”。
……
妖宮。
富麗而堂皇。王高高在上,喬跪下靜默。
他聲音不大,卻威嚴十足。
“彤的事我知道了,她,該死,我這就派妖神衛將之帶回宮殿,形神俱滅,不得輪迴。喬,你能得到一片蓮身,本王甚慰,說,有什麼要求,本王都滿足你”。
“王,喬不想再當殺手了,喬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您能賜我自由嗎”?
“本王可有虧待你的地方”?
“沒有,王對我關愛有加,是喬不好,喬的無情劍再不能像之前的無情了”。
“你動了情”?
“是,我愛上了一個人類,蓮身也是他給我的”。
“妖只有人類千分之一的感情,你居然動了情,喬,你是本王最中意的下屬,為何偏偏是你……人類卑鄙無恥,喝他們的血,方是你該乾的事情”。
“王,求你,讓我離去”。
“放肆,本王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人類?你將本王放在何地?”身為一個妖王,他的高傲不容踐踏,“妖神衛何在”?
“王”!
“調查喬身邊的人類,帶回來,我要將他冰封在這磅礴的宮殿中”。
“王,喬剛剛喝了神仙蜜,說的是酒話,當不得真”。
“這麼說,你是要繼續當我手中的利刃了”?
“是”!
“好,宮廷衛,備上無憂水”!
“王……”
“不是本王不信你,是你自己都不信自己,除非喝下這無憂水,忘徹所有,不然,妖神衛即出”。
“我喝,不過,我要再看他一眼,否則寧成彩蝶,不往兮”!
“好吧”!
……
“喬,是你嗎?我知道一定是你,你不出來見我,想來是你們的王不同意,我願意等,三生三世,絕不忘卻”。
喬哀,落下兩行清淚。
如此過了二十年,修並不曾考取功名,而是鑽入了雜學之中。
他期盼着有一天有所成,找他的喬回來。
而她的喬,二十年一過,藝終成!穩穩的成了王手中第一利劍。
那日,王下了命令,凡間有一人,為禍!以凡軀肉體將鍊金術煉製大成,生妖劫,王派了喬這炳利刃出鞘。
時隔二十年他們再次相遇,他憶起她,她卻再也想不起雪夜當中的那個承諾。
修對於來殺他的喬出奇的平靜,也許他早想到了這天。
而喬卻是第一次在殺人類時感到手軟,他的眼眸深邃,讓她不敢逼視。他的詩句,字字句句縈繞她的心頭。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着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
~尾聲~
“一個嗜血獵手,一個輪迴千年執拗的男人,一個妖、一個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蝶妖恭喜你放下屠刀,修你是個了不起的男人……住宿我可以給你打八,不,九折”。景曜聽完故事,久久不能平靜,修自強不息,喚回真愛,而他呢?做了縮頭烏龜,躲在了這僻靜之地。
他是否該像修一樣,再勇敢一回。
腦海中浮現一道道身影,死以億計,那樣慘烈,鮮血艷紅,染紅了整個天空,一個個和他有關係的人都像是受到了詛咒般,倒下!
不堪回首,不願面對,他只想靜靜地躲在這裏,獨舔傷口。
或許有一天,他足夠堅強了,也會如修一樣,像個男人,轟轟烈烈的再戰一回,現在,他做不到。只要一閉上眼,便是成千上萬的鬼影,重疊。
“老闆,你似乎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希望哪一天我們能有幸聆聽,只是,我們並不是來住店的”。修看了眼喬,臉上儘是柔情。
喬投以一個微笑,緩緩說道:“千年來,我愧疚修太多,我就是個不詳的妖,他和我在一起,未必就是幸福”。
“喬……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就是一種幸福”。這是修給幸福寫的定義。
無心之人,哪怕宮樓大廈,鮑魚龍蝦,食之如蠟無味;有心之人,哪怕粗茶淡飯,也可成為山珍。
無愛之人,勉強生活,如之度日如年;相愛之人,一分一秒,也可成為朝夕。
“王的妖神衛恐怕不多時就會來了,我們也該離開之時,王是個有野心的妖,所有妖或是修士他都想控制在手,我們還要通知散落的妖們,讓他們做好防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景曜問。
喬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太清楚,我們都是一群被他控制的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以前四方天神遙望凡間,王做事還小心翼翼,自幾十年前,天界與人界的正反通道不知為何關閉了,所有天神一夜消失,王再沒有了顧慮”。
“那是因為天界遇到了一場最大的浩劫,所有天神都被迫招了回去,原本以為躲到了地球便不會有所紛爭,沒想到戰火又燃了這裏,難道真的沒有我的安生之處嗎”?景曜嘆。
白衣,天界帝君,從一開始便將他當成了天命者,拯救這次的七界六道大劫,然而景曜在漫天星辰一役,徹底失去了鬥志,躲在人間,不曾想,二十幾年前剛解決了一個納碎,現在又出了一個妖王,是一定要將他逼上絕路?
“浩劫?果然不簡單,以我一個小小的蝶妖就不去操心那許多事了,既然通知已到,你們小心,告辭”!喬與修起身,待離。
“保重,如果有一天遇到了麻煩,生門永遠敞開”。
“生門?老闆果然有意思,依照八卦之門,這倒是條生機,倘若有一天需要,定會叨擾”。修抱了抱拳。
“你可別忘了帶銀子……”鳳舞嫣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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