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甚至，她也可以想像得出當年還是林雲青的柳氏身為一個女子會在戰場上出現的原因，也懂得當時在知道柳氏與北辰翼有染之後，林雲霄對待胞妹那種看似狠絕的處理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切都是為了重振武侯府，而這些年，武侯府漸漸崛起，林雲霄耗費了大量的心力，卻沒有想到至此功虧一簣。

林璃神色有些複雜，反而是林雲霄微微笑着，伸手過去。林璃見狀，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父親的掌心之中，感覺到被對方輕輕握起，這才慢慢放鬆了下來。

「無妨，縱然我以後不再手掌兵權，皇上也不會就此冷落了武侯府的。」他低聲說，握着林璃的手低聲道：「今上不是過河拆橋的人，我總歸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在軍中也有些聲望的。只是，若是如此，只怕你與葉槭的婚事……」

若是李尚梧心中開始防備武侯府，那麼又怎麼可能會讓葉槭迎娶林雲霄的嫡長女呢？這豈不是又從側面增加武侯府在軍中的影響力嗎？

林璃這才意識到這點，她神色恍惚了片刻，然後才露出笑容，低聲道：「父親不必為我擔憂。」

她與葉槭……林璃微微咬着下唇，片刻之後才低聲道：「我總覺得，今上似乎並沒有想要阻止我們的意思。」想起臨行之前，最後一次入宮見到李尚梧時的情形，林璃心中越發的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反而，他似乎是想要撮合我們兩人。」

不然，為何明明知道葉槭對她的心意，卻還是讓葉槭一路陪同她？

林雲霄自然是比林璃對這些政治考量更加熟悉，聽她說了當日見李尚梧的情形，半響才嘆息道：「原來如此。」

林璃是他的嫡長女，在危機時刻又表現的頗為出色，今上放她來邊境，也是存着兩手準備的。若是他死，林璃的存在能夠安撫那些他手下的能兵強將。而若是他獲救，林璃的出現也會讓他在軍中的嫡系充滿好感。

到時候，他因為「辰國駙馬」一事韜光養晦，讓出軍權，而林璃嫁給葉槭，他當年在軍中的人脈自然也會由葉槭接手大部分。而葉槭又是有真本事的人，真正收復那些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樣一想，讓林璃到蘄州來，簡直是一舉數得。

只是，把林璃當成政治考量的籌碼……林雲霄神色複雜地看着林璃，見林璃神情平靜，也不知道她是否想到了他所想的那些。半響，他才低聲道：「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這究竟是今上的想法，還是葉槭也有參與，他總歸是要弄明白。

不然，縱然武侯府重新在京城落魄，他也絕對不會拿女兒當籌碼。就如同當年，寧願讓妹妹上戰場，也絕對不可能拿着妹妹的婚事當籌碼一樣！

雲層疊嶂，擋住了本來皎潔的月光。葉槭居高臨下看着被帶到面前的兩人，面上雖然不顯，然而心中卻是緊繃了起來。

活抓北辰澈自然是好事，然而北辰澈身邊這個打扮艷麗的女子，卻是一個實打實的燙手山芋。他雖然沒有見過藍心，卻也聽林雲霄提及過辰國陣營中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巫蠱師，藍心。林雲霄體內的蠱，就是她下的。

因此，眼前的女子雖然看着狼狽且嬌弱，葉槭卻依然是一點都不敢大意。從柳氏口中得知，巫蠱師下蠱的方法千奇百怪，並不像下毒一般非要讓人入口，又或者是傷到對方，或者用氣味。

巫蠱師下蠱，只要與對方接近到一定程度就足夠了。所以，這樣的人留着絕對是一個禍害。

「我是辰國的藍心公主！是你們武侯爺的新婚妻子，你們不能殺我！」也許是葉槭那一瞬間的殺意被藍心所察覺，她立刻大聲叫了起來。正準備下令的葉槭動作一頓，這才真正皺起了眉頭。

真正讓他覺得棘手的不止是藍心巫蠱師的身份，更是她林雲霄「新婚妻子」的身份。

這樣一個女人，竟然沒有死在戰場中，甚至沒有逃走……他神色陰沉地看着藍心，「如果我所猜沒錯的話，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辰國的巫蠱師吧？」

「再說，林侯爺的妻子如今正在京城之中，你何來新婚妻子的說法？」他咬牙，看向一旁押解着藍心的士兵，「留着一個巫蠱師在身邊絕對是禍害，殺了她！」

「不要！」藍心尖叫，「不要殺我，我有情報，辰國皇室的情報！」

「你！」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北辰澈聞言轉頭，雙眼一瞪，卻見藍心冷笑，「我拿辰國皇室的情報換我的命，我保證聽話，絕對不會耍花樣的！」

見葉槭依然不動，身邊的人抽出刀，她快速叫道：「你們解了林雲霄身上的巫蠱，就證明你們有比我還厲害的巫蠱師，還害怕什麼？如今辰國皇帝病危……」

「藍心！」北辰澈怒吼，而藍心卻不敢不顧，躲開了北辰澈的一腳，冷笑着道：「你們父子把我當工具，殺了我姐姐，讓我為仇人效力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藍心放聲大笑，根本就不顧冰涼的刀刃已經架在了她的脖頸之上，此時反而轉頭看向了葉槭，連脖頸因此而劃破，流出鮮血也無動於衷。

「如何，我透露辰國皇室的秘密，你們留我一條命！」

「將軍，」一旁副將此時才出聲，也是他暗示了持刀的士兵沒有立刻殺死藍心，「這買賣划算。」

葉槭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藍心，然後才開口：「捆起來，嚴加看管。」想了想又道：「讓她一個指頭都動不了。」軍伍之中多的是捆綁重要犯人的辦法，區區一個沒有武力值的藍心，這些人處理起來自然得心應手。葉槭擔心夜長夢多，這會兒捆了北辰澈、藍心等幾個重要戰俘，其餘全部當場處決，就連夜回城。

雖然藍心看似已經走投無路，然而他也不敢大意。看守藍心的任務一直由當時抓拿她時近距離過的幾個士兵負責，並不讓其他人再多靠近。藍心見這架勢自然知道這葉槭對她的防備之心，雖然心中暗恨，卻也無能為力。只更加肯定蘄州邊城之內定然有比她更勝一籌的巫蠱師，因此並不敢貿然給那些士兵下蠱。

等到一行人靠近蘄州邊城時早已經天光大亮，一場戰爭，這裏丟下了無數的屍體，葉槭等人一路經過檢查順利入城，藍心被捆得結結實實，只有一雙眼睛能夠看着四周。入城之後那些路邊的人對她的仇視絲毫不能動搖她半分，如今她心中所想的都是林雲霄。

那一天晚上，在周朝軍隊節節敗退或者說是假裝節節敗退引誘辰隊落入陷阱的時候，猶如天神一般出現的林雲霄！辰隊在一瞬間敗退，林雲霄幾乎是每一個辰人心中的夢魘一般，饒是當初他被生擒，甚至被巫蠱之術控制的時候，也讓人忌諱。

多少次，在軍營之中那些人想要殺了他一了百了。又有多少次，他從控制之中醒來的時候，只憑着眼神就讓人望而卻步？

而如今，想起要下蠱時那人看她的眼神，她就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