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左紹華也馬上附和道:「我也去,不過,我們最好兵分兩路勘查比較好。」
安立奎則善盡地主之誼,帶着容朝安和楚綺瑗從外面開始參觀,一邊倒背如流的介紹着教堂的結構和歷史。
「這座教堂在一八八二年動工后的第二年,就換了建築師,由當時年僅三十一歲的安東尼?高第負責,他花了四十三年的時間在這件工程上,最後甚至乾脆搬來教堂里住,一直到一九二六年的一天,他從外面回來時要過街,意外發生車禍而死。
「教堂的外觀上,一共有十八座高塔,代表着耶穌基督的十二門徒、福音的四位作者、聖母瑪莉亞和耶穌基督,最高的塔高達一百七十公尺……」
在要進入挑高六十公尺的正殿之前,安立奎虔誠的先用手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然後拿起頸上戴着的白金十字架,靠在唇上輕吻一下。
楚綺瑗看着只穿黑色服飾的安立奎和他那從不離身的十字架,覺得他看起來像一名修道士。
然而也因為安立奎獨特又一成不變的裝扮,一直潛伏在教堂里的恐怖分子阿魯汗一眼就認出了他。
阿魯汗立刻拿起手機快速按了一串號碼,然後以巴基斯坦話朝接聽的對方說了一句,「他們找上門來了!」
阿魯汗早已作了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讓這件任務順利完成,當這座被回教徒視作「邪教」教堂之一的建築物倒塌時,這將是讓他名留青史的最高傑作!
LaRambla人行大道19:33:07
位於加泰隆尼亞廣場旁的這條巴塞隆納最聞名的人行步道上,隨時都有上千名觀光客在這裏流連。
他們或是一路觀賞着街頭藝術家的各種表演,或是走進賣明信片和紀念品的攤販「流動店」里,買些巴塞隆納的回憶好帶回家,腳酸了,口渴了,肚子餓了,這裏也有無數小咖啡館臨時攤位;而在人行大道外的兩旁隔着馬路,還有跟LaRambla大道一樣延伸數公里長的數百家商店,一路通到海港旁的餐館、夜店和購物中心。
在安立奎熱情招待的午餐之後,左紹華和傑克的行動電話同時接到東方A的來電,並且表示每隔半個小時會通話一次。
這回,容朝安和楚綺瑗並沒有同步接到東方A的電話,據傑克說,是因為東方A希望他們這對情侶能乘機好好享受一下巴塞隆納的陽光,不要他們有太多的心理壓力。
午餐之後,容朝安和楚綺瑗決定兩人一塊去逛街。
他們在人行大道上閑逛,從頭走到尾之後,容朝安突然說:「我怎麼可能沒有心理壓力?我肩上背着的筆記型計算機上,有一個要命的時鐘正在倒數計時,而明天早上九點鐘過後,一座蓋了一百多年的教堂會倒下去……」
楚綺瑗非常了解他的心情,因為她也有同感。
兩人停在遊客熙來攘往的步道上,楚綺瑗緊緊的抱住容朝安,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再一次聽着他的心跳,心裏卻想着,他們周圍的陌生人群里,不知有多少人今天會去參觀神聖家族教堂,而那些人都不知道,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看見這座大教堂聳天矗立。
楚綺瑗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她抬起臉來看着容朝安,心中帶着些欷吁,但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提議道:「走吧!我們再去看一次那座品味獨特的教堂?」
容朝安欣然同意,兩人隨即在馬路旁攔下一部出租車。
二十分鐘之後,他們在教堂外的地下鐵站出口旁下車。兩人手牽着手,沉默無語的加入那列等着買票的長龍。
兩人第二次造訪神聖家族教堂,挑高六十公尺的正殿裏,到處架滿了高高的鷹架,地上也四處散放着又大又笨重的大理石塊,供石雕家當場丈量尺寸,在現場雕塑之後,組成正殿的牆壁、廊柱和多角拱門的裝飾。為了節省空間,有些大理石甚至兩、三塊迭在一起,周圍則是以紅繩圈圍出遊客可以通行的步道。
容朝安和楚綺瑗在正殿裏瀏覽着內部已經部分完成的莊嚴拱門,和廊柱外表裝飾的石雕,遊客能自由走動的範圍其實很有限,而且現場還有一群工人正在埋頭苦幹。
楚綺瑗想登上那代表耶穌基督的高塔,她和容朝安捨棄那座特設的電梯,寧願爬那數百階的螺旋形樓梯,當兩人氣喘吁吁的到達塔頂時,他們知道並沒有白費工夫,因為塔頂視野遼闊,可以俯視眺望整個巴塞隆納。
從高塔回到正殿之後,他們兩人仍依依不捨的來迴流連,但是教堂在傍晚六點鐘就要關門,他們不約而同的有種「人生苦短,但是快樂卻更短暫」的悵然若失感。
最後,正殿內的遊客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五個人。
楚綺瑗向容朝安說:「讓我們在正殿裏再繞一圈吧,算是朝聖巡禮。」
容朝安摟住楚綺瑗的肩膀走着,楚綺瑗則攪住他的腰,兩人的心情都顯得格外沉重,腳上也像綁了鉛塊般,步履緩慢。
當兩人經過一堆大理石石塊時,楚綺瑗倏然停住腳步。
「等一等!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容朝安一頭霧水的問。
「來!我們走回去再走回來試試看!」
「綺瑗,你在幹什麼?教堂就快關門了。」
不過,容朝安還是乖乖讓楚綺瑗拉着他手臂,兩人踱回去幾步,又踱了回來,在一來一回之間,每次他們經過那三大塊堆在一起的大理石時,只要屏氣凝神,就可以清楚的聽到一種電波干擾的聲音。
「是從我的筆記型計算機發出來的!」容朝安瞪大了眼。
「還有,那堆大理石塊底下也發出一樣的聲音!」
為了證明,楚綺瑗甚至拿過容朝安的計算機背袋,像鐘擺一樣在大理石塊前晃動,電波干擾的聲音果然不斷的互相呼應着。
容朝安只愣了半分鐘,接着馬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手指微顫的撥着傑克的電話號碼。
「傑……傑克,我想,綺瑗和我找到定時炸彈了!」
和傑克通完電話之後不到五分鐘,容朝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以為是傑克打來的,只響了一聲他便立即接聽,急促地道:「喂,傑克?」
「不,我是東方A。」一道計算機合成的機械聲音傳來。「你剛才告訴傑克,說你的筆記型計算機會跟埋定時炸彈的地點互相電波干擾?」
「對,沒錯。」容朝安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想,那是我計算機上和那顆定時炸彈上的倒數定時器的電波。」
東方A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說,「你說對了,是從倒數定時器上發出的電波沒錯,但是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埋在那裏的並不是一顆定時炸彈。」
「什麼?!我、我不明白!」容朝安不禁蹙起眉頭。
「你現在不必明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比定時炸彈還要棘手。傑克和其它人會馬上趕過去,看來,明天我得親自處理這件事。」
「啊?!」這下容朝安顯得更加驚訝。「你現在人在巴塞隆納?你是說,你要親自出面處理?」神秘的東方A要露面了嗎?
但是,東方A並沒有回答容朝安的問題就切斷了通話。
神聖家族教堂08:31:47
此刻已是凌晨,但教堂前的鋼鐵雕花大門仍開着,鐵門外的馬路上停了幾部大型貨車和起重機,數十名工人正忙碌的進進出出,而教堂周圍也一反平常的燈火通明,附近幾棟老舊公寓樓房的窗口上,不斷有好奇的居民探出頭來看,甚至有人朝着工人們大聲叫罵三字經,怪他們在這個時候還動工,擾人清夢。
傑克在教堂內坐鎮指揮,跟他在一起的還有警政署長、教堂建築工程委員會的代表,以及放心不下的安立奎。
隔着馬路,對街的小廣場上,左紹華陪着容朝安和楚綺瑗站在地下鐵車站的出口旁,三個人都鮮少講話,靜靜看着眼前忙亂的一幕。
容朝安和楚綺瑗後來才知道,他們在教堂正殿內看到幾塊大理石塊堆得很高,倒不完全是為了節省空間,而是方便石雕家在現場雕刻一座需要用到兩、三塊大理石的巨大雕像,等完成之後,先一塊一塊的移到要安置的地方,再組合起來。
據安立奎說,每一塊大理石塊大約重八十到一百公噸,搬運移動時需要以起重機等機械輔助,才能完成任務,現在工人們需要把已經放置在教堂里的大理石一塊、一塊的慢慢搬出來,在操作的同時,還得格外小心,避免破壞了那些已經完成的廊柱和牆壁部分,讓整個過程顯得更加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