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顯然四王黨已經失了皇上的歡心,聽說前幾日在朝堂上,有四王黨說到福建的事,被皇上痛罵一通,這就表示,皇上對四王黨並沒有那麼信任。
所以,四王黨這回很聰明地迴避應天府,提出大理寺,應天府雖然低於大理寺,可是依舊十分重要,京城的安危不是鬧着玩的。
所以,四王黨很可能就是直奔應天府而去?
丁舉文當上應天府同知,而阿丑的案子就是應天府審理,為什麼這兩件事正好碰在了一起?
既然有福建的事,又有昭貴妃的事情,四王黨的人還敢出來說話,這代表什麼?
他頓悟地一拍桌子——糟糕,他們中計了。
應天府的大牢裏,阿丑聽完了夏翌辰帶來的消息,她托腮深思,神色凝重,「我之前還托龍鈺公主幫我查是誰來審這個案子,如今看來,倒是沒這個必要了,四王黨的連環計當真漂亮。」
夏翌辰習慣性地鬆了鬆手上護腕,「舉薦丁舉文不是衝著大理寺,而是應天府,為的就是你的案子,一來是試探他,畢竟他是否真心投誠還有待考量;二來牽制你,確保你的案子會按四王黨的預定走下去。」
「還有一個更隱晦的算計,世子且想想皇上態度的轉變。」阿丑暗自咬牙。
「皇上因為福建的事情和昭貴妃的事已經不那麼喜愛四王爺,但還是把應天府這樣重要的職位給了丁舉文。」他登時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因為我們橫加阻攔,反而幫了四王爺一把?」
她頷首道:「我怕的就是這個,如果沒人與四王爺對立,可能他們所圖謀的還不足以成事,但一經太子殿下的人阻攔,皇上就會三思了。兩黨之爭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皇上恐怕是想要牽制太子。只不過,四王爺為什麼突然來這麼一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福建失利之後?」
他微微合眼,「皇上原先就喜歡四王爺,四王爺的目的不是想要報復福建的失利,就是想要讓我們應接不暇、圍魏救趙。」
她接着道:「還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不知道世子有沒有見過誰才剛中了狀元,在翰林院任職沒幾個月就能到應天府這樣重要的地方,總之我是沒見過。」
再怎樣優秀,總要有個冷板凳的考驗期,除非有很硬的後台。
「的確稀少。」他的眸色愈發深凝,「皇上怎麼會同意呢?」
「皇上怎麼會同意,我不得而知,或許皇上在看看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能揣度其中緣由,只有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才好部署下一招棋。」她看着陰森森的牢獄,卻無半分懼色,反而十分從容不迫。
他堅定道:「我心中有數了。你放心,我會查清楚你的案子,這次他們休想從我手上再坑人。」
阿丑知道他有決心,可是事情會如何發展,真的不好說,看來,他得要為了此事奔波頭疼了,如今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況且大恩不言謝,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但願能平安渡過此劫。
丁舉文上任應天府同知第一天,堇堂的案子開始審訊。
應天府衙門裏,丁舉文把攤開的案卷往桌上一放,仰頭靠在椅背上,沉思不語。
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那日徐泰找到他,和他說了應天府的事,也說了堇堂的案子,當時他沒有多想,能去應天府是再好不過的差事,而且,他想知道,當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求饒時,是否想過當時在整個淮南城的矚目下拒絕他是一件會讓她後悔的事?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自己已經入了魔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大人。」一個衙役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將他拉回現實,「府尹大人請您過去。」
「有說什麼事嗎?」他開始思索,他已經拜見過應天府尹這個上司,是個有些刻板的人。
「並沒有明說,大約是最近幾件案子的事。」衙役回答。
「你先下去吧,我隨後就來。」丁舉文收拾了一下桌案才起身離去。
應天府尹坐在上首,一邊喝茶一邊說:「堇堂的案子,上邊有兩種意思,你怎麼看?」
「無非是重罰或從寬。」丁舉文恭敬笑道:「但是下官以為,這些都不妥當。」
「哦,你有什麼看法?」
丁舉文拱手道:「在這樣的狀況下,大人還是秉公處置比較好,否則聽了哪邊都是不對,而且堇堂的案子人命關天,又是賣給百姓的東西,若是不秉公處理殺雞儆猴,難保以後不會有更惡劣的事件發生。」
府尹點了點頭,似乎思忖了片刻才道:「這件案子就由你來負責,務必還百姓一個公道。」
這案子顯然吃力不討好又兩面不是人,他把這個難題丟出去,這樣既可以少得罪人,又能考校一下這個新來的同知有幾斤幾兩重。
不過,這恰恰正中丁舉文下懷,四王黨的意思,不就是讓他操控案件嗎?
他十分滿意。
應天府大牢。
「哐啷」一聲,房門被打開。
幾個衙役魚貫而入,立刻拎起阿丑就要上刑。
她厲聲喝止,「誰允許你們濫用刑罰,我又沒說不招。」
那幾個衙役置若罔聞,將夾手指的刑具套在她纖細的十指上。
她暗暗咬牙,她不怕手廢了,反正已經毀容,再廢一雙手也算不得什麼,她照樣能把那些害她的人鬥倒斗殘,可是,如果他們來更厲害的,想要害命呢?
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我許你們每人一千兩銀子,你們意下如何?」她改用利誘。
那幾個衙役冷笑一聲,還是不為所動。
真糟,她今天是見了鬼還是見了閻王了?
還沒來得及思考,一陣劇痛從雙手傳來,猝不及防的她驚叫出聲,不知是冷汗還是淚水濕了她的面紗。
接着,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打下來,她感覺到皮開肉綻的撕心裂肺。
她無權無勢,沒有身家背景,卻參與了奪嫡鬥爭,或許早該想到今日的結局,可是她不曾後悔,因為她沒有退路,無論怎樣,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還不如在死前讓那些人頭疼幾回、傷心幾回、憤恨幾回。
想到此,她突然仰天大笑,「我且等着,就算我死了,也要變成厲鬼看你們血肉模糊的那一天。」
一盆冷水潑下,她暈厥過去。
大牢外,昱王府親衛和獄卒僵持着。
夏翌辰強忍着沒有動手,因為一旦動手,肯定會驚動皇上,昱王府親衛和獄卒打起來可是大事,嚴重的話可以涉及謀反。
可是,阿丑怎麼辦?
他接到消息,那些人居然對她用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晚一分,她的危險就多一分。
獄卒擺出一副嚴正以待的模樣,「丁大人吩咐過,今日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夏翌辰誇張地一甩衣袖,「好,那本世子就把你們那個丁大人抓過來。」言罷便轉身風火而去。
應天府同知辦公之處,丁舉文正坐在椅子上看案卷,突然一陣風飄過,自己的領子緊接着就被揪起來,一道憤怒的聲音傳來,「你是有多恨她,非要致她於死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