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農曆七月十五,月朗星稀。
我叫馬小寶,今天是我的生日,不過我並沒有守在蛋糕邊等待着吹蠟燭許願,而是跟着老頭子守在李家村村頭的大柳樹下啃着窩窩頭順便喂喂蚊子。
“啪~”順手又拍死了一隻在胳膊上享用大餐的蚊子,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師父,還得等多久?”我一邊啃着冷冰冰沒什麼味道的窩窩頭,一邊苦着臉說道:“咱們在這都快餵了兩個小時的蚊子了!”
“再等等,要沉住氣!”說是這麼說,老頭子也有點不耐煩了,扔掉了手中的窩窩頭,從口袋裏掏出他那可愛的諾基亞藍屏手機,看了看時間,老頭子嘀咕說道:“馬上就十一點了,怎麼還沒來?不會是忘了吧?”
看老頭子在那嘀咕着,我有些無語了。
平時給人家看看風水定定陰宅之類的就算了,反正都是忽悠人,只要口才好,不怕人家不掏錢。
不過這次也不知道老頭子抽的哪門子瘋,竟然接了幫人家超度的活。
從十歲開始跟着老頭子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除了坑蒙拐騙之外,還真沒見過老頭子有什麼別的本事。跟了他兩年,除了被他逼着死記硬背號稱是茅山絕頂不傳之秘的《茅山術法三百條注意事項》之外,基本上他那套坑蒙拐騙的伎倆都被我研究透了。
有事沒事的時候就顯擺他那茅山不知道多少代編外弟子的身份,有的時候我都替他感到臊得慌。一把年紀了還是個臨時工,有啥好顯擺的?
不過話說回來,有這個名頭確實比沒有的強,至少有些人還吃這套。
江湖行走,最重要的是什麼?
不是口才,也不是見風使舵的本事,最重要的是要有個高逼格的背景。這是老頭子的原話,很顯然,這一點他做得很出色。
兩年來,仗着這茅山傳人的身份,老頭子在一些鄉鎮中很吃得開。
大概也是看出了我有些心不在焉加不耐煩的勁頭,老頭子一瞪眼,訓斥道:“告訴你多少遍了,沉不住氣永遠做不成大事,整天毛毛躁躁的……”
“師父,你先別忙着訓我。”我有些不服氣了,頂了一句:“這李家村雖然算不上窮鄉僻壤,但是也沒有什麼富貴人家吧?替人家超度這個事能拿多少錢?頂了天了也只是千兒八百的,大半夜的在這守着喂蚊子,值得嗎?”
聽我這麼一說,老頭子哼哼一聲,說道:“你懂個屁!死的這個李老太爺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他有個好孫子。我早就打聽好了,他孫子是城裏一個大地產商的心腹,只要今天咱爺倆把這場法事辦的漂亮了,有那李老太爺的孫子牽橋搭線,說不定能搭上那地產商的船,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看着老頭子在那幻想着美好的前程,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古怪的看了老頭子一眼,說道:“城裏人不好騙的,你還想進局子?”
鄉鎮的經濟條件永遠比不上大城市,曾經老頭子信誓旦旦要在大城市裏闖下一片天地,叫囂着要發揚茅山一脈曾經的榮光,結果被人舉報宣傳封建迷信,被當成神經病進了局子裏喝了好幾天的茶。
從那以後,老頭子就再也沒踏足大城市,只在山區鄉鎮一帶彰顯他那茅山編外弟子的光榮身份。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這一刀插得有點狠了,老頭子美好的幻想破滅了,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正當老頭子準備以師門長輩的身份對我進行‘言傳身教’的時候,村裏有人急匆匆的朝這裏跑了過來,老頭子頓時擺出一副風輕雲淡的從容姿態,那模樣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架勢。
身為老頭子身邊的‘道童’,我立即扔掉手中的窩窩頭,擺出一副肅穆的樣子,經過老頭子兩年的熏陶,我們爺倆之間的配合已經很默契了。
“王大師,讓您久等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大鼻子小眼睛,體型微胖,這傢伙就是那位過世的李老太爺的孫子李峰,也是老頭子說的那位大地產商的心腹。
我師父名為王堅,老而彌堅的堅,這是他自己的解釋。不過他每次洋洋自得的說出這個解釋的時候,我腦子裏總是想着‘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句話,當然,我不會傻到當著他的面說出這句話的。
“李先生客氣了。”老頭子很裝逼的淡淡一笑,說道:“法壇準備好了沒有?咱們現在是不是……”
“當然當然,王大師請跟我來!”李峰很是客氣的在前面引着路,邊走邊說道:“王大師不要見怪啊!村裏有些人對開壇做法這樣的事情有些忌諱,所以得等他們都睡著了才能……”
“明白,鄉野村民,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我懂!”老頭子很是淡然的說道。
我們爺倆跟着李峰悄悄地進村,讓我有種做賊的感覺,這感覺很不爽,不過看到師父那副裝逼的模樣,我也只能忍了。
李家老宅在村東頭,佔地面積不小,在這李家村也算是大戶人家了。
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又被稱為鬼節。馬上快到十一點鐘了,家家戶戶都已經緊閉門窗,除了偶爾聽到幾聲狗叫之外,整個村子顯得很寂靜。
來到李家老宅之後,我能清楚的感覺出來,除了李峰之外,其餘的李家那些人似乎對我們爺倆很不待見。
特別是李峰的父親和叔伯幾人,看我們爺倆的眼神明顯帶着鄙夷不屑之色,一副‘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騙子,看你們能耍出什麼花樣’的眼神。
我畢竟年齡小一點,臉皮比較薄,低着頭不敢和他們對視。而師父則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大大咧咧的跟着李峰邁步走進了李家老宅。
對於師父這回鍋不知道多少回的老油條來說,這些人的質疑鄙視的眼神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只在乎李峰的態度。
很顯然,李峰雖然在家的輩分很低,但是話語權很高。畢竟是老李家唯一一個有出息的人,即使是他的叔伯等親人對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請道士來開壇做法這件事,是李峰獨自促成的。
家裏人不信這套,但是李峰信。跟在大老闆身邊這麼久,他也見識過一些詭異的事情,為求心安,他也不在乎那千兒八百的。
鄉下規矩,家中老人逝去,一定要守靈三天,三天後才能下葬。若是平時的話,李峰也不會這麼折騰了,這不是正巧趕上鬼節了嘛!
只要平安過了今晚,花點小錢對於李峰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沒有理會叔伯長輩們黑着的臉,李峰客氣的把我們爺孫倆請到了老宅子的堂屋前。
堂屋裏佈置成靈堂的模樣,房樑上掛着白布綾,李老太爺遺像擺在正中央,遺像前面是一口雕花的厚重感十足的黑色棺材。
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我跟老頭子來到堂屋前擺放好的一座法壇前,其實就是一張香案,上面點了兩根蠟燭,硃砂、清水、毛筆、符紙等一應俱全。
李家十來口人在不遠處看着,老頭子也是久經風浪的人,沒有絲毫的緊張。對我一招手,很是肅穆的說道:“徒兒,把為師的法寶拿出來!”
聞言,我很是利索的從隨身背着的的布包里掏出老頭子口中所謂的‘法寶’拿了出來。一把桃木劍,一面銅鏡。
兩樣加在一起售價一百二十五,是老頭子今天早上帶着我到鎮上小賣鋪買來的。
老頭子接過這兩樣‘法寶’之後,臉色鄭重的拿起法壇上的毛筆,蘸上硃砂在符紙上極速畫了起來,筆走游龍,鐵畫銀鉤。一邊畫著,一邊還念着讓人似懂非懂的咒語,那副模樣,着實有幾分道家高人的風采。
幾秒鐘畫完符籙之後,老頭子一把抓起桃木劍,挑起那張畫好的符紙,跟癲癇病似的在香案前跳動起來。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丁六甲,聞我關名,不得停留……”
一通咒語念誦后,老頭子手中桃木劍挑着的那張符紙猛地化為一道火光。
看到這一幕,李峰叔伯等長輩眼神中的那種質疑和不屑稍稍散去了一些,這般專業的做派,就算是個江湖騙子,也是個很有技術含量的騙子啊!
我站在老頭子身邊,死死地繃著臉,怕忍不住笑出聲來。
鎮宅安家符被老頭子在這個時候耍出來,還把人家唬的一愣一愣,不得不說老頭子的表演實在太專業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此時的我已經深刻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雖然老頭子表演的很專業,但是我總感覺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總感覺有種涼颼颼的感覺,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涼颼颼的感覺讓我心底出現些許不安的感覺。
下意識的隨着這種感覺去尋找源頭,目光不經意的飄向身後堂屋靈堂處的那口黑色厚重的棺材。
僅僅看了一眼,我全身的汗毛就徹底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