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調虎離山

13.調虎離山

“哼~鬼話連篇。”寒鐵心在心中冷冷回敬,但想到自己所說的也不是實話,也沒有資格來指責蕭鳳翎,便打消了這種五十步笑百步的想法。看蕭鳳翎仍在不停打着冷顫,走到床邊將被子拿來為他披上。

蕭鳳翎沒想到他會這麼做,身上溫暖的同時連心裏都莫名升起一股暖意,看着寒鐵心近在咫尺的臉,臉上竟微微發熱,退後一步,有些尷尬的彆扭說道:“多謝。”

寒鐵心沒想到從他的嘴裏竟能說出謝字,詫異的看向他,一看之下,覺得蕭鳳翎的樣貌不但是初見驚艷,而且越看越見精緻,即使不顰不笑卻足夠令人心跳加快。

寒鐵心驚於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乾咳幾聲,首先打破沉默,問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取你性命,為什麼還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去梅嶺?”

“先師的祭日快到了。我要趕去拜祭他老人家。”蕭鳳翎回答道。

寒鐵心沒想到這真的是他鋌而走險的原因,不禁奇怪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讓蕭鳳翎做出這樣不理智的決定,又問道:“看來令師與你的感情很深。”

“師父於我,恩同再造。”蕭鳳翎答道,“當年若是沒有他老人家,我早就不知道去哪裏投胎去了。”

“哦?這麼說,你是孤兒?”寒鐵心沒想到他們竟有同樣的遭遇,出於同病相憐,對他不自覺的多了一份親近。

“我是孤兒,又不算孤兒。”蕭鳳翎的臉上籠上一層悲傷,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寒鐵心莫名其妙的問道:“此話怎講?”

蕭鳳翎長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我很小的時候,故鄉大旱,整整三年莊稼顆粒無收,日子眼見就要過不下去了,有一天家裏來了一行人借宿,並願意給我一袋白面作為報酬。當時爹娘高興壞了,急忙為他們整理房間,還把最新的被褥給他們鋪上。一行人中,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明明是個男人卻打扮得花枝招展,還化了妝,看着很不舒服,他總是有意無意的盯着我看,我覺得很奇怪,後來無意中我聽到他和爹娘的談話,他說我模樣俊俏,要將我□□成小倌,只要爹娘讓他把我帶走,就給他們五袋白面……”

“你爹娘……同意了?”寒鐵心輕聲問。

蕭鳳翎嘆了口氣,緩緩點頭。

“那你又是怎麼加入青萍教的呢?”

“我同他們到了臨安,被關在一家妓/院中接受□□,我先後逃跑了十六次,都被他們抓了回來,被打得遍體鱗傷,但是我仍不甘心認命,第十七次我終於逃了出來,卻因體力不支昏倒在路邊,被途經此處的師父救下。”

寒鐵心沒有想到,這隻孤傲的鳳凰竟有着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中頭一次對他產生憐惜,隨後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再回去家裏?”

“沒有。”

“你恨你爹娘?”

“以前恨,現在想想,就算爹娘沒有賣了我,以家裏當時的情況,我也不見得能活得過那個冬天。”蕭鳳翎苦笑,“也就沒有什麼好恨的了。”

“這樣也好。”寒鐵心認真的說出這樣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有個可以恨的人也好。”

“哦?”

“那一年土匪闖入我家,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爹娘將我藏到菜窖中才幸免於難,但我卻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鋼刀刺穿爹娘的胸膛,看着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大姐因不願被他們糟蹋投井自盡。”寒鐵心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帶着些顫抖的吐出,“所以說,恨也不是最糟糕的事,至少你還是有人可恨的。”

蕭鳳翎盯着他愈見深沉的目光,微微一笑:“人的境遇是好是壞,往往都是靠比較得出來的,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遇見一個比我更慘的人。”

寒鐵心被他的話逗樂,搖頭笑着說:“看來我是給你做墊背了。”

寒鐵心的笑容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至少蕭鳳翎是這樣認為的,他怔怔的看着那張笑臉,竟有瞬間的失神。

“你師父就你一個徒弟么?每年只有你去祭拜?”寒鐵心繼而問道。

沒想到剛剛還好好的蕭鳳翎迅速轉為了那副鋒利冷傲的表情,連說話的聲音都冷了下來,起身走到床上,淡淡的說:“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寒鐵心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了這個喜怒無常的蕭大教主,但有一點他能肯定,蕭鳳翎一定還有同門師兄弟,而他們之間的關係想來並不融洽。

餘下的半宿時間,兩人睡得很安穩,轉天一早,海棠就來向蕭鳳翎復命:“那些人的屍體已經處理好了。”

“很好。”

“我們現在要動身么?”海棠問。

“不急。”蕭鳳翎的手指沿着茶杯的邊緣輕輕轉着,“我們驅車去衛陽。”

“去衛陽做什麼?”海棠不解的問,“教主之前不是還說怕耽誤了老教主的忌辰嗎?”

“調虎離山。”在他們兩人說話間,寒鐵心已把盤子中的早飯吃乾淨,抹抹嘴說道。

“要你多嘴?!”海棠白了寒鐵心一眼,顯然對上次害她被訓的事還耿耿於懷。

寒鐵心暗道一聲好心當做驢肝肺,苦笑搖頭,繼續低頭喝着粥。

“行了,你快去準備吧。”蕭鳳翎揮揮手,待海棠離開後起身去拿劍匣,忽然一陣刺骨的寒意由胸口處迅速擴大,五臟六腑都像是要被冰刃刺穿一般,腳下一軟,幸虧扶住床沿才勉強站立。

“你怎麼了?”寒鐵心見他面色痛苦的揪住胸口處的衣料,快步走過去撫住蕭鳳翎,感覺到他之間傳來的寒意,不禁皺眉問,“這是……”

“沒事。”蕭鳳翎努力直起腰身,倔強的說,“你將東西搬到車上,我隨後就來。”

寒鐵心見他這麼說,想來對自己還很是提防,鬆開了他的手點頭說了聲好拿着行李上了馬車。過了不久蕭鳳翎也坐了上來,臉上帶上了白玉面具,遮擋住本來容貌,一上車便靠在一角閉目養神。

海棠駕着車向衛陽的方向駛去,快到正午的時候,馬車途徑一片竹林,一直沉默的蕭鳳翎忽然開口提醒道:“海棠,小心。”

“是!”海棠應道,驅車走進竹林,馬車走得很慢,看上去很是悠閑,不像是趕路,倒像是來遊山玩水,路過一條小溪,蕭鳳翎再次開口:“我口渴了,要去溪邊喝點水。”

蕭鳳翎蹲在溪旁,將水壺放到溪水中汲水,面具后的雙眼盯着水面上映出的幾點倒影,露出了凌厲殺意。

蕭鳳翎將銀制的壺蓋細細蓋好,看似隨意的轉身,卻在轉身的同時袖中飛出無數銀芒射向對面竹林。

數道銀光穿過青翠竹葉,留下細小的透光的孔,隨着竹葉的簌簌聲和悶哼聲,幾個人挑落到地上,他們見已敗露,也不再掩飾,拔劍向蕭鳳翎刺來。

“教主,接着!”海棠打開劍匣一拋,一道銀光飛出,在日光的照射下,亮得刺眼。

蕭鳳翎抬手,桃夭已穩穩握在手中,劍光映在白玉面具上,更顯冷峻,似是踏黃泉而來的無常厲鬼。揮劍相抵,身形詭異,更似鬼魅。一群人舉劍攻去,往往刺到的只是一個個殘影。隨着劍身上的桃花盛開得愈加艷麗,倒在地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

一聲清嘯,伴着嗖嗖的破風之聲,亂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小心!跟在我身後!”海棠將寒鐵心拉到身後命令道,舉劍一一斬斷射來的箭,一點點向蕭鳳翎的方向靠去。

寒鐵心看着她嬌小的身形擋在自己身前,一時間有些感動,自從七歲那年隨師父住入雪谷,這些年過着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日子,除了師父,唯一能見到的人便是師弟高麟了,師父嚴肅又嚴厲,平日裏很少說話,只有活潑好動的高麟每天喋喋不休的在耳邊說著谷外世界的趣事。後來離開雪谷來到麒麟山莊,莊裏的弟子雖然對他很是客氣,但寒鐵心知道那只是因為他們怕自己,怕這個一舉擊敗麒麟六傑的少年,真正與自己親近的人仍只有高麟。高麟武功不濟,每每遇到危險,自己都會擋在他的身前,這已成為一種習慣,直到今天寒鐵心第一次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竟是如此令人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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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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