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個承諾
這話比直接殺了她更讓人覺得恐怖，林笑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身子也開始微微顫抖，她雙手支地，試圖用這種方式來保持鎮定。
但她發現，許多事情，非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才會有切身體會，這種害怕到極致，恐怖到極點的感覺，真的讓人難以招架。
若不是她的心理素質還算可以的話，此刻只怕已經徹底癱軟了吧檎。
“好，我剛才就說了，你想怎樣都行，前提是，放了大家。”
說出這話，自己都會覺得意外，而且她發現，當說出來之後，心裏倒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
對啊，總歸自己只有一條命，總歸被炸死要比被一刀刀凌遲而死要來的痛快些，總歸就算要疼也就只是那一瞬間的事情，而且……死了之後，自己也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囧樣不是么？
“嘖嘖，倒是個女漢子。”看着林笑的反應，倉鼠眉開眼笑，他似乎心情很好，“林笑啊，你的膽魄確實讓我覺得驚訝，可是你似乎忘記了一件最關鍵的事情。”
“什麼？”林笑眯眼，不解的看向四周。實在不能怪她反應遲鈍，而是因為接連的受了重創之後，大腦完全處於混沌時期，而且……不管在外人看來她林笑有多厲害，事實上，她都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而已，她甚至還不曾結婚，她也是*凡胎，她會緊張也會害怕。
“你看看你的樣子，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他的意思很明顯。林笑此刻是他的俘虜，外邊那些人，只要他願意，也完全可以讓他們下一秒就見閻王魍。
甚至，他就算想將這一整個片區的地方都夷為平地都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情。
林笑看見，張濤已經掙扎着站了起來，他撕下一截衣袖，在不斷流血的肩膀上就着衣服胡亂的裹了一圈，隨即咬着牙，繼續在廣場周圍試探着行走，每經過一個安全的地方，便讓後邊的警察趕緊將附近的群眾疏散……
眼睛突然變得無比炙熱，這個平時總是很沉默偶爾也會說說冷笑話的男子，居然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勇敢，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試探。
與此同時……
拆彈專家到了。
雖然不是最專業的，卻也是這附近派出所所能找到的最厲害的人了。
但是他分明很緊張，剛剛下車就將拆彈工具弄落在地上，趴下去撿的時候又不小心將另外一隻手中的東西弄掉。
看樣子像是剛剛接觸炸彈這些東西的，那膽子……比林笑這個完全不會的人還要小，本以為是救星到了，看到這個場景之後許多人都開始嘆息的搖頭，而也是因為這樣，倉鼠露出了極為輕蔑的目光。
他雖然沒有明說，表情已經告訴眾人他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你跟在我身邊走。若是察覺到有炸彈，就停下了拆除，別擔心，要是有什麼事情，我還在呢？”聽到張濤的聲音，一直不管轉身的莉亞猛地回頭，本想笑的，但是聽到這話之後便又默默的轉了回去。
沒事……沒事，組長說的對，只要活着，其他的都不是什麼事兒。
她相信她的男人足夠聰明，也相信他會為了自己和家人好好保重。
“好。”拆彈專家看上去只有二十齣頭的樣子，一看就是一個還在實習的類型，“大家別害怕，雖然我很笨，但是我會努力保護大家。”小小的身子仿似蘊含著大大的能量，這話並沒有讓百姓放心多少，而倉鼠卻笑得更加輕蔑了。
張濤重重的拍拍他的肩，似乎在鼓勵，卻也忍不住開口詢問。“怎麼會是你來？”
“其他人都還在路上，我距離這裏最近，所以……”
話沒有說完，意思卻都清晰明白，“你要相信自己，加油。”不再多說什麼，張濤趁着這個空檔將肩膀上的布條重新綁了一下，但饒是這樣，鮮血依舊順着他的手臂留了下來，落在地板上被陽光照耀着，異常的耀眼。
“林笑，婚禮開始了。”
倉鼠嘴角輕揚，那首之前林笑聽着很熟悉的婚禮進行曲便響徹整個廣場，他說，“他恨你，卻也不容許任何人褻瀆你。但是林笑，你說你剛才聽到了我跟他的對話，因此你應該知曉，我並不介意褻瀆你，所以這場婚禮，是我們兩個人的。”
他笑得眉眼彎彎，漂亮的丹鳳眼在此刻看來煞是美麗，一如初見之時，他用溫和的眼神看着她，甚至用很溫柔的語氣對她說，“姐姐你好漂亮。”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無害的孩子，內心居然如此的黑暗。
“我不介意陪你舉辦這場婚禮。”林笑開口，經過這麼一小會兒的休息，此刻的她已經漸漸恢復理智，她站了起來，默默的活動了一下自己已經完全酸澀的腿腳。就在倉鼠以為她會反抗的時候，她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知道你曾經受過傷害。所以倉鼠，你若是覺得用這樣的方式能夠彌補你內心受到的傷害的話，我不介意陪你演這齣戲，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清醒一些，我之所以陪你，不是因為喜歡，而是……”而是可憐你。
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來，但是不言而喻。
“倉鼠，我也知曉你從未體會過家人的溫暖，所以在對待生命這件事情上，你終究還是草率了一些，今日你想怎麼對我都沒關係，如果……如果能夠讓你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那麼，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林笑這話是在刺激倉鼠，也是在安慰他，因此此刻已經找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所以她只能以毒攻毒，總歸眼下的情況已經十分糟糕，在糟糕，想必也糟糕不到哪裏去了。
倉鼠眯眼，眼中閃耀着許多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似乎是想要發火，但是沒發，看着像是很平靜，但是又不像。
頭頂突然傳來警察的警告聲，倉鼠抬頭望去，便看到已經有直升機朝這邊飛來，他們叫他放下武器。
原本還算平靜的倉鼠突然就開始發怒，他捏住手中的遙控器，像是隨時準備引爆一般，林笑眯眼，就是現在……
只見她猛地上前，一腳踢在倉鼠的肚子上，但是因為自己受傷力道小了許多，因此倉鼠只是後退了幾步便立刻回神，王楠也瞬間起身，就連之前在外場那個看似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拆彈專家也快速的朝這邊跑來，他身手了得，也是因為他的及時趕到將倉鼠推開，林笑才能及時避開倉鼠開的那一槍。
但已經完全發怒的倉鼠力道很大，哪怕男子的武功很好，卻也架不住他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而且因為周圍有百姓，他的拳腳根本就施展不開。
倉鼠三兩下將男子掙開，一腳狠狠的對着男子的肚子上踢去，男子被震退三米遠，隨即捂住肚子就站不起來。林笑看到，他捂住肚子的手上面已經沾染了血跡……
眼睛猛地睜大，她突然就想起了李念當初踢王楠跟顧衍的那雙裝了暗器的鞋子……
來不及說話，來不及提醒，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倉鼠一把就捏住了林笑的脖頸。
時間仿似要被停止，他的眼睛已經開始充血，看着所有人都是帶着仇恨的，林笑雙手緊緊的抓着他的，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她的力氣在此刻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那是一種瀕死死亡的感覺，她的舌頭不自覺的往外伸了一些，眼眶中蓄滿了水珠。
王楠甚至看到她的瞳孔都變了形狀，他們想上前卻又不敢，因為他的手指按住了紅色的遙控器，仿似只要他們敢上前一步，他就要將炸彈引爆一般。
王楠狠狠的將垂頭砸在地上，骨節立刻就溢出血，他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林笑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消散……
近在咫尺，無能為力，生不能，死亦不行……
他終於明白，原來這世間最恐怖的事情不是生與死，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此刻，周圍的百姓已經被疏散了三分之一，頭上的三架直升機已經找到了着陸點，裏邊的人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有局長，有……許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同事，有許多的領導，當然，也有西涼帶領的救護隊……
他們下了飛機之後就立刻分工合作，很快就圍聚在受傷的群眾面前幫忙醫治。林笑看到，就在西涼下來的瞬間，倉鼠的表情變得有些害怕，就連捏住她脖子的力道都小了許多，雖然並未放開也依舊掙扎不掉，但是她勉強能夠呼吸了。
她聽到那邊的醫生在報告，說是只有受傷的人卻並無死亡的，心突然也落下了許多。
他看到接連趕來的警車已經將周圍團團圍住，因此她知道，就算她死了，倉鼠也絕對逃不掉了……
局長再不斷的吩咐着什麼，林笑並沒有注意去聽，只是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漸漸得到放鬆，她看着西涼，西涼就站在十米外的位置。
他的表情很緊張，他叫倉鼠快放手。
眼中的淚珠突然就噼里啪啦的落下，落在倉鼠的手臂上像是能夠將人燙傷，她沒有要哭的，也真的不是撒嬌或是脆弱，這只是本能的反應而已。
倉鼠似乎被驚到，他帶着林笑，踉蹌的退後兩步，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他能夠清晰的聽到倉鼠說的每一句話。
他說，“我從小就有個願望，長大之後一定要當一名十分出色的警察，我一直為這個目標而奮鬥着，直到……我看到我自己的親生母親在發現爸爸偷/情之後居然被殘忍的殺死，而處理這件事情的警察居然收取了一大筆錢之後選擇將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處理之後，我的人生觀終於開始顛覆，我逃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我每個月有花不完的錢，我認認真真的交了女朋友，但是那個賤/人，她最後還是離開了我。當我跟爸爸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爸爸說，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他的眼中泛着淚花，話語十分平靜。林笑卻聽得心驚。
有這樣的家長，才是他的悲哀吧？
“我真的很聽話，我當時想殺人，然後就真的殺了。”林笑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她震驚的看着倉鼠，面上的表情全是同情。
“我其實殺人之後覺得很害怕的，甚至以為我會死，但是並沒有，爸爸出面擺平了一切，那是一種……非常痛快的感覺。”
“之後，我開始肆無忌憚的犯罪，而且我根本就不需要擔心自己會死，事實上也是這樣，我有一個這樣的爹，還怕什麼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倉鼠的表情變得有些悲涼，不知道是因為後悔當初的做法還是惋惜殺的人少，又或者，他是感嘆自己竟會有一個這樣的父親。
“反正爸爸總是告訴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然後在我發現他甩了第n個女人甚至肆無忌憚的作踐她們的時候，我終於將手中的刀對準了他，我親自殺了他，那種感覺真的是太棒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非常偉大的英雄，因為警察都不敢殺，不敢抓的人被我殺了。”
林笑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沒想到倉鼠的心態居然已經扭曲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也因為殺了他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我被你們這些無用的警察肆無忌憚的追殺，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遇到了大哥。是他救了我，教會了我應該怎樣更加完美的殺人……”
“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他的情緒再次變得有些急促，捏住林笑的手掌也再次緊了一些，他說，“其實我殺的那些人都該死，因為他們要麼背叛過自己的愛人，要麼就傷害過別人，但是你看看，我殺了那麼多壞人，你們非但不感激我還要妄想殺了我……林笑，你說你們警察，是不是真的很可笑？”
林笑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但是倉鼠說的這些他們也不是真的就沒有查到，但是感情的中的背叛雖然不道德，但是罪不至死不是么？
特別是跟殺人比起來，那些簡直就太微不足道了。
他看着似乎很瘦，但是力氣卻一點也不小，他就那麼直接將林笑提了起來，林笑眼中的淚花更是肆無忌憚的落下，眼前變得十分的朦朧。她似乎看到顧衍在對着她笑，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林笑，你千萬要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們在一起，我會娶你，海枯石爛。”
林笑眨了一下眼睛，終於明白顧衍對自己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此刻西涼就在身邊，她的腦海中卻只有他一個人。
她想，或許這一次，是真的要跟顧衍說再見了，她從未給過他承諾，但是當時聽到他說要娶她的時候，她分明是默認了的。
顧衍，對不起，從我有記憶以來唯一許下的一個承諾，眼下卻要食言了。
顧衍，若是你回來之後發現我已經不在了。若是你真的是警察的話，能不能替我將爸爸媽媽死亡的真實原因查清楚？
林笑的脖子已經被完全卡住，那種被緊緊束縛卻又不能動彈的感覺讓她難受得無以復加，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隱約看到有白色的身影朝她跑來。
是西涼……
可是他一個醫生，這麼衝過來做什麼呢？
林笑感覺自己的脖頸快速被脫離控制，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一側倒去，幸好被趕過來的王楠接住，而西涼，居然三兩下便已經將倉鼠反手抓住，卻在瞬間就反被控制。
倉鼠，實在是一個過於強大的對手，因此她真的很難想像他們的老大到底會是怎樣一個模樣。
可是……是她眼花了么？
西涼為何會有這麼好的身手，剛才從他眼中射出的光芒，是陰毒么？
可是那樣的眼神怎麼可能出現在西涼身上呢？
哪怕……哪怕他是因為擔心她？
而且……她分明看到西涼已經將倉鼠控制，卻一個眯眼的瞬間就反被控制了。所以，是她沒有看清楚，還是……還是西涼故意要被倉鼠抓到的？
兩人還在扭打，看得出來；兩人實力相當，局長在一側緊張的抹着汗珠，而此刻，廣場上的炸彈已經陸續被找到並且已經在實行拆除，而張濤跟莉亞也已經將人群疏散到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兩人的身體都被震開，倉鼠快速的掏出槍就對着西涼掰開。
“小心。”林笑覺得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因為倉鼠的槍對準的是西涼的心臟，而這個時候的西涼，根本就躲不開。
“碰。”開槍的聲音似乎無比的震耳欲聾，林笑以為西涼死了，但是仔細望去的時候才發現。
倒下的人是倉鼠，他確實開槍了沒錯，卻子啊一瞬間將槍對着天空的方向，因此並未傷到人，但是西涼手中的手術刀卻是直接飛向了他的喉嚨的。
“倉鼠？告訴我，你們的大哥是誰？”林笑猛地朝前跑去，她伸手堵住倉鼠不斷冒出鮮血的脖頸，手指冰冷。整個人都在顫抖。
“林笑，若是將來你遇到我大哥，記得幫我轉告他……”
“噗。”鮮血開始從口中不斷的冒出，倉鼠說的話被中斷，他大聲喘着粗氣，胸脯在鼓動着，瞳孔開始渙散，就連呼吸都變得十分的粗重和困難。
他伸手，緊緊的捏住林笑的手，仿似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但是力道又是那麼的小，小到只要林笑稍微掙扎一下就能夠避開。
但是此刻的她並沒有那麼做。
“林笑……記得告訴我大哥……告訴他，別在執迷不悟，殺人真的沒有什麼好，記得告訴他……告訴他我後悔了，還要告訴他，就說……就說對不起。”
他的話變得斷斷續續的，聲音甚至變得很小，林笑需要趴下身子湊近他的耳朵才能勉強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為什麼說對不起？倉鼠。告訴我，你們老大到底是誰？”
然而這話，卻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了回應。
倉鼠還睜着眼睛，但是他的表情是滿足而且欣慰的。
大哥你看，我並沒有殺了林笑，我沒有下死手，我也不曾真的違背你的意願。
只是大哥啊，我們兄弟應該團聚的，二哥三哥在下邊一定很孤獨，我先走一步……
我去陪着他們。
大哥，我們等着你。
只是大哥啊，千萬別讓我們等太久才是。
我們兄弟五人，應該要在一起的。
林笑並不懂得他為什麼會在臨死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是真的後悔了。
但願，但願來世他能夠投胎到一戶好人家。
但願來世，他能夠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生活，能夠完成他的英雄夢，成為一名合格的警察。
倉鼠，願來世再見的時候，你會是一個永遠明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