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深陷泥潭
奶奶的葬禮如期舉行，西涼是在葬禮當天才知道的這個事情，趕到奶奶家的時候林笑已經一身黑衣坐在一側等着出殯，顧衍坐在她身邊，不過卻是輪椅上的。
他們什麼話都沒說，什麼表情都沒有，甚至沒有眼神交流，但哪怕就只是這麼坐着，也給人一種十分和諧的感覺，和諧到，西涼忍不住就要嫉妒。
他疾步走了過去，聽到響動林笑這才轉頭看來，看到是他，表情有些僵硬。
“笑笑，你還好么？”他抱住她，當著顧衍的面。
顧衍只是默默的將輪椅移開了一些，甚至不曾轉身看一眼魍。
“我沒事。”林笑從他懷中退了出來，實在是覺得想不明白，明明西涼才是她的男朋友，她卻更加的依賴顧衍。
而且此刻，看到他那個落寞的背影，她會覺得窒息和心疼。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他說，但是面上卻沒有一絲責怪的氣息，林笑看到的，大多都是心疼檎。
張濤此刻站在人群後面，他盯着西涼看了好大一陣子，“這麼盯着人家不禮貌，再者，他確實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莉亞走到他身側，聲音很小。
“可我還是覺得西涼有些不對勁兒。”張濤收回了目光，因此並未看到西涼在這個時候才朝他看來。
“其實不瞞你說，我也覺得他似乎有些問題。”莉亞蹙眉，“因為那天所有的人我都想了一遍，總覺得那天的事情有些問題，他們舉辦的婚禮連媒體都不曾知道，那些人卻知道……若說憑藉安然一個人的力量我是不信的、”
張濤點頭，“而且組長也說了，那天接電話的時候，身邊只有西涼。”
“可是他確實沒有作案的時間。”
“他確實沒有時間沒錯，但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那樣的殺人手法也不會是西涼的性格，但是莉亞，這個世界上還有買兇殺人這些說法不是么？”莉亞蹙眉。
“可是……他為什麼要殺了奶奶？”
張濤搖頭，“或許是因為奶奶說的那些話吧，也或許是因為當天奶奶真的拍攝到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了。”
“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但是現在看來，總歸會是一些讓兇手害怕的東西。”
“嗯，那你查監控，可有查到什麼了？”
“查到了……”張濤開口，“我發現，那天……”他正準備將這話接下去，卻突然發現西涼朝他們這邊走來，隨即便立刻停止說話。
他依舊一臉陽光，哪怕此刻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卻也讓人覺得乾淨極了。
莉亞想，這一次大抵真的是張濤錯了，像西涼這樣的人，他有什麼作案的動機呢，
“笑笑讓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的。”
張濤覺得心都咯噔了一下，他看着西涼，想了片刻之後搖頭說沒有。
奶奶平安下葬，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林笑微微蹙眉，雖然一點也不希望在葬禮上發生什麼意外，但是這似乎跟原本的猜測有很大的差別。
離別的時候林笑沒有跟西涼一起走，也不曾跟顧衍一起，她說想自己回公寓待着，倒是王楠送了她回去。
“林笑，我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對勁。”正在林笑沉思的時候，王楠開口，林笑轉過頭看着他，“哪裏不正常？”
“我本來以為那些人應該不會善罷甘休，但是居然事情都沒有發生。”
林笑並沒有回答，知道安靜的等他說下去，“你知道么，為了不讓你擔心，我甚至跟局長申請調動了警察在周圍，可是……現場一直很安靜。”
“警察？”她眯眼，總覺得今天周圍是有人的，只是沒想到會是警察，而且還是王楠安排的，“對啊，而且不瞞你說，局長親自坐鎮的，他也來了，但是為了不影響你的心情也不打擾到你，他並沒有出現。”
“王楠，你知道么，有些時候，我覺得局長像我爸爸。”
林笑沒有回答王楠的問題，倒是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王楠驚訝，但是仔細想想之後居然也點頭，“一直覺得局長對你很關愛，本來只當是因為你救過他的命，然後……你的能力出色他才會這般對你，但是你這麼一說，讓我突然覺得似乎不是這樣的。”
“嗯……”林笑這般說著，便直接打了電話給局長，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打過去，因此局長只說了半個小時候之後早奶奶家見面。
“王楠，倒回去，我們去奶奶家。”
“怎麼了？”王楠微微蹙眉。
“不知道，聽局長的口氣，像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一般。”
“怎麼會想着去奶奶家……”王楠表示不解，但這也是林笑不清楚的。
到達奶奶家的時候，局長已經到了，身邊還帶着警衛員，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林笑的目光落在警衛員手中的袋子上。
“林笑，可否去你家？”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局長便已經走到了林笑家對面，林笑點頭，在包里翻了一陣終於找到鑰匙。
除了那股子清冷的氣息因為太陽的照射變得溫暖一些之外，白天的自己家跟晚上看上去沒什麼區別。
局長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在屋子裏走了一圈。
“我們其實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見過。林笑，還記得么。”局長從來都不過問林笑的私人事情，他也從來不知道林笑失憶過，因此這般說話，林笑突然有些緊張，感覺……就像是，局長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一件她自己不太願意麵對的事情。
“十三年前，我還是刑警大隊的隊長，專門負責這個片區的安危。”林笑瞳孔放大，“你認識我爸爸媽媽。”雖然再問，卻是肯定的答案。
“四十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叫做林舒化的男子。或者應該說，我們其實是一起長大的，林笑，看到了么。”局長這麼說的傷害站在窗前，他伸手指着遠處一片工業區開口，“曾經我的家，就在那裏。”
“……奶奶說，爸爸的名字，就叫林舒化。”林笑咬唇，眼睛變得濕潤，但是她並沒有哭，眼淚也只是在眼圈中打轉兒。
“你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的時候，你總是追在我身後喚我叔叔，聲音可好聽了，你喜歡騎在你爸爸肩膀上，不管他越來越胖的肚子，硬是要騎馬，那時候，你媽媽總會在一側一臉憐愛的看着你們。”
“其實仔細算起來，你應該喚我一聲乾爸爸，因為你的名字還是我取的。”林笑眨眼，淚珠始終沒有掉下，“那麼，然後呢？”
“在十三年前，你們家發生了意外，在你爸爸生意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出了車禍，當時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情，當時所有的鑒定報告都告訴我，這是一場意外。”
“但其實不是，對么？”林笑捂住嘴巴，聲音比她想像中的要淡定許多。
“這個案子被上級封鎖，任何人不得繼續查探，我也沒有絲毫的辦法。”局長這般說著，便伸手接過警衛員遞過來的牛皮紙袋。“這是當年的事情，之前已經被移交，現在我把他找回來了，我覺得你最近遇到的事情或許跟當年的事情還是脫離不了關係，所以林笑，叔叔當年沒有能力將這個案子破了，那麼現在，我把它交到你手裏。希望，你能夠替叔叔完成這個壓在心中半輩子的遺憾、”
“這是我的責任。”林笑伸手，聲音有些顫抖。
“局長……您跟我爸爸關係想來不錯，那麼，你可知道他們被埋葬在什麼地方？”而且聽他的口氣，這件事情當年是參與了的。“我之前問了奶奶，但是奶奶不知道。”
“你爸爸媽媽出事的時候乘坐的車子被完全燃燒，我們趕到的時候，連車的骨架幾乎都沒有了，不過我將所有的都掃起來了，就埋葬在城邊的墓地里。”
林笑點頭，“我想去看看。”局長自然是點頭同意的。
“他們也在等你回來。”
“局長……那麼，您可知道，我當年為何離開江城？而且為什麼在之前你見到我的時候不告訴我這件事情？現在為什麼又說了呢？”
“我那段時間因為情緒太激動而且動手打了人，被我當時的局長關起來了，等我禁閉結束出來之後，就發現你已經消失了，我找了許多地方也不曾找到你，說實話，這麼多年，我都快要放棄了。”
局長嘆氣，這才接著說道，“但是好在老天有眼，讓我去美國出差，而且，又除了意外，現在看來，我應該感謝那場意外才是，因為是他讓我重新找到了你。”
“只是笑笑啊，當年幫你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希望你開開心心的活着，而且當年你消失的那麼徹底，突然出現我也有些不可置信。”
“當時你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情也裝作不認識我，我甚至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直到後來你告訴我，你叫林笑，我便毫不猶豫的就將你帶了回來，只是……你都已經對昔日的事情表情的那般冷漠，那我……又怎能再主動提及你的傷心事？”
“而現在告訴你，只是不希望你們遺漏了什麼線索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已。”
“對不起……叔叔。”
林笑咬唇，此刻幾人已經坐上了車。王楠跟警衛員在前面，林笑跟局長在後邊，“我不是裝作不認識您，我只是……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我誰也不記得了。”
局長伸手，攬過林笑的肩，安慰的在拍着她的腦袋，“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他的聲音無比哽咽，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此刻竟淚眼朦朧。
他想過一百種林笑不認他的理由，譬如她還恨着他。譬如她依舊叛逆……只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理由。
也怪他跟林笑相處的時間少了一些，否則一定會發現的……
局長拿下眼鏡，暗自責怪自己不該這麼疏忽。
“孩子，你要好好的，這樣，你爸爸媽媽才能放心。”良久之後，卻也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林笑點頭，她這才發現原來局長對她的關愛是真的，也是這一刻她才知曉，為何局長會不顧眾人的意見直接讓剛剛回江城的她接手各類案子。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失去了奶奶之後，她也並不是一個人。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看着漸漸消失在後視鏡中的房子。
奶奶，你看到了么。
身邊還有人對我好，身邊還有人愛護着我，所以奶奶，你該瞑目了。
奶奶，我發誓，一定會讓那些傷害了你跟爸爸媽媽的人血債血償的。
“或許成為警察之後，好好的這個詞就已經離我很遠了，但是沒關係的叔叔，我不怕。”
“好樣的。”局長抹了一把眼淚，“你爸媽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很自豪的。”
他還說，“孩子，往後在私底下，再也不要叫我局長了，你若是願意的話，就喚我一聲爸爸，我跟你張媽媽，都會很欣慰的。”
林笑點頭，但是這樣的稱呼她叫不出來。“您的心意我都收下了，但是叔叔您老來得子，現在寶貝還那麼小，正是依賴你們的年紀，我不想搶了屬於她的寵愛，我們就像現在這樣，也很好。”
這是她的決定，局長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墓碑上刻着爸爸媽媽的名字，林笑雙手在墓碑上不斷的摸索，仿似還能感覺到他們的溫度一般。
局長說，因為當時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因此已經將他們合葬了。
林笑想，這大抵也是不錯的，因為……爸爸媽媽同甘共苦了一輩子，活着的時候不能白頭偕老，死了以後還能相伴一起。這大抵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沒有像一般人買菊花，林笑固執的買了百合，局長說，“雖然你什麼也不記得，但是你媽媽的喜好你倒是猜了個準確，這或許就是血濃於水的默契。孩子，他們雖然已經死去，但還好好的活在你心中呢。”聽到這話的時候，林笑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只是將手放在心口，仿似只要這樣就能夠感受到爸爸媽媽的氣息一般。
“郊區的那片工廠我已經去看過了，但是當年的老員工都已經不在了，我已經在想辦法查當年認識宋飛和李老頭的人，但是因為過去許多年，當時那些工人也來自四面八方而且十分混雜並且沒有登記過，所以想要找到曾經認識他們的人，或許需要一些時間。”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落在墓碑上，看着眼前熟悉的字，想着之前顧衍跟她說的話，竟陷入了沉思。
“顧衍，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么？你當時說之前你想要將那塊地買下的時候受到阻撓，我想知道是誰。”
“林笑，這是我唯一瞞着你的事情，現在真的不能告訴你，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有確定到底要不要懷疑他。”話已至此，便確實不應該多問，林笑點頭，“從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來看，有些事情確實有關聯，但是有些又似乎沒有，林笑，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其實這事情當中，大多數都是針對我們兩個人的。”
“所以呢？”
林笑不答反問，事實上這樣的問題根本就讓她沒有辦法回答，她不是沒有發現，是不敢承認，因為按理說，如果當年她真的做了些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的話，那也應該針對她跟西涼才對，但是西涼什麼事兒都沒有，反倒是顧衍……
雖然大多數都是因為救她而受傷，但是就算他不出手，或許受傷的會是他們兩個人……
“哎、”顧衍嘆氣，“我只是想提醒你自己多加小心，根據我的初步判斷，他們最少是三伙人……有爭對我們兩個人的，有爭對你一個人的，還有……還有一夥兒或許應該是要阻隔我們的吧。”
林笑眼眸一閃，再次感嘆顧衍居然又跟她來了一次不謀而合。
她看着顧衍，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所以顧衍，你曾經，真的是警察么？”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但是誰知道呢？畢竟我不記得自己一部分的事情。而知道這件事情的李念已經死了，一些或許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又不肯跟我說實話。”
“你……那麼厲害，居然還沒查到你的記憶為什麼出問題么？”林笑看到顧衍聽到這話之後眼眸似乎變得深了許多，他沒有回答，林笑卻突然笑了。“那麼顧衍，這是你瞞着我的第二件事情了。”
顧衍不置可否。
他不是什麼都沒有查到，只是有些事情再沒有得到最終確定的時候，他不能妄下論斷。
“你爸爸其實不希望你當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局長站在她的身後，林笑收起了所有的心思，扭頭朝他望去，此刻的他沒有戴着帽子，雖然依舊精神抖擻，頭髮中卻依稀能夠看到些許白頭髮。
林笑覺得有些難受，原來時間真的走了，原來曾經在自己身邊的人，都老了，還有的，已經死了。
鼻子發酸的厲害，卻是再也哭不出來，“為什麼呢？”
“在外人看來，或許警察是至高無上的職業，但是在親人眼中，警察是最危險的。”林笑瞭然，重新將目光落在墓碑上，“你從小就對槍支彈藥這麼東西特別感興趣，我也曾給你送過一些模型，甚至跟你爸爸媽媽談過，說是希望將來你能夠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警察，只是你爸爸一直很反對，這件事情到最後也終究不了了之，只是造化弄人，你最後還是成了一名警察。”
“這或許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林笑開口。“局……哦，叔叔，您知道當年爸爸跟誰比較合不來么？或者說，我們家，有沒有醜人？”
“你爸爸媽媽做事情非常掌握分寸，一直安分守己，若是說醜人的話是絕對不會有的，只是商場如戰場，許是在什麼地方不小心得罪了誰也不一定。”
林笑搖頭，“不會的，如果說真的只是得罪了誰，那麼那些人應該在殺了爸爸媽媽之後就停止行動才對，畢竟這些年我都不在江城，就算現在回來了，可是我也並未涉及商場……”
“萬一是巧合呢？”局長開口。“若是說商場上容易得罪人的話，那麼警察就更加容易得罪人並且容易遭到犯罪份子的仇恨和敵視不是么。”
“叔叔何必這般……說話呢，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林笑的話將局長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如果事情真的像您剛才說的這樣的話，您也不會將當年的事情告訴我不是么。”
“哎，女孩子這般聰明，我都不知道是該為你擔憂還是為你自豪。”局長嘆氣，“但是孩子啊，許多事情不可太過強求，更加不能急功近切，否則，只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呢。”
這個道理。林笑自然是懂的，她點頭，“我知道的叔叔，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和證據之前，我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局長欣慰點頭，手放在墓碑上，像是在禱告。
“那麼叔叔，您現在可以告訴我，爸爸當年，最大的對手，是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