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45.第 45 章

“阿伀,我想要那個。”一身穿青布短衫,膚色微黑,看着約莫有四五歲的小孩兒指着俞敬安與鄭青梅身前攤子上那堆起的字板,奶聲奶氣地對牽着他的夫郎說道。

“行行行!”小孩兒阿伀看着自個兒孩子寵溺道,說完又抬眼對鄭青梅笑道,“這位小夫郎,這是啥東西,上頭刻的是啥?是桃符嗎?”

“這是字板,上頭刻的是字兒,主要是啟蒙,給小孩子認字兒的。”鄭青梅也笑道,一邊說一邊還拿起一塊字板與那夫郎相看,“您看這字兒大,筆畫清晰,好記呢。”

“喲,這是字兒啊!”那夫郎神色間突然有些敬畏,連說話間也不由帶上了些自豪的語氣,笑道,“我家狗兒定是愛讀書的,這咋賣呀?”

“往裏刻的一文錢一張板兒,上頭有十個字兒。”鄭青梅笑着說道,“這種凸出來刻的,二文錢十個字兒。”

“貴倒是不貴,我正準備過些年攢錢送我家小子去上私塾,這板字兒對上私塾有用嗎?”那夫郎又問。

“就是方便記字兒,記得時候好記還不費眼,只要買了我們的字板,這字板上的字我們都是免費給教會的。”俞敬安這時也笑着接話道,“且若天氣晴好,我們每個大集都來,您也可以帶上孩子過來,每集認上幾個字,也算是為上私塾打個好基礎。”

“你們都認字兒?”那夫郎面露驚訝,難以置信,連還孩童臉上都流露出一臉的艷羨。

“是啊。”俞敬安點點頭,又道,“只是認得不多,只認識這些刻了字板的字兒,您若不嫌棄,我們倒是可以教教。”

“你看不見也能學字?”那夫郎又道。

“下得去苦工,自然是能的。”俞敬安笑道。

“是啊,這位夫郎。”鄭青梅也笑道,“這些字板都是我家阿郎學了字親手刻的,我也是跟着我家阿郎認得字呢。”

“哦~”聽鄭青梅這麼一說,那夫郎轉眼好奇地看着俞敬安,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真的只要買了字板就可以帶孩子過來學字兒?”

“學字兒是可以的,但是我們自個兒也認得不多,考秀才我們就沒那本事了。”俞敬安也笑道。

那夫郎明了地點點頭,又稍稍思索后道:“那你這字板上的字兒不是特地與像你這般看不見字兒的人學吧?”

俞敬安搖搖頭道:“都可以學,盲人可以摸,常人可以看呀,都方便。”

“那行,給我家狗兒來十個字兒,要一文的那種就行。”這位夫郎爽快地付了一文錢,就準備挑字兒。

“建議您先挑簡單的,這樣學起來由易至難,這樣孩子也喜歡學,不容易失去興趣。”俞敬安又道。

“行。”那夫郎也是爽快應是。

俞敬安點點頭,笑着對鄭青梅道:“小梅,給挑那個“人”字板兒的。”

鄭青梅已經與俞敬安一起學了不少字了,基本上是與俞敬安統一的步調,自然能找到,不一會兒就找了人字開頭的木板遞給那夫郎,又道:“您若是放心,可以將孩子先放這兒,我們現下就可以教,當然您也可以拿着板字兒回家,請附近識字兒的人教教,隨您心意。”

那夫郎既然已經付了錢,倒是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笑着對身邊的小孩兒道:“狗兒,你在這邊學認字兒,阿伀去買點東西。”

那狗兒知道要學字,開心得猛點頭。

這時一旁王伯也道:“這位夫郎,這瞎娃子在這兒都擺了三年的攤了,瞅見那劉記麵攤的小哥兒沒,人就是三年來時時過來學的算學,都出師了。”

“是嗎?”那夫郎笑道。

“自然是,不信你去劉記攤子上問問,人家劉記麵攤可是在這擺了十餘年的攤了。”王伯道。

那夫郎一聽,將那狗兒留在攤子上學字,自個兒去劉記麵攤上說話了,一聊還真是對俞敬安與鄭青梅放心了。

留下來跟着俞敬安與鄭青梅學字的小子叫狗兒,今年才四歲,說話流利,表述也算清晰。俞敬安看不見,教字兒什麼的確實十分不便,尤其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小孩兒,乾脆便讓鄭青梅教。

一個字板上總共十個字,“人”字打頭,都是幾筆就能完事兒的簡單字。鄭青梅照着以前俞敬安教他的樣子,指着木板上頭一個人字,對那小孩兒道:“人。”說完又指指大家道,“我們是人,狗兒你也是人。”

狗兒微黑臉上的興奮轉為疑惑,懵懵懂懂地眨眼看着鄭青梅道:“狗兒是狗兒啊,狗兒咋會是人呢?”

坐在一旁百無聊賴聽着的俞敬安當下就差點噴了,這種問題真是難以解釋,鄭青梅倒是不急不緩地說道:“狗兒是你的名字,就是一個稱呼,但這個‘人’就是告訴你,你是人,不是貓兒也不是狗,懂了嗎?”

“可我是狗兒啊。”狗兒自然不懂,因為明明他就是個狗兒啊。

王伯是個不識字的,對識字這事兒也沒啥興趣,不過反正坐在一旁也無聊,這鄭青梅教着他也就聽着,這下也正聽到這對話,當下也笑得不要不要的。

俞敬安笑完之後也是頭疼,對於幼兒教學,他真是琢磨三年也沒琢磨出個什麼東西,他這人根本就不是個當老師的料,前邊他教鄭青梅那是因為鄭青梅年紀了,理解力肯定也高了,解釋下來接受並不難。但現在這狗兒才四歲,鄭青梅耐心是耐心,可是耐心並不代表人家四歲的小孩兒能懂啊,俞敬安一聽那糾結來糾結去的對話,不由就想起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那個關於“怎樣證明你媽是你媽”的世紀難題。

他乾脆打斷了鄭青梅話的,直接對鄭青梅道:“小梅,不要這樣教,他太小不容易懂,你就告訴他哪個字念什麼,他看多了聽多了也就記住了,以後字學的多了,自然就懂了。”

鄭青梅對俞敬安還是信服的,便轉變道:“這個念‘人’。”

“人。”狗兒規規矩矩得跟着念了一聲,又道,“為什麼它念人?”

鄭青梅看看俞敬安,又看看狗兒,擠出一個微笑摸摸狗兒的小腦袋道:“你把這個字兒的樣式記住了,以後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狗兒眨巴眨巴他那圓溜溜的黑眼睛,點點頭應了是。

教會毫無基礎的幼兒十個方塊字,還是很有些難度的,鄭青梅足足教了半個時辰,狗兒才總算記住了五個字,也不知記得牢不牢。這時候東市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終於也有人來問俞敬安買柴火了。俞敬安賣柴火也是有些年頭了,只要天氣晴好,他基本上每集都會賣上一些,很有些口碑了。只不過市場供需在那兒,也不一定能賣得多少,不過總算也發展下一些固定客戶。今兒個恰好有一位之前的固定客戶燒完了柴火來買。

客戶是一位夫郎,夫家姓胡,是北街的住戶,離東市稍微有些距離,不過也不太遠,俞敬安照例是要給送過去的。鄭青梅則在攤子上照看着,也教狗兒認字兒。只是俞敬安離開沒一會兒,攤子上就來了位不速之客。

“喲,小梅啊,這成親沒得幾天吧,就出來做活計了,你那瞎子也太不懂疼人了吧。”來人就是當初說鄭青梅給俞敬安領路叫做“勾搭”的李家大舅伀,李傅氏,他手上還牽着一個留着鼻涕灰黑灰黑的小子。

鄭青梅抬眼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喊道:“大舅伀,三表弟。”

那灰黑灰黑的小子朝着鄭青梅咧開嘴,綻放了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刺溜一聲,將大膿鼻涕吸回了鼻子裏,鄭青梅當下就轉開了眼睛,連狗兒都下意識得躲了躲。

“哎,這是教小孩兒識字呢。”李傅氏像是沒見自個兒孩子那邋遢的樣子,對這鄭青梅笑顏如花道,“你阿爹倒是疼你,還捨得讓你認字兒。”

鄭青梅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大舅伀這是趕集呢,去買點啥呀?”

“也沒啥,看你在教小孩兒認字這不過來看看,正好你三表弟也該到認字兒的年紀了,你順便也給教教吧。”說完又對着身邊的小孩兒道,“全兒,看,那有好多字板兒呢,找你表兄認字兒去。”

“大舅伀,我認得多少字兒啊,三表弟也有得八歲了吧,您趕緊給送私塾去才是正理兒呢。”鄭青梅真心不想接,他自個兒大舅伀是個什麼德行他很清楚的。

“哎喲,還送私塾,哪裏有得這個錢啊,能學幾個算幾個吧。”李傅氏佯嘆道,“哪像你家義林義杉啊,這都有人白白給送去上私塾呀。”

“大舅伀真是說笑。”鄭青梅繼續乾笑。

李傅氏大笑道:“我這說的可是大實話。這清平鎮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你那俞瞎子將自個兒家都要搬到岳家去了,自個兒還住泥胚房子呢,就白送小舅子上私塾了,真真是極心善的。”笑着說了,眼睛一瞟頓時語氣就是一轉,“哎呀,我這全兒就跟你認幾個字,你還推三阻四的,你家瞎子呢,我找他說話去。”

鄭青梅聽那一口一個你家瞎子的,心裏就是嘔極,但是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頂撞長輩,就算只是私底下好了,他也是萬萬不敢得罪這口無遮攔顛倒黑白的大舅伀的,這眼見着攔不住了,只得道:“那三表弟一起坐在這兒,我教你與狗兒一起認字。”

李傅氏頓時就笑了,道:“果真是心善人家呀,全兒快去。”說完,又看着鄭青梅那個小攤上滿滿都是各式的小梳子小玩意兒,還眼饞了,“哎喲,小梅啊,這把梳子好看,多少個錢呀?”

梳子能有多少錢,俞敬安本是隨意做做,做得算精美,但卻十分平常,叫價也不過是一個銅錢三件。鄭青梅知道李傅氏的性子,只得道:“大舅伀若是喜歡,挑一把拿走就是。”

李傅氏果然滿意,精挑細選得選了把最喜歡的,這才說道:“那大舅伀我就先回去了,”說完,又轉頭對自個兒小子道,“一會兒學完了字自個兒回家啊。”這才美滋滋得回去了。

俞敬安送完柴火回來就從二維繪製功能的地圖上見到自家攤子上多了個比那狗兒大上一些的小孩兒,以為是又賣出了一塊兒字板,不由欣喜,要知道以往大集這梳子木鐲啥的倒是能賣出去一些,但是字板幾乎無人問津,今兒倒是好,一下子就賣出倆。

“又賣出去一個字板?”俞敬安走回攤子裏,放下擔子和竹杖坐下道。

“沒有呢。”鄭青梅抬頭看向俞敬安,語氣夾雜着些情緒道,“這是我舅家三表弟李小全,方才大舅伀放在咱這兒說是跟咱學字兒呢。”

俞敬安聽出鄭青梅情緒,不過現下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點頭笑道:“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又賣出一個呢。跟着一起學也沒事兒,認得幾個字還是好的。”

鄭青梅知道俞敬安不了解自個兒舅家的那些事,心裏就想着回去要與他細細說說。

到了巳時,東市上的人就慢慢少了,攤子也漸漸收了,俞敬安與鄭青梅兩人也隨着一起收了攤子與眾人告別回村了,俞和團夫夫是早就賣完柴火趕了集回去了的,因此回去時便只剩下俞敬安與鄭青梅兩人。

今兒個春光明媚,微風輕拂,兩人一路走來,有說有笑,偶遇見幾個村人打個招呼,笑着說上兩句。這樣的忙碌又悠閑得農村日子,俞敬安已經過了三年之多,但今兒個有鄭青梅陪着,依舊覺得別有一番風味。畢竟兩人正式蜜裏調油的時候嘛,隨便做些都覺得溫馨快樂。

回家吃了午間飯收拾一番,俞敬安又陪着鄭青梅去河邊洗了衣服。曬了衣服,兩人餵了豬,收拾收拾鎖了門就上山了。

油菜與麥子將熟,是要上山看着山裏的油菜與麥子的時候呢。

不過雖然只是在上頭睡,但山裏頭涼,鋪蓋是必須準備好的。俞敬安的系統包裹格子裏隨時都儲存着一格子的水,這洗漱用具也可準備好的,另外這回火石火把也是要備好,不能落下的。

到了山上天色還未晚,鄭青梅在窩棚里鋪了鋪蓋,便一起隨着俞敬安巡查巡查四周。在山裏種糧食,防野豬是重中之重。剛開始的時候俞敬安也是不太知道防野豬這個事兒,三叔提醒有時還覺得沒有真實感,直到有回上山巡看,麥子被踩踏糟踐了一大片才真真切切感受了一把。那之後,他便卯着力打起了窩棚,在田地與山林之間挖了好大一條溝渠,在溝渠中還插了竹子削尖的竹刺,足足插了三排,還曾逮到一直六七十斤的小野豬呢。

現下兩人便是要去查看查看那條溝渠。

“去年春天聽表兄說過,當初憑着這竹刺溝渠曾經抓着過一頭小野豬,是在哪兒啊?”鄭青梅笑着道。

“就在右側中間那塊地邊上的溝渠。”俞敬安拿着竹杖朝大概方向一指。

“哦,在那兒啊。”鄭青梅朝俞敬安所指的方向一看,大致便知曉了方向,道“過去看看扎過一次的竹刺還好不好,別折了。”

俞敬安大笑道:“當時就補了,還等你去看。”

鄭青梅耳根頓時一紅,便不說話了。俞敬安沒覺出什麼,便照樣帶着鄭青梅巡看這山邊樹林與溝渠,指使鄭青梅查看這查看那,又一起將那壞掉的補上,一時間兩個人的山林好不熱鬧。

待兩人將竹刺補得差不多了,天也早就黑透了,兩人舉着火把回到窩棚處,稍稍洗漱一番便從系統買了饅頭菜肴吃上了。

春末夏初,山裡其實並不安靜,偶有清涼的山風吹過,間雜着各種蟲鳴鳥叫。鄭青梅家是沒有山地的,還真是第一次在山上住着,他站在窩棚門口,看着窩棚外那半圓的月亮照耀着油菜與麥子,聞着空氣裏帶來的油菜香味與麥香味,不由心下陶醉。

俞敬安則坐在窩棚里,拿着一把窄鑿子在刻字。說起來,俞敬安為了這主線任務四也算是花費頗多,先是乾脆買了一套木匠工具,又是買了文房四寶,先不說文房四寶這種平常人不會去用的耗錢東西,就說那套木匠工具,也是花了他六七貫的銅錢。相比之下,那獎勵的兩千多個救濟金實在是算不上什麼。

不過學字還是有好處的,俞敬安對此也就是偶爾抱怨系統,大多數時間還是十分努力完成的。

今兒刻得第一個字叫做“倖”,解釋說是倔強的意思,前不久俞敬理新教的,俞敬安因着之前忙成親的事兒一直沒刻,現下空下來了便拿出來刻着。俞敬安雖是學美術的,但好歹也學過中學語文,記得那時候語文老師佈置課外閱讀時曾專門讓他們背過《離騷》,裏面有一句說是“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那時因為“婞”這個字有些特殊,他還特意查過,因此現下記得還算清晰。他記得女字旁的“婞”才是倔強的意思,到了這裏卻變成了單人旁。俞敬安不知道現代有沒有單人旁的倖,但他對這樣的字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他自個兒俞敬安的安字還是上頭寶蓋下頭加個兒呢。

不過,他前世有學方塊字的基礎,這會兒學起來倒也不算難,難就難道那個摸紙字上。俞敬安默默嘆了一聲,拿着窄鑿子繼續刻。

“這是啥字兒?”鄭青梅走過來問道。

“倖,單立人邊兒加個幸福的幸字,倔強的意思。”俞敬安解釋道。

“哦。”鄭青梅點點頭道,想了想道,“義杉很婞。”

俞敬安聽着就笑了,這個字他印象深,知道這字本身就帶點程度的意思,沒有與很字兒搭配的。

“咋了?”鄭青梅見俞敬安笑,不由疑惑道。

“這倖呢,本就有很的意思在裏頭了,不需要特地再添個很字兒,一般會以婞直用,意為倔強、剛直。”俞敬安這才解釋道。

鄭青梅嘿嘿一笑,十分受教得點點頭。

一邊學字兒一邊聊天兒,時間過得倒也快。但兩人畢竟是上來是看野豬,也不能直接睡著了事兒,正好春夜山間,床頭火把搖曳,伴隨着麥香與生靈鳴叫,又還未有野豬來襲,恰好是寬解羅衫共赴巫山的時候,兩人自然情難自禁。

一番**之後,野豬還是未來,兩人便琢磨着先休息。正當準備休息的時候,俞敬安便聽得不遠處有沉重的呼吸聲與腳踏聲,似是在不斷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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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古代生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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