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鄭擎突然轉身離去,祁嫣悠悠的輕噓了口氣。
不知是全然放心還是有些傷感,祁嫣微愣了一會兒,收斂心神繼續寫。
俏月和福嬸進來見此情景又都默默的退了出去。
祁嫣坐在案前,將這些時日自己所知的和祁昀搜集的有關時疫霍亂的防與治細細整理了一遍。
從防到治細細的寫出來,包括幾個應急的方劑。
“少夫人!紅綃姐姐回來了!”一直守在門口的俏月揚聲道。
話落,紅綃人已經走進內室。
“三老爺和三夫人可都安頓妥當了!?”
祁嫣並未回頭,淡淡的問紅綃。
“少夫人放心,都安排好了,三夫人一刻也離不開六爺,奴婢把她也安排到側院了,有六爺的奶嬤嬤陪着,奴婢也囑咐過了,只准住進去遠遠看着,,不準進六爺住的那間房,三老爺和世子三爺都回侯府了,您吩咐奴婢準備的東西,奴婢也都準備好給他們帶上了!”
紅綃一行給祁嫣倒了一盞藥茶一行道。
“只是那位徐先生還沒走!錢先生正陪着,似有事同少夫人說!”
方才過來的時候聽福嬸提起世子來找過少夫人,紅綃本還有些擔心,進來見祁嫣一切如常,心下安了不少,少夫人果然是不同了。
“我也正好有事找他,走!咱們去前面一趟!”
祁嫣堪堪寫完放下手中的毛筆,喝了一口茶道。
話落,人已經起身向外走去,紅綃俏月連忙跟上。
前廳內錢世鈞,徐回春正相對而坐。見祁嫣進來紛紛起身見禮。
“不速之客一再叨擾,少夫人恕罪!”徐回春深施一禮歉然道。
“徐先生萬不必如此,快快請坐,我也正好有事請教先生!”
祁嫣虛扶了一下,客氣的道。
“請教不敢當,少夫人有事儘管吩咐。”
錢世鈞坐下拱手道。
“我自幼長在侯府,外面有些事自是不甚明了。我只是想問問師兄和徐先生。如今京中發現時疫病例,是否該向上稟告?!”
祁嫣對着徐回春,錢世鈞二人道。
“按例不只是京中。不管何地發生疫情都要上報太醫署,再由太醫署上報朝廷,再由朝廷指派太醫署統一部署防治和善後!”
“不過!”徐回春頓了一下接着道:“除了這元平候府六爺,這兩日在下還並未聽說京中還有此病例。在下行醫數十載,也只是在少年隨家師遊歷時在嶺南見過此症。近幾十年梅嶺古道以北也未曾聽說發生過此類疫情,只此一例,在下怕只怕報上去太醫署也未必肯相信!”
有一事徐回春沒有說,現在太醫署醫令醫承大多和趙家走的甚是親近。倒將他們這些不善迎合的排擠在外,徐回春是着實不願和他們這些人打交道。
祁嫣搖了搖頭,“此事不盡然。據前朝醫志記載,前朝末年。靖元三十一年,有疫盛行,自珠江以南而來,其症惡寒,四逆,頭痛,體酸,氣短,汗出如水,吐泄如注,多數半日即死,子不見午,死者肌膚青灰,眼窩凹陷,十指乾癟,三月至九月,由南至北綿延數城,皆以千記,朝廷及以掩埋,便耗費國庫數帑!”
“雖記載只是寥寥百字,但年份癥狀詳盡,更是出自前朝醫志,便不會是野史無稽之談,記載的癥狀又和癟螺痧十分相近,就說明此症在中原腹地並非從未有過,只是氣候使然!不常見而已!”
“今春南疆人畜共患,死者以千萬計,我大楚嶺南西南也偶有見!”
“今春!姚嬤嬤患的也是痧症,雖辯症有所不同,但同為霍亂痧症,同始於邪穢入體,亂於腸胃!”
“再此之後,我翻閱了大量的醫書古籍,每每見記載霍亂痧症,少有偶發,尤其是癟螺痧,凡見記載,必是始於夏秋,綿延數月,禍及千里,哪一次都不可謂是一場浩劫,人命大如天,何況此症關係的可是千百條甚至數以萬計的人命,你我身為醫者,實是不敢有一絲大意僥倖!”
“少夫人說得甚是有理,看來在下少不得要要去太醫署走一趟了!”
徐回春聽祁嫣如此說亦覺得此事茲事體大,未雨綢繆當為上,手捻短髯點頭道。
隨即又淡淡的苦笑道:“在下倒不是怕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趁機奚落,怕只怕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那幾個只知道鑽營不學無術的草包恐怕連什麼是霍亂痧症都分不清,又怎會知曉這其中厲害?!”
見徐回春又是搖頭又是苦笑,祁嫣和錢世鈞也聽說過太醫署的醫令醫承都是通過趙家推舉舉薦的。
太醫署的最高官職太醫令也只屬從七品,但是太醫署主管醫政醫藥,不管是藥商還是京中各大藥房,想在這一行行走,就免不了和太醫署打交道,這太醫令官職雖不高,但卻實實在在是個掌握實權的肥缺。
這趙家背靠孟家,在這京城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京中各大藥房藥商無不看其臉色行事,偶爾有兩個像徐回春這種不懂變通的,雖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實際上卻備受排擠,明裡暗裏吃了多少虧只怕自己都算不清楚。
祁家的白草堂如果不是祁嫣另闢奇徑,再有林七娘暗中相助,只怕也沒有今日這般順利。
想到這裏祁嫣還真有些鬱悶,這趙家女兒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小妾,卻讓娘家如此風生水起,自己堂堂的侯府世子夫人卻混的如此憋屈,可現在是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師兄,你和徐先生一會兒一起走一趟太醫署,不管他們信與不信,咱們總要按例做事,如若他們真的不予採信置之不理!”
祁嫣略一沉吟看着徐回春接着道:“人命關天他們可以。咱們卻不能,屆時還要有請徐先生的回春堂和我祁家的百草堂一同對抗疫情,我這裏寫了一些關於防治時疫的方法和幾個方劑,師兄和先生年歲都長於我,歷練也是多於我數倍,煩請幫我一起看看,可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祁嫣說著將手裏的兩張紙分別遞予錢世鈞和徐回春。
徐回春打開僅掃了一眼便雙眼一亮。卻並未往下看下去。而是合上抬頭看着祁嫣正色道。
“少夫人這幾個方劑可包括方才令鄭家六爺起死回生的回陽湯和燃照湯?!”
祁嫣點了點頭。
“少夫人可知,這兩個方劑價值幾何?!”
“幾何?!”祁嫣淡笑着反問。
“何止千金,恕在下不敢善閱!”徐回春將手裏的東西雙手奉還。他留在這裏原本就是商量欲購此方之事,卻沒想到祁嫣似不知其貴重,竟然直接把藥方交給他,他心裏雖然恨不得馬上將此方劑牢記心中。可他知道,如此行徑和雞鳴狗盜的小人無異。他徐回春斷不可為。
祁嫣抬手將藥方又推了回去,淡淡的道:“先生以為,此價值千金的方劑和人命比起來孰輕孰重?!”
祁嫣語氣淡淡,徐回春卻震的猛一抬頭。難以置信的看着祁嫣。
他原本以為祁嫣一個深閨婦人,不懂行里的門道才會把藥房貿然交給他。
可聽祁嫣如此說他才明白,祁嫣不是不知其方珍貴。只是……!
“少夫人大義,徐某實在汗顏!”徐回春慚愧的道。
“徐先生又謬讚了。此方劑並非我獨創,而是多少先賢嘔心瀝血而成,嫣然若是在此時為了一己私慾據為己有,才真真是不義之舉!”
祁嫣說的是心裏話,這可是後世多少醫學大家,多少人心血而成,她實在不敢善美!
錢世鈞早已知祁嫣行事,他自入祁家以來,祁嫣從無藏私。
將祁嫣寫的看了一遍連連點頭道。
“少夫人錦心綉手,已經甚是全面!”
徐回春也不再客氣,也知現在實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也從頭到尾細細的看了一遍,連連點頭嘆道:“少夫人七竅玲瓏心,見解非常,在下受教了!”
接着又起身拱手道:“話說到這份上,在下也不再和少夫人客套,只一句話,防疫之事在下全憑少夫人驅使,事不宜遲,在下這就走一趟太醫署,然後就回回春堂交代下去,只是有什麼不解的還要來請教少夫人!”
“我同徐兄一同前往!”錢世鈞也起身道。
“我身為女子實在不好拋頭露面,外面的事就有勞師兄和先生了!”祁嫣起身依禮想送,正色道。
徐回春,錢世鈞鄭重拱手退了出去。
紅綃正好走進來。
“六爺怎麼樣了?!”祁嫣知道紅綃剛從側院兒過來,開口問道。
“少夫人放心,六爺一直睡着,您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不曾用過,福嬸問您可有什麼想吃的?!”
兩人一邊兒往外走,紅綃一邊問道。
“讓福嬸熬些蜀秫粥吧!”祁嫣淡淡的道。
“少夫人怎的突然想吃這個了?!”紅綃失笑道。
蜀秫粗劣,貴人們可是從不吃這種粗劣的糧食。
“蜀秫雖口感不甚好,但卻味甘,性溫,澀腸,入脾,調胃!具有和胃,消積,溫中,止泄,防止霍亂的藥用,如此盛暑時節,可是食療的上佳之選,今日不止我要吃,藥房上下都要吃,尤其是六爺,你將蜀秫熬的稠稠的,給他喂下去一些,是葯三分毒,孩童胃腸嬌嫩,輔以食療恢復的也會快些!”
兩人說著話,已經回到後院。
“奴婢都記下了,少夫人也折騰一天了,先歇會兒吧,一會兒蜀秫粥熬得了,奴婢再來喚您!”
紅綃一行說一行將祁嫣扶到碧紗櫥的湘妃榻上,碧紗櫥要比室內涼爽些,正好歇晌
祁嫣也甚是有些乏了,點了點頭躺在湘妃榻上,紅綃靜靜的退了出去!
祁嫣這一覺睡得極沉,醒來時已是黃昏。
“少夫人歇的可好?!”
一直守在門口的紅綃聽到動靜走進來,侍奉了一盞藥茶道。
“您今日這午覺睡得時辰可是不短!奴婢本想喚您來着,見您睡得實在香甜,就沒敢打擾您!”
紅綃一行服侍祁嫣梳洗,一行淡笑着道。
祁嫣淡笑着點頭環顧室內,頭午匆忙,她並未細看,此時才發現,這房間是新佈置的,暖紗碧帳甚是雅緻。
“這屋子是你收拾的?!”
紅綃笑着搖頭。
“可不是奴婢,這都是福叔福嬸的意思,他們就盼着您什麼時候能回來小住幾日!”
祁嫣點了點頭,福叔福嬸是難得的忠僕,祁家若是沒有這兩個老僕守着,不知已破敗成什麼樣子了。
這段時間的事兒一了,自己也是時候琢磨琢磨小福子的腿了。
“蜀秫粥福嬸一直用砂鍋在火上煨着呢,少夫人可是就用?”
紅綃服侍祁嫣梳洗妥當,又問道。
“讓人送過來吧,我可是真餓了呢!”祁嫣淡笑着吩咐。
紅綃應了一聲出去吩咐下去,不大一會兒,福嬸領着俏月送了進來。
福嬸的廚藝一如既往,雖簡單素淡,卻甚是精緻可口。
祁嫣着實餓了,大開朵頤,福嬸笑眯眯的在旁邊侍候着。
用罷晚飯,外面的落日已然落盡,白日的暑熱漸散,正是夏日一天最愜意的時候。
祁嫣帶着紅綃俏月緩步出了後院,打算到前面看一看。
堪堪踏出院門,王小寶迎面跑了過來。
“醒了!少夫人!醒了!”王小寶見到祁嫣一行行禮一行激動的道。
“少夫人可不是醒了嗎,不然怎會站在這裏?!”
俏月嗔瞪了王小寶一眼道,隨後又覺得這愣頭愣腦的小子實在好玩,自己綳不住又笑了出來。
王小寶跑的急,臉上本就有些潮紅,這會兒被俏月一笑一下子變成了大紅布。
吶吶站在那裏,不知所措,一時也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你可是說側院的鄭家六爺醒了?!”祁嫣淺笑着問王小寶,也算是給他解了個圍。
“是是!是鄭家的六爺醒了,小的就是來回這事兒的!”
王小寶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來幹嘛來了。
“六爺醒了!!”紅綃一聽鄭鐸醒了自是高興。
“少夫人!”紅綃看着祁嫣。
“走,咱們過去瞧瞧!”祁嫣自然也是高興,淺笑着道。
一行人逶迤來到側院兒,內室依舊傳來三夫人方氏嚶嚶低泣,不過卻不難聽出其中喜悅,這次可是喜極而泣。(未完待續。)
ps:這次的好少,元旦事情比較多,左眼又有些看不清東西,老公管的也比較嚴,實在對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