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第七十四章
——“什麼,要立駙馬為王?這…這…駙馬雖入贅我們北僚,但終究不是僚族血親,如何能做王,怕是百姓不服啊。”
群臣聽了封淡淼的建議,個個不敢苟同,他們雖然不把有魚當外人,但作為一個部族的王,起碼得擁有一個純正的血統。
有魚心驚膽戰,這招若能令蒼鸞退兵便好,若是不能,豈不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淡大…這樣不好。”
“還能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嗎?”封淡淼看向有魚,從有魚眼裏看到了畏懼,鼓舞道,“你忘了,你是汝公,是御史大夫,你有一定的號召力。”
有魚有一些麻煩事而封淡淼並不知情,他欲言又止,可封淡淼如此決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支持道:“如果能擋住蒼鸞,我可暫代大王之職,等風頭過了,我便歸還王權。”
大臣聽罷點了點頭:“這個主意可行。”
圖勒深明大義,並不介懷誰來做這個王,總之有能力者居之。“抵擋蒼鸞進攻便是大功一件,別說暫代北僚王,做王也毫不為過,本王准了。”
既然圖勒答應,那麼這事便這麼定了,封淡淼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可有求援於匈奴?”
穆朗一聽便來氣,又無可奈何道:“單于說蒼鸞年盛,鋒芒正銳,不敢輕易冒犯,不肯援助我們。”
“奇怪,”封淡淼察覺有異,低聲叨叨着。
單于如今四十有餘,已身經百戰,正是好鬥之年。歷代單于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恨不得一舉吞併。當年刑國正當強盛之時便敢發動兩次戰爭,如今蒼鸞稱帝僅僅三年,於歷經風雲的單于來說,蒼鸞也只是個初出牛犢的後輩,縱使蒼鸞怎麼英勇無匹,都不至於畏之懼之。更何況蒼鸞要佔擁北僚,一旦攻破即將與匈奴大地接囊,對匈奴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場威脅,單于沒有理由熟視無睹、對北僚不管不顧。
莫非匈奴發生了什麼天災**,不然也早該對中原下手了。
封淡淼將疑慮放到了一邊,會議討論了應對蒼鸞伐僚的種種對策后,便散了伙。
有魚踟躕了一會兒,剛才眾人在聽不敢說,這會想將自己的疑慮告訴封淡淼。
有魚追上了他:“淡大,讓我做王真的不合適,蒼鸞他…”
“他怎麼了?”
封淡淼隨意的聽着,一直是知道有魚心底藏有秘密的,但他從不跟自己說起,這會一定是火燒眉毛才不得不說。他想要的是有魚無話不說,而不是死到臨頭才吐出來。他故意作出敷衍的姿態,看有魚急不急。
見封淡淼不怎麼用心聽,有魚略微焦慮地走到封淡淼跟前,拽住他的手腕,注視着他的雙眼認認真真道:“蒼鸞不允許我出現,不然他會殺掉夫人一家。”
封淡淼能想到蒼鸞威脅了他,能想到這些年他活得如何心驚膽戰。他撫了他鬢上枯槁一樣的髮絲,見他憔悴的模樣,心頭掠過一陣寒意。
“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蒼鸞還如何威脅你。”
有魚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了,他只把我攆了出來,不讓我回去,沒有要殺我。”有魚看來,蒼鸞只驅逐了自己,雖然可恨,但算不上罪大惡極。
封淡淼從有魚眉宇間讀到了寬容,竟然沒有一絲決絕,他擰了眉嚴厲地批判道:“郁有魚,你知道你輸給了什麼嗎?”
“淡大…”有魚不敢置信的看着封淡淼,自己的姓名從他嘴裏說出,伴着嚴厲的語氣,有魚想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不自覺地退了幾步。“我說錯了什麼嗎?”
有魚的反應讓封淡淼覺得可笑,他不知道有魚為什麼會自覺說錯了話,為什麼把矛頭指向自己而不是別人。這種自省不是不好,而是用錯了情景。封淡淼忍了一口氣:“你反不反蒼鸞?”
“反。”
“好,很好。”封淡淼頓了頓,似乎在醞釀情緒,然後忽的大喝道,“你錯在一味的妥協,以為別人把你逼迫至此是理所當然,而儘管如此,你都沒想過要報復,蠢驢!你還怎麼反他?”
有魚被封淡淼凶昏了頭,頭腦發熱,抿了唇垂下頭沉默不說,認錯一樣的等待批評。如果不是蒼鸞挑起戰爭,他的確沒有想過報仇。封淡淼一定是恨自己沒有志向了。
“你幹什麼低下頭,抬起來。”
封淡淼看有魚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越看越愁,恨鐵不成鋼的抬起有魚的下巴,痛憤道:“你反抗啊,你為什麼不反抗!你要眼下要抗衡他,不會反抗你這輩子就完了,不但蒼鸞可以騎到你頭上,連市井痞夫能敢騎到你頭上!”
有魚努力尋思自己反抗過什麼,來辯駁自己不是懦夫。“我…我反抗過,被你們抓回去了。”
“你那不是反抗,你那是逃!”
“哦。”顯然這裏的反駁毫無力量,有魚不知如何應對,低聲下氣地應了一聲。
“你…”
有魚的反應竟然是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封淡淼錯愕地眨了下眼睛,徹底被有魚的麻木刺激到崩潰,舉起拳頭恨不得往有魚臉上打,可又下不去手。
這樣儒弱的性子怎麼可能不被別人踩在腳底下,不把他的劣根徹底拔掉,這輩子都別想做成事。
見封淡淼氣得說不出話,有魚思量了一會兒,“我打不過才逃的。”
封淡淼狠狠跺了一下腳,轉身一拳打在身旁的木樁上,“別人能逃但你不能。”
“為什麼?”
有魚這樣的疑問,封淡淼更是啼笑皆非。還能為什麼,有魚一旦出面稱王,隨之而來的麻煩不可估量。封淡淼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術去保護他,但是事實不盡人意,自己總會有不在他身邊的一天,終有一天他要獨自去面對他不能承受的困難。如果他不夠堅強,以後無論多少能人臣服他,多少人擁戴他,結果都將是誰也扶不起他。如此這般,哪怕有一天他成為了皇帝,哪怕蒼鸞成為他的階下囚,他都不敢吭一聲。
封淡淼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因為你是要當皇帝的人,你必須有尊嚴的面對一切打擊。”
有魚察覺到封淡淼骨氣里沁出來的怒意,以為能令他寬心的說道:“可我不做皇帝。”
“既然如此,那你等死吧。”封淡淼的底線算是被有魚扯斷了,作出心灰意冷的神情,轉身吹了聲口哨,步虯聞聲奔來,封淡淼騎上馬準備一走了之,拋下一句涼薄的話,“那末將不賠你送死了。”
“喂喂,大將軍!”有魚急了,連忙攔着封淡淼,“你說過給我打天下的。”
難得他還知道急,封淡淼便是要挑起他的危機感,挑起他做皇帝的慾念。“我是承諾過你沒錯,可你不做皇帝用這天下做什麼,救僚的計劃既然已經定好了,蒼鸞是不會揪着北僚不放的,這你可放心了。但至於你,他若抓你回去,是殺是剮反正你不會反抗,我還有什麼好扶持你的,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封淡淼的性子如天氣風雲變幻莫測,有魚如晴天霹靂,當即心涼了一截,牢牢地拽住馬韁繩,渴求道:“你不要走,你幫幫我。”
封淡淼一勒馬韁繩,步虯高昂的叫囂了一聲,高高抬起前蹄,將有魚喝退了幾步。
“我為什麼幫你,我封淡淼是個小人,只效力於皇帝陛下,我要當的是帝國的大將軍。帶你遠走高飛你不走,帶你逐鹿中原你不幹,你偏偏夾在中間等死,恕不奉陪。”
說罷,封淡淼架馬飛馳而去,毫不留情。
有魚來不及思考連忙匆匆追上去,一邊跑一邊呼喊,撕裂了嗓音,顯得極度滄桑。“將軍等等,求求你留下來…”
有魚話沒說完就一個趔趄跌倒在泥水裏,他慌忙地站起來,但步虯乃世間數一數二的良駒,封淡淼已經走了很遠。
“將軍!將軍…”有魚使出全身的喚他,已經聲嘶力竭,而他並沒有調頭的樣子。
有魚僵住了,他是自己全部的押注,他說過不會放棄自己的。
“封淡淼,王八蛋!”有魚失望又憤怒的喊出最後一句,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說好的約定呢…
反晏定是一條漫長的路程,戰亂之下無長伴,勞燕都分飛了,何況他和有魚。封淡淼有着自己的計劃,找到了穆朗叮囑道:“穆朗,替我好好照顧有魚。”
穆朗大驚失色:“你要去哪,你不留下來幫助我們嗎?”
封淡淼解釋道:“有魚一旦出面,蒼鸞斷不會進攻,至於其他可能發生的事情一定要隨機應變,無論如何你要力保有魚不被蒼鸞帶走,能拖則拖,我要回一趟中原。”
這一走,封淡淼也不知合適能回來。但做大事,本不該被兒女情羈絆。
“回中原做什麼。”
記得那年攻打黔倉時,舒晉的一席話封淡淼記得清楚,舒晉不是等閑之輩並且對蒼鸞有圖謀之心,如今他成了酈王,那他手中一定有一匹驍勇善戰的兵馬。
“回中原催一個朋友造反,他會答應我的,這樣我就能鉗制蒼鸞。”
“既然如此你路上小心,辛苦你了。”
“有魚底氣不足,多給他鼓鼓氣,不要讓他一看到蒼鸞就腿軟。還有,吩咐廚子給他做些補身子的膳食,出去的這些天把他餓了不少,剛才還受了我一頓氣。對了,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去了哪,更不能讓蒼鸞知道我來過北僚。”
穆郎一拍胸脯,承諾道:“行,你放心。”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