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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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於客棧門前停下。

蕭寒神色謹然,與梅延峰道:“身後那輛黑帷馬車不見了。”

梅延峰轉頭看過一眼,見果真不見了,便隨意說道:“興許只是你想多了。”

蕭寒默然,暗忖但願如此。

只他一向心思縝密,回想起那不遠不近總跟在身後的馬車,便忍不住生疑……

一行人下了馬車,步進客棧,入住上房。

先是將殷姝安置妥當,隨後使了些銀子叫店小二領着喜兒下去熬藥后,魏光禹幾人方坐下用晚飯。

興許是出了殷姝這一檔子事,幾人都顯得格外沉默,飯桌上鴉雀無聲。

飯桌自然不會設在樓下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的大堂里,而是在一間安靜雅緻的包房內。出門在外,魏光禹也不講究那些個繁文縟節、尊卑貴賤了,他命蕭寒坐下,幾人開始用飯。

無他的准許,玉奴自不敢擅自坐下。

她一時無處可去,總不能在旁干立着,想一想便走上前,立在他身畔為他布菜。

儘管她肚裏已有飢意,手腳泛軟。

魏光禹動了幾筷子,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見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微微泛着白,少有血色。纖柔裊娜的身子柳條一般,風吹就能倒……

一時間,他微微攢眉:“立着做甚,還不坐下用飯。”

此話一出,其餘兩人皆朝她看去。

玉奴有些受驚,前後與他同桌用飯的次數不超過兩次,兩次都不算太愉快,無不是戰戰兢兢用完。更別說今日邊上還坐着梅公子與蕭大人,她是如何也不敢依言坐下。

她在他身邊微微屈膝,細聲道:“玉奴等爺用罷再吃,不……”

不等她將話說完,魏光禹便不悅的打斷:“命你坐下你便坐下,哪來這般多廢話,還是你就喜歡吃那殘羹剩飯?若是……”

不敢聽他若是下去,玉奴急着就道:“玉奴吃就是了。”連忙在他邊上一處空位坐下,瞧見桌面上無人動過的一副乾淨碗筷時,她不由稍稍一愣,動作小心的拿了起來。

雖是出門在外,但魏光禹在吃食上依舊講究。

整整一桌的美味佳肴,不論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亦或是海里游的等等皆有。雖是比不上京里的味道,卻也勉勉強強用得,別有一番風味。

梅延峰常與他同桌用飯,眼下自是從容自然。蕭寒作為下屬,雖難得與主子同桌用飯,但依他內斂冷肅的性子,同樣顯得淡然鎮定。反觀玉奴,便顯得格外拘謹約束,十分的不自然。

她根本不敢去夾菜,只端着碗,埋頭吃着米飯。

三個男人一向吃相隨意,既不粗魯,亦不怎樣斯文,恰是將將正好。

小女人一在手邊坐下,魏光禹便不時朝她掃去兩眼,瞧見她又跟個小耗子一般畏畏縮縮,扒着碗裏的飯,筷子都不敢伸出一下后,他便忍不住擰眉低斥:“要本將喂你不成?想吃什麼自個夾!”

他猛地這樣一斥,嚇得玉奴手上跟着一顫,差點就摔了碗。

她不敢不應,在他不滿的目光下夾了兩筷子素菜,慢慢吃起來。

只當自己夾過菜他就能滿意了,不想他還是不滿,又是一聲斥:“難不成你是兔子變的,再這般便滾下去吃草!”

玉奴的眼圈兒驀地一紅,她不知他今日這是怎地了,她只知道此時此刻這裏再待不下去,她放下碗筷,提起裙擺便一下跑了出去。

她這一跑,三人無疑都愣了一下。

下一刻,魏光禹便拍案而起。

見狀,梅延峰不免在旁勸道:“魏兄這又是何必?女人都是需要哄的,你這般……”說到此,他不免嘆了聲氣,“女人心海底針,也不看看你對殷小姐與對她的區別,想必心中早也委屈着,方才你又……不鬧才怪!”

他舌不打結,一說就是一長串兒,不免令一向不善言辭的蕭寒深深看了他一眼。

梅延峰旁若無人,繼續開導他……

好半晌,魏光禹方眯了眯黑沉沉的英目,語氣不善的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的錯?”

梅延峰沒說是與不是,只最後道一句:“便不是你的錯,但你也不對不是。”

說了只當沒說的,魏光禹深深皺眉,想到小女人突然使起性子來,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跑去了哪裏,便再無胃口,轉身出了房門。

在路過隔間時,魏光禹忽地頓住腳,隨後步了進去:“你在此做甚!”

玉奴原本正低着頭抹淚,突然被一道帶有怒意的質問聲給嚇住,手中的白絹帕子便落在地上,顧不得去撿,她便一下自桌邊的圓凳上站了起來。

想到自己方才的舉止,她此刻便有些畏懼,縮着肩膀一個勁的往後退,沒有回他的話。

魏光禹警告的看她一眼,隨後來到榻前,仔細查看一番殷姝后,見她除了仍然昏睡不醒外,再無其餘異樣時,才將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身上。

玉奴咬着發白的唇,一直低着頭。

覺察到他在向自己靠近,她便慌得繼續往後退。這一退,竟不知絆到個什麼,一下便跌在了地上。

頓時,她疼得小臉煞白,眸子愈發紅了……

看着地上蜷縮成團的小女人,魏光禹額上青筋跳了一跳,下一刻便把她抱了起來。

抱着她往另一間房走時,不忘咬牙切齒:“竟會生事的小蹄子,半點不讓爺省心!”

玉奴疼得眼淚直掉,緊緊咬住下唇,疼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回統共要了三間房,魏光禹抱着她來到相鄰的第三間房,合上房門。

一將小女人安放在榻后,他便掀起她的長裙,準備去查看傷勢。

玉奴驚了一跳,顧不得疼痛,便去推他的手,死死按住了裙子。

魏光禹怒:“再不鬆手爺便立刻辦了你!”

玉奴仍不肯松,她只拚命搖頭:“玉奴不疼了,已經沒事了。”

魏光禹從來不喜被人忤逆,因此他鉗制住她的兩隻小手,強行掀起了她的長裙,露出底下純白色的襯裙后,繼續掀……

玉奴死死咬住牙,大大的美目中淚光閃爍。

此時此地,魏光禹到底沒打算折騰她,因此他一查看完傷勢,便放過她。

玉奴正理着裙子,頭頂上便傳來他強硬的聲音:“老實在房裏待着,等爺回來。”

玉奴來不及理他,房門便已被他自外頭合上。想到他走前留下的話,她心底又一陣複雜難言……

明明殷小姐在,他還來找自己做甚?

魏光禹出房后,便吩咐蕭寒去買散瘀消腫的藥膏。

蕭寒與梅延峰二人一聽,齊齊皺起眉頭。

梅延峰首先問道:“怎地?魏兄竟動手傷了他?”語氣微變,倒不像是平日裏同他說話的語氣。

蕭寒亦立在原地,沒有立刻就走。

魏光禹察覺到他語氣的變化,並不想解釋過多,只道:“對女人動手?本將不屑。”說完,見蕭寒仍杵在原地不動,便斥道,“愣着作甚?還不快去!”

蕭寒應了聲是后,便立刻出了房門。

梅延峰繼續問:“那是因何?”

魏光禹在旁落在,眯起眼眸:“子峰是否管的太寬了?她是我的女人。”

話里竟有着明顯的警告之意。

梅延峰自然聽出,他語態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坦蕩道:“弟自然知曉。”

見狀,魏光禹便收起那一絲疑心,靜等蕭寒回來。

不久,蕭寒去而復返,將藥膏呈到他跟前。

魏光禹拿起藥膏,便站起身,開口:“時候不早了,你二人早些睡。”

他這話一出,房裏兩人都青了臉。

看向屏風後頭那一張不算大的榻后,兩人的臉更青,皆在暗地裏怒罵著他!

自蕭、梅二人房中出來,魏光禹進了殷姝房裏。

此刻袖雲已經將熬好的葯端進來,正準備扶殷姝起來喂葯。轉頭見將軍進來了,她便鬆了口氣,嘆道:“將軍來的正好,快來扶扶小姐吧,奴婢也好給她喂葯。”

聞言,魏光禹便放下手中的藥膏,走過去扶起殷姝。

袖雲的臉上便帶了些笑意,只片刻后,她又極快的斂去。

一面喂殷姝喝着葯,一面愁眉苦臉道:“您是不知,小姐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前兩日還吐了呢。奴婢早勸她去瞧大夫,她偏是不聽,說是什麼耽誤了時辰便追不上將軍了,寧肯自己病着也要見上將軍。”

末了又道:“奴婢也知道小姐此次行為不對,奴婢早先也是勸過她,但將軍知道小姐的性子,一旦決定好的事兒那是再難改變的,便與小姐心中一直有將軍一樣,一輩子都無法改變。所以還望將軍看在小姐一片痴心上,此回能不與她一般見識,也別再趕她回去了。奴婢怕……”她說著,眼圈兒竟一紅,拿着瓷勺的手都在發抖,“怕小姐一旦被將軍趕回去了,到時真要尋死,離開了人世……”

袖雲邊哭邊喂着自家小姐,順便等着他回話,只一直等到他走出房時,都未得到一句答覆。

心裏心疼的小姐的同時,對他的抱怨之意不免愈來愈深。

魏光禹來到自己的房。

他的房裏,自是還待着一個小女人。

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理,他今日竟破天荒的親自幫她擦臉擦小手,小腳竟也一併洗了。

玉奴受寵若驚,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臉,她說了不用自己來的,可他偏是固執,非要幫她擦洗。便是……便是連身子都幫着擦了,她扯了扯他才替自己穿上不久的中衣,萬分不自在。

魏光禹蹲在腳盆邊,古銅色的大掌上正擱着一雙瑩□□潤的小腳,那小腳好似世間最上等的美玉一般,玲瓏剔透、粉雕玉琢,美得驚人……

在她之前,魏光禹從未見過女人的腳,也從不知女人的腳竟能這般玲瓏好看,與她整個人一般,柔嫩含水,像是再用一點力道便能將其揉碎揉出汁水一般。

這般想着,他手上便開始揉起來。

那沙沙的手掌揉搓着自己柔嫩的小腳,玉奴只覺乾澀澀的發疼起來,不停想要抽出小腳。

結果自是徒勞,愣是被他揉的發紅髮燙時,才抽的回來。

她更是委屈,本就不適,又被他這樣欺負。

看着那白裏透紅的小腳抽離自己的掌心,魏光禹忽地便想起自己派蕭寒買來的藥膏。於是又將她襯裙掀起來,拉低褻褲,開始上藥。

玉奴羞憤的一張小臉通紅通紅,似是下一刻就能滴出血來一般。

慶幸他僅僅是為自己上藥,沒有再行出其餘折騰她的事來。

魏光禹自行洗漱一番后,再次放下床帳,上榻摟住她。

玉奴覺着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今夜會是自己一個人睡,亦或是與殷小姐主僕二人同一間房,卻沒想竟是這般……

她的臉被迫貼在他硬實的胸膛上,沒個一會兒便睡了。

到了子夜時分,她自睡夢中醒過來,昏黑的床帳內,她掩在被子底下的肚子裏正咕咕叫起來,顯是餓了。

她不敢與他說自己餓了,只能強忍着。

殊不知魏光禹早也醒來,毫無疑問,正是被那貼在自己身上的小肚子給鬧騰醒來的。

他的臉有些黑,聲音含怒:“只會折騰爺!”

玉奴不服極了,極想駁上一句“你才只會折騰我嘞!”,卻又不敢,只得忍氣吞聲。

見小女人嘴巴閉得死緊,一聲不吭,魏光禹也拿她無法,起身走到門邊招來小二。

得了賞錢,小二跑的更快,不一時便送了碗熱氣騰騰的粥進來。

是一碗濃稠的魚香肉絲粥,養胃。

魏光禹把粥端到小女人眼前:“餓了便趕緊起來吃!”

玉奴畏怯的看着他,一下就自被窩裏爬了起來,準備落地。

魏光禹卻在她穿鞋之前,再次開口:“坐回去。”

玉奴不解,但想着能快點吃上這碗粥,便聽話的坐回被窩。剛坐回去,他又要求自己往後退一點靠上床頭,她拉着被子蓋到腰際,墊了個枕頭在身後,靠了上去。

魏光禹此刻方把粥給她。

玉奴剛接過便急着舀起一勺,剛輕輕吹了兩口,她便哀叫了一聲,險些將一整碗粥灑在了榻上。

她只覺左手都不是自己的了,燙的厲害,急忙喊他:“爺,好燙啊!好燙……”

燙的她指腹火辣辣的疼起來,恨不得一下將它扔出去。

“拿過來!”魏光禹瞪她一眼,接過來端着,“快吃!”

玉奴輕輕“嗯”了一聲,揉了幾下燙疼的指腹后,才開始吃。那碗太燙手,她便不敢去碰,只能一手虛扶住他的手,一手拿着瓷勺每舀起一勺便輕輕吹兩口,吹的溫了才送入口裏。

魏光禹見她吃的小臉泛粉,唇瓣濕潤,氤氳熱氣不時跑到她的臉頰上,迷濛了她一雙本就水盈發亮的眼睛。

瞧她吃得香,他忽地便有些煩躁:“這般好吃?給爺嘗一口!”

玉奴愣了一下,之後到底聽話的餵了他一勺。

魏光禹吃過便擰眉:“味道一般,別磨蹭,快吃。”

玉奴便沒再管他,繼續吃自己的。

兩刻鐘后,房裏熄燈,二人再次歇下。

只剛闔上眼睛不久,玉奴便聽見一陣輕微的拍門聲,正是吃驚,一道熟悉的女聲便飄了進來:“懷璧哥哥……”聲音虛弱,像是才自榻上起來,帶着點熟睡后的綿軟與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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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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