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2.17
御書房。
魏光禹行完禮后,便直接問道:“聖上一早傳召臣來,所為何事?”
姬洵已自位上起身,隨手合上摺子後走下來,面上神情竟是少有的嚴肅,他道:“皇姐夫請隨朕來。”
說話間,二人來到西暖閣落座。
魏光禹接過宮人奉上的茶,態度依然冷漠:“聖上有話不妨直說。”
姬洵倒也不含糊其辭,他微皺起眉頭,立即就言:“近兩日朕收到密報,密報上寫滿譽州府知府章則玉的累累罪行。道他不僅貪污受賄,剋扣朕撥下去的善款,更是營私舞弊、違法亂紀,包庇當地有權有勢的罪犯,卻視百姓生命如同草芥。私下置有好幾處的豪宅,家中更是時常的鶯歌燕舞,生活極度奢侈靡費。除此之外,竟還染指良家婦女,仗勢壓人,令對方不得不含垢忍辱、飲泣吞聲!”
姬洵越說越怒,白凈的臉上漲得通紅。
雖說此事還有待查證,譽州府知府章則玉在外更是有個清正廉明的好名聲,但自古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今日既有這等密報傳來,便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只是在沒有查明真.相以前,他是不會衝動行事。
魏光禹聽罷,便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聖上一早傳召臣來,眼下又與臣說這些話,可是想要指派臣下去查他?”他道完,眉頭不由皺得更深,顯然是對此事不感興趣。
自古以來哪朝哪代缺過貪官污吏?他現今只是個徒有虛侯之名的駙馬,早已不是當日那個馳聘沙場的將領。不說當下,就論在昔日手握重兵之時,這等查證貪官污吏之案輪到誰身上也輪不到他的身上來,他是在前線衝鋒陷陣的人,何時管起這些污臭之事了?
魏光禹面色不佳。
姬洵自是看出他的不悅,當下又繼續道:“皇姐夫料事如神,不瞞皇姐夫,朕確有其意。”見對方面顯不耐,他語氣不由更為懇切,“前段時日皇姐夫卸去教官一職后,朕便一直想替皇姐夫另尋個差事去做,正是冥思苦想之際,不想,便來了此密報。朕也並非一接密報便決定派皇姐夫前去,朕是深思熟慮許久,方做下此決定。”說著嘆一聲,接着道,“皇姐夫雖一向待朕冷淡,但朕心裏清楚明白的很,在這朝野上下,朕想說除了皇姐外,最能令朕信得過之人便只剩下皇姐夫了。是以,朕思前想後,便決定將這重任交託在皇姐夫身上,朕相信……”
不等姬洵把話道完,魏光禹便冷冷打斷:“聖上莫不是糊塗了?臣僅僅是個駙馬而已,何德何能能使得聖上予以此等重任?不說眼下,便道幾年前的臣,亦不合適。還望聖上另擇他人。”
說罷,立起身,竟是有了要告退的意思。
姬洵亦站起身,聞言,他面上難掩失望之色,含郁道:“皇姐夫不妨回去后再仔細考慮考慮,兩日後再給朕答覆,朕可以等。”
魏光禹自又是一口回絕。
姬洵清俊的眉緊緊鎖住,竟有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味道,他又道:“皇姐夫性曠達豪爽,行事不拘一格,嚮往自由,從來不喜那世俗禮法的約束與捆綁。朕雖有重任派給你,但來回途中路經千山萬水,即便是為著去查證貪官污吏,卻也不失為一次遊山玩水的好機會不是?這既能遊覽天下,又能為百姓剪除貪官,豈不是一舉兩得最妙之事?”
魏光禹意味深長的瞥去一眼:“聖上百般慫恿鼓舞臣去,僅僅是為了派臣去查證貪官?亦或是賞賜臣一次難得可以遊山玩水的好機會?”
“朕不是見你一口回絕,唯恐你不去嗎?”姬洵無奈嘆氣,明白再不宜多言,便只道,“朕實在是心中怒意難平,方才之言興許過於急切了些,還望皇姐夫諒解。朕也不逼你,皇姐夫回去后務必仔細考慮一番,兩日後再給朕答覆。”
魏光禹顯然耗盡了耐心,聞言,便向他告辭,隨即決然離去,不願再與他多費一句口舌。
姬洵負手立在門邊,目光靜靜跟隨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見時,方几不可聞的嘆了聲氣,俊雅的眉宇間有些糾結之意。
僅僅一個轉身,他又將這糾結之意拋之腦後,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張溫柔秀美的小臉來……
魏光禹回到將軍府。
尚未步入靜攝堂,遠遠便聞見裏頭傳來的雞飛狗跳之聲,使得他在路上將將舒展開的眉頭,一時又擰了起來,面上明顯浮現出怒意,闊步朝着喧鬧之處行去。
庭院中,梅延峰與蕭寒二人正在爭論不休,一個要教他的小學生讀書寫字,一個要教他的小徒弟練功習武,二人一左一右立在庭院中,正爭得不可開交之時,那坐於台階上一直蔫頭耷腦不吭聲的玉錦,便倏地一下站起身,硬邦邦的叫:“將軍!”
梅延峰、蕭寒二人皆是一愣,下一瞬行禮的行禮,打招呼的打招呼。
魏光禹冷冷打量着這三人,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梅延峰身上,皺眉道:“老遠便聽見你的聲音,究竟是何事令你這般喋喋不休,聒聒噪噪。”
蕭寒雖低着頭,但方才還寒着的臉一時卻緩和不少——將軍還是向著他的,知道他不善言辭,與人爭論定是吃了大虧……
梅延峰面上一派淡然,半點不受影響,他一合扇子,又是一副翩翩溫潤公子的形象:“魏兄是在哪處受了氣?回來就尋弟的不是。”
魏光禹懶於理會,錯身越過幾人時,不免冷聲警告:“既知曉我在外受了氣,那便該曉得避而遠之,不論是誰,都別再來我跟前聒噪,反之,到時休怪我無情。”
話罷,便徑直走遠,背影冷漠狠絕。
梅延峰便與蕭寒四目相對,片刻后,二人移開目光,梅延峰招來玉錦,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子:“這兩日便跟着梅某去住,方才你也是瞧見了,隱隱有了雪上加霜的趨勢。故而,你這小牛犢子還是遠離他為妙,省得到時候被他真扔出去了喂狗。”
蕭寒未出聲,目光亦轉到玉錦身上,可見是贊同這話。
玉錦緊緊抿住小嘴唇,口中日復一日的重複道:“我要我姐姐,我要我姐姐回來!姐姐回來了我就……”
未等他說完,梅延峰便直接拿扇子給了他小腦袋瓜子一記,皺眉道:“若想平平安安的見到你姐姐回來,你便立刻閉嘴。”
玉錦摸了摸發痛的腦袋瓜子,左看看右看看,唯有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梅延峰便帶着玉錦離開。
……
月上中天時,魏光禹於榻上輾轉反側一陣,到底又“騰”的一下坐起身。
陰着臉落地,去往凈房,瞬間提起兩桶命人早已備好的涼水,“嘩啦”兩下衝下來,勉強褪了體內惱人的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