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當聽說礦區因為某工人操作的失誤而導致大坍塌時，韓印正在家裏陪他哥哥和老爸玩遊戲。因為最近心緒有些混亂，遊戲正好轉移了這種注意力，帶上頭盔，刺激的全息投影遊戲將他整個人都帶入了遊戲角色。他開着大型戰艦正得意洋洋的巡視在自己的領土之上，地面億萬民眾激烈的歡呼，似乎是十分的愛戴他。正一片安逸祥和之時，安置在頭盔里的警報器大響，一大片敵方軍艦正突破了他佈置的重重戰錘向他侵襲而來……

韓印罵了聲“靠”，立馬聚集了100%的注意力，熟練的操控手下的戰艦進行絕地回擊。正當他全力應付這突髮狀況，打得不可開交之時，手機鈴聲彷彿是為了映襯此時的情景而急促的響起。

韓印幾乎是加思索的按了掛斷鍵。

可鈴聲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同時，他的老爸——韓莫的手機也同時響起。兩道鈴聲交錯響起，此起彼伏，存心不讓他們好好集中注意力。

父子兩個幾乎是同時不耐煩的摘下了頭盔。

“喂！”

韓印幾乎是沒好氣的吼了出來，正準備將這個打擾了他的人大罵一通時，電話里傳來的消息卻讓他整個脊背都爬上了一層冷汗：礦區坍塌了！

那一瞬間，韓印有一種寒意從頭爬到腳的感覺。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人是不是在礦區？

撂下電話，他當即就丟下還在接電話的老爸和哥哥，衝進車庫開出他的飛車，以最高時速瘋狂飆馳在城市中央。

途中，他一路闖紅燈，撞壞了不少的建築物，心愛的飛車也變形損壞，可這些依舊沒能降低他的速度。等到他一路狂飆到工廠時，身後依舊跟了十幾輛的飛車摩的。

“他媽的找死！”他瘋狂的朝工廠內飆去，繞過巨大的煙囪和建築，徑直朝採礦區開去。

高超的鏢車技術麻利甩開了後面的那些交警。

已經有很多人圍在了礦區入口，很多都是滿臉漆黑的工人，他們驚慌失措，有的交換着逃生的喜悅，有的依舊沉浸在坍塌那一瞬間的恐懼之中。很多的機械警察正在入口有條不紊的維持着秩序。

“都給我滾開！”韓印宛如修羅一般從天而降，一腳踹翻前面的警察，打破了好不容易恢復的安靜，站在門口大聲喊着“立威！立威！聽到給我出來！”

可惜下面的人都搖搖頭，似乎是這中間沒有叫立威的人。

“立威呢？你看到立威出來了嗎？”韓印揪住一個工人沖他大吼，“快點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那工人被嚇得面色慘白，說話都無法利索。從他斷斷續續的描述中，韓印知道這次坍塌並不是全面性的，只是新掘出來的深坑局部坍塌，面積不大，但在裏面的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負責人呢！”韓印青筋暴突，血絲如同一張可怕的網一樣爬行在他的眼球之上。

負責人聽到他在叫自己，趕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立威啊……他應該還沒出來……不過不關我的事，他是今天主動要求負責那個地方的……”

不管人有事沒事，負責人第一件事竟然是撇清責任。

“你怎麼不去死！”韓印嫌惡的將他丟棄在地上，轉頭踏進礦井。

“先生請止步！這裏不安全，已經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清理了，還請耐心等候……”警察恪盡職守的阻攔韓印的進入，可下一秒就被韓印揪着衣領甩了出去。

等什麼等！等到那個人死了才行嗎！

他現在就像一頭爆炸的獅子，要是誰敢攔在他的前面他就會立馬毫不猶豫的撕碎誰！

一想到那個人還在這裏面，他的心就無法抑制的顫抖，就好像害怕失去一件重要的東西一樣慌張。他不想究其原因，更加沒有時間去思考，徑直去了地底下最深處的礦坑。

那裏因為坍塌而導致電線短路，照明都沒了，黑漆漆的一片讓人感到無助的恐懼。只有間歇性的電線發出爆裂的火花提醒着他這裏有多危險。

因為這個工廠的安全設施還算齊全，所以這個礦坑坍塌並沒有影響到其他區域。韓印從變形的休息室里找出強力手電筒，咬在嘴裏，觀察了下附近的地形，朝坍塌得只剩下一個拳頭大的礦坑爬去。

他不敢想像裏面的情況，如果是被巨石填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從沒有干過活兒的手指扒拉礦坑門口的碎石。有些石頭邊緣太過銳利，他的手指很快就被割破……可這些又算得上什麼呢？想到那個人在裏面，可能正在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他就不可控制的暴怒起來，手下的力度和速度都在加快，揮出去的石子都帶着鮮艷的血。

該死的！為什麼大家不帶着他一起逃？為什麼他要在最深的地方工作？為了什麼？難道他故意的想逃避？

而這些原因都指向了他自己：為什麼之前要那樣對他？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明明他並沒有得罪過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欺負他！

17年來，他要什麼有什麼，豐衣足食，兩個爸爸以及兄長的疼愛讓他身處安逸，所以他從未想過一無所有是什麼滋味。

立威，他就是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吧……他努力工作，他不卑不亢，他一個人默默忍受孤獨和來自外界的壓力……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期盼把自己的存在感無限縮小的一個人，自己最後竟然還剝奪了他的平靜和尊嚴。

不是說他是壞蛋嗎，怎麼這會兒心疼起來了，還肯為他到那麼危險的地方救他？難道這是出於同情？搞笑了，那他不救別人偏偏救他？別自欺欺人了，這那套根本說不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喜歡他！

對……喜歡他……

韓印眼裏淌出了滾燙的兩滴淚水，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就是：他喜歡他！沒錯，他韓印喜歡立威！

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黑色煤灰里的那雙明亮隱忍的眼睛，如同毒藥一樣，侵入他的五臟六腑，在他身上發作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欺負他當成了吸引他注意力的拙劣的方式，把對他的愛戀轉移成了發泄的借口，幼稚而且可惡的逃避着情感！

媽的！韓印哭着喊立威，又怒又氣，是在氣自己，怎麼能這麼混賬，直到快失去了才懂得要珍惜。

立威你要是敢死的話我就到地獄裏去找你！

碎石很快被他撥走，剩下來的都是一些木頭殘渣和鋼筋。男人幾乎是用暴走的力氣將這些障礙物從眼前移除，然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很窄小的黑洞。強力手電筒根本照射不到裏面。

“立威！立威你回答我！”

模模糊糊中，立威聽到有人在叫他。是韓印？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可能是幻聽吧……

如果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那他也無能為力……真希望老天爺能夠讓他死得輕鬆一點。

壞人的結局不都這樣嗎……死無其所……

死了好，死了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了，不會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了。他的夢想縱使無法實現，但他為此努力過了，那就夠了。

他從不奢望得到溫暖的關懷，他小心翼翼縮在自己的殼子裏，只希望某一天幸福真的來臨……可眼下這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了吧……

可是身子好疼，到處都好疼，好黑啊，什麼都看不到……

“立威！你不許死！你要是死了我要到地獄裏去把你揪回來！”

耳邊又傳來男人帶着哭腔的沙啞的喊叫，不過這回已經是近得多了，好像就在耳邊。

韓印嗎？真的是他嗎？為什麼要來找自己，自己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

想到那些痛苦的折磨，立威的思緒又有些被拉回，他縮了縮身體，盡量讓自己蜷成一團，不讓對方發現。

求求老天爺，如果還有最後一絲仁慈，請讓他安靜的死去吧！千萬別被那個人找到！

他能感受到韓印就在附近的急促的低喘，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氣味，還有他的血味。他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一種即將被恐怖惡魔發現的恐懼籠罩了他……有了恐懼，他開始手腳冰涼，嘴唇也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

不要！千萬不要被發現！

忽然眼前一亮，一塊光斑照射到自己臉上。他條件反射的發出一道驚叫。

“立威！”男人像發現了寶藏一樣驚喜的歡呼，大手也像鉗子一樣朝他伸了過來。雖然他的臉上被碎石和木刺割破，顯得那麼的狼狽，可是眉宇間的堅定卻不容置疑。

立威卻猛地往後一縮，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之前都未曾出現過的死灰，他手腳冰涼得幾乎無法動彈，對韓印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憎惡讓他又往後縮了縮。

“別往後退！”韓印心痛的看着他眼眸里流露出來的恐懼，努力把口氣放得溫和。“過來……過來好不好？”

這些話聽在立威耳里卻是猶如惡魔的呼喚，他拚命搖頭，繼續往裏縮，本來就脆弱的空間因為他猛烈的動作而岌岌可危起來。

人處於這種極端情況下是會崩潰的，尤其是面對這樣一個曾經對自己施暴、無情踐踏自己尊嚴的人。立威崩潰的大哭，往後去是死，他寧願去死也不願落到那個人手裏！

聽着立威絕望的哭聲，韓印心如刀絞，忍不住同他一起哭起來，狹小的空間黑暗而又無助。彷彿是空氣不夠用，立威哭到最後漸漸沒了聲音，長大嘴巴大口喘氣，像一條垂死的魚。

韓印嘴裏湧出來一絲苦澀，立威就算是死也不願意出來……

“求求你了立威，到我這裏來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我是個混蛋，我之前不該那麼對你，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對你的！”

不……不要……他不相信這個惡魔……

立威瞪大了驚恐的眸子，身體無助的往裏縮，動作牽動了一根木頭，破壞了平衡的空間也開始塌陷。其中一塊石頭砸到了韓印的大腿，讓他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肯出來！你說出來我肯定答應你！”

現在立威的情緒更加的不穩定，他喉嚨里發出絕望的嗚咽，似乎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

“我承認我混蛋！我是喜歡上你了才那麼對你！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啊，如果這是對我的報復那你成功了，但是請不要為難你自己了好嗎，18年的苦日子終於要到頭了呀，你可以去買你自己想要的房子，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從此我也不會打擾你……”

韓印說著從其他工人那裏聽來的話，困獸一樣低喘。他說的一半真一半假，只要能把立威救出來，現在讓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好，但出去了之後他絕不會放手！

喜歡我？立威愣了一下。多少年了，他得來的從來都是鄙視和不屑，竟然還有人喜歡他，而且還是韓印！

是為了誘騙自己出去的嗎？出去了之後他會繼續對自己施暴的是嗎？可是對自己施暴就那麼能讓他滿足嗎？

立威捂住自己的耳朵，任憑韓印怎麼說都不動搖。

這個坍塌的小空間很快即將支撐不住了，韓印急得直咬牙。狠下心，他猛地往前一探，鷹爪抓住了立威的手腕。

可隨之而來的劇痛也讓他眼前一陣灰暗。

之前他無法前行是因為有一根鋼筋抵着他的脊背，現在他竟硬生生的穿過那條鋼筋擒住了立威的手腕，估計那條斷裂的鋼筋已經深深嵌入他的背部，隨着他的動作而在肌肉里滑行了一段距離吧。

“不要！”立威拚命掙扎，可惜他的力道根本沒法跟韓印的相比。眼看整個空間就要坍塌了，隨着一股大力，他被猛地拖出了自己躲藏的狹小空間，整個人向後嵌進了一個溫暖而且寬闊的男性懷裏。

像鉗子一樣的臂膀死死的將他抱在懷裏，讓他無法喘氣。

“你終於沒事了！”

劇烈的鼓動的心臟就在他的背後，熾烈的低喘就在他脖子裏，立威無神的被他抱着，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為什麼要救他？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個玩具罷了，有什麼值得救的呢？他說的喜歡自己，難道是真的嗎？

還是說，他想利用這次的事情讓自己對他心存感激然後死心塌地的給他玩弄，到最後再讓他無情拋棄的嗎？到時候面對自己的苦苦哀求，這樣他就可以得到踐踏自己自尊的快感？

18年來承受的一切讓他不敢輕易的相信，或者說他不願相信。

這是他兩個仇人的兒子……

韓印的手臂沒有鬆開的意思，雖然他現在十分開心立威一點事都沒有，但他好怕，是后怕，如果真的就此失去立威了他該怎麼辦……

密集的帶着溫度的吻落在立威的額頭和肩膀上，挾着強烈的留戀色彩。

許久過後，他自己哽咽得再也忍不住，兩滴滾燙的熱淚灌進立威的衣領。

大手箍住立威的兩頰，帶着幼稚的霸氣，倔強道，“我剛剛說的都不算話，你逃不了我的手心……”

已經有所軟化的中年男人身子一僵，再度被一陣恐懼襲來……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能放過他……

感到懷裏人的僵硬，韓印不管不顧的再度掰過他的頭顱，將帶着強烈的要將人吞噬的依戀的吻烙了下去。

而這一切，都看在後來趕到的韓莫眼裏……

韓莫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自己的昔日情敵跟自己的兒子吻在一塊兒！天吶，這個世界好神奇！

不，不是神奇……應該說是好驚悚！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面對他兒子了，反倒是他兒子提醒他把自己攙扶起來。一副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稀奇的表情。

後面去醫院的時候，韓莫都沒有停止打量立威。立威默默垂着頭，捏緊了雪白的床單似乎在痛苦忍受。臉上毫無血色，很多新傷舊傷在救護車內的燈光照色下是那樣的顯眼和恐怖。

這18年看來他過得應該很不輕鬆吧？他也不是個喜歡趕盡殺絕的人，所以看到立威這個樣子也有些不忍。他無話可說，只能和自己的兒子乾瞪眼。

迫於立威在場，他不好問他倆是怎麼攪合到一起的。畢竟兩人身份那麼懸殊。

一開始他顧慮是不是立威為了報復他們一家而故意接近韓印，但現在看來純粹是自己的多慮。

那個情景怎麼看怎麼像自己兒子的一廂情願。立威明明不願意跟他有所接觸，自己的兒子卻像鍋貼一樣厚臉皮的貼上去，推開來又黏上去，還時不時的對着立威傻笑，簡直是丟他老臉。

感覺就像把18年前沒丟的臉一下子都丟光了！他以為他贏了，到最後卻因為他兒子輸的徹底！

他自己這個小兒子一向很自負、要強好面子而且像他老子一樣很喜歡裝酷，從來不會主動去討好一個人，更別說這麼死皮賴臉了！可眼前這隻哈巴狗是誰家的？這隻死不要臉的哈巴狗誰家的啊？

瘋了！這世界瘋了！

韓莫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