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窗外的天色已微微擦黑，葉蓁將簡易的三菜一湯端上桌之後，就靠在沙發上等着葉媽媽回來，她平時很少做飯，因為葉媽媽總是會趕在傍晚之前就回家，決不讓葉蓁親自下廚。
可是今天...在葉蓁的印象里，葉媽媽從來都沒有這麼晚還沒回到家的不良記錄，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葉蓁有些擔憂，胡思亂想了幾分鐘之後就更擔憂了。
她動作迅速的換上了寬大的黑色連帽衫，準備親自出門去尋找葉媽媽。
“吱呀...”葉蓁才剛準備轉動門把手，黑色的雕花雙開防盜門就從外面被人給打開了。
面色蒼白的葉媽媽一臉失魂落魄的從外面走進來，走了兩步，發現葉蓁就站在門口后，連忙回過頭去調整了一下面容。
儘管再回過頭來的媽媽已經恢復如常，臉上掛着一抹淡笑，可是眼尖的葉蓁卻還是沒有錯過葉媽媽臉上顯露出來的每一個細節變化。
她皺了皺眉，有些遲疑的對着葉媽媽開口：“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啊，哪能有什麼事兒，好香啊，洛兒已經把飯做好了么？”葉媽媽面色如常的往飯廳走去，可是她越表現得平靜，葉蓁就覺得越不對勁。
站在原地沉思了兩秒鐘，葉蓁咬了咬唇，不依不撓的跟在葉媽媽身後走進了飯廳。
葉媽媽已經自顧自的洗了手，舀了兩碗飯，一碗放在對面，一碗端在手裏，準備開吃了。
“菜都涼了，熱一下吧。”葉蓁站在餐桌前，淡淡的看了葉媽媽一眼，然後將視線轉移到了餐桌上那盤很普通的西紅柿炒蛋上面。
蛋炒得有些焦，西紅柿的賣相也不好看，這道菜是葉媽媽最喜歡吃的，葉蓁偷偷的背着葉媽媽，花了很長時間練習，才從連雞蛋都打不好的地步發展到現在的能將菜上桌。
葉媽媽聽了葉蓁的話，停下了手裏用筷子夾菜的動作，獃獃的看着面前那盤西紅柿炒蛋，默了幾秒鐘后，有些黯然的放下了碗和筷子。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葉蓁看着行為怪異的葉媽媽，在心裏肯定了這個答案，不過，她並沒有再次開口問葉媽媽，她只是靜靜的將桌上的菜給端進了微波爐里。
葉媽媽的性格葉蓁很了解，她平時看起來雖然大大咧咧的，實際上卻是一個很能藏得住秘密的人，不願說的話是絕對不會對着自己開口的。
除非她想通了，想明白了，才有可能將秘密與自己分享。
葉媽媽看了一眼背過身去的葉蓁，黯然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絲別的表情，此刻的她倒是很希望葉蓁能夠對自己刨根問底，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繼續將戲給演下去。
不過，她好像忘記了，自己的女兒就是個悶葫蘆，越是刻意隱瞞不說，她越是不會開口詢問。
這可如何是好，葉媽媽是真的有些愁眉不展了，如果一開始就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了，實在有些不符合她的做事風格，洛兒那麼聰明，肯定會生疑。
可是，如果不說出來，她真的還有機會說么？葉蓁會不會再問？她不敢保證。
幾分鐘的愣神時間裏，葉真已經將菜給全部熱好，重新端上桌了。
葉媽媽這頓飯吃得很着急，着實有些食不知味，連葉蓁什麼時候會學西紅柿炒雞蛋這樣重大的事情都沒心情問。
期間她還抬起頭來悄悄的看了對面一臉平靜的葉蓁好幾眼，覺得葉蓁很有可能不會再提起這件事情之後，便有些負氣的放下了碗筷，轉身就往門外走。
“媽...”葉蓁皺了皺眉，突然出聲，叫住了即將走出飯廳的葉媽媽。
葉媽媽站在原地，心裏有一絲竊喜，不過她還是故作鎮定的回過了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葉蓁。
“我們談談吧。”葉蓁也跟着放下了碗筷，今天的葉媽媽實在是太奇怪了，平時的她就算再有事瞞着自己，也會表現得非常鎮定，絕不會像今天一樣失控，剛才她的行為簡直就像是個在拿碗筷撒氣的小孩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葉蓁問。
葉媽媽嘆了一口氣，眼神閃躲，邊往外走，邊嘴硬道：“沒什麼事。”
葉蓁看着葉媽媽消失的背影，心裏有着自己的思量，她默默的收拾好了碗筷，才緩緩的走出飯廳。
葉媽媽坐在沙發上，神情苦楚，葉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真的沒發生什麼事兒嗎？沒有的話我就回房間了。”
葉蓁說完后，就毫不猶豫的走了，她有一種直覺，葉媽媽是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她的。
果然，她才走了沒兩步，葉媽媽就把她給叫住了。
“洛兒，我...”葉媽媽才把她的名字給喚出口，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眼淚珠子接連不斷的往下掉。
葉蓁被嚇壞了，焦急的跑到了她面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媽，媽你別慌，到底怎麼了！”
“洛兒，我，我對不起你。”葉媽媽哭到有些岔氣，葉蓁慌忙用手順了順她的後背。
好半天後，葉媽媽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住，只是她平靜下來的第一句話便語出驚人：“洛兒，咖啡廳沒有了！”
“咖啡廳？沒有了？”葉蓁有些不可置信，上午都還在的咖啡廳，晚上就沒有了？
葉媽媽見了她這幅樣子，又要哭起來：“洛兒，你是不是怪我了？”
“沒事，沒事...”葉蓁心裏着急，卻還是連聲安慰道：“一間小小的咖啡廳而已...”
那話說得她自己都有些心虛。
今時早已不同往日，或許對於以前的她來說，那確實就只是一間微不足道的小小咖啡廳，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那間咖啡廳卻是唯一能支撐着她和媽媽生活下去的經濟來源。
葉蓁頓了頓，低聲道：“只是...媽，你實話告訴我，咖啡廳怎麼會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沒了？”
“你果然還是怪我了。”葉媽媽哭喪着臉，答非所問。
葉蓁咬咬唇：“媽，我怎麼會怪你呢，我只是想知道這件事情的過程而已。”
“真，真的？”葉媽媽小心翼翼的看了葉蓁一眼。
葉蓁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事情是這樣的，三個月前，我看見幾隻股票的漲勢特別好，想撈上一筆，可是我手頭又沒有錢，就，就找高利貸借了兩百萬。”葉媽媽的樣子很心虛。
葉蓁眯了眯眼睛，聽她繼續往下說：“誰知道，那幾隻股票竟然急速大跌，等到收股的時候，我的錢都賠了個精光。今天，高利貸的上門來要債，他們竟然要我還五百萬！我哪裏去找那麼多的錢呀，就是把咖啡廳賣了都遠遠不夠。”
“媽！你如果要用錢的話，為什麼不跟我說，怎麼能找高利貸呢？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葉蓁心口一漲，差點喘不上氣，她知道葉媽媽平時有愛炒股的習慣，可那之前葉媽媽一直都是小打小鬧的，從沒往股票裏面投過那麼多的錢，特別是在自己息影后，葉媽媽更是很少再碰股票，這次怎麼會...？葉媽媽從不是那麼不理智的人呀！
更何況，她那錢還是借的高利貸！高利貸是什麼東西？利滾利，利滾利，葉媽媽什麼時候那麼糊塗了！
“是我幾個一起玩股票的票友介紹的，她們明明跟我說利息很低的，我就相信了。”葉媽媽垂下眼帘，雙手捂面，開始抽泣：“我只是想多賺點錢，讓你能重新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可是沒想到我竟然這麼沒有用...”
“媽，你別說了。”葉蓁無力的向後靠倒在沙發上，心中無限酸澀：“是我沒有用，我沒能照顧好你。”
葉蓁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懦弱，竟然會給母親造成那麼大的壓力，原來，平時那個樂觀積極的母親，完全只是表明上的假象而已。
自己真的很沒有用，把所有的壓力跟重擔都丟給了母親一個人來承擔，今天的這種局面，完全都是因為自己才造成的。
“媽，這件事你別管了，我來想辦法。”葉蓁在心裏暗暗的下定了個決心，嚴肅又認真的看了葉媽媽一眼后，轉身回到了房間。
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人這輩子，有些時候就必須得學會承擔責任。
坐在沙發上的葉媽媽在葉蓁離開后很快就變了一張臉，她嘆了口氣，對葉蓁有些內疚，這次坑女兒呀，坑得怕是有些狠了，難保洛兒以後知道真相了不會怪自己。
不過，想到自己的演技，葉媽媽又不由得感嘆的勾了勾嘴角，如果她能夠倒退個二十來歲呀，肯定會分上奧斯卡影后獎的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