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圍
盧象升等的關寧兵沒有來,倒是清軍的援兵又來了幾千,將盧象升圍了起來。盧象升知道這是他的最後一戰了,於是下令將剩下的全部糧食都給士兵煮飯,飽餐一頓,好有力氣大戰一場。
天剛放亮,清兵就開始了進攻。還是老套路,讓蒙古騎兵在前馳射,吸引明軍的銃炮,試圖讓明軍的陣型崩潰。而精銳的清軍甲士,則是在後方下馬步射,等明軍的陣型潰散了,他們就放馬追殺。
在一聲聲號角的催促聯絡之下,蒙古騎兵終於發動了攻擊。他們潮水般的縱馬直衝而來,隆隆的馬蹄敲擊着地面,讓人覺得大地在震動。而箭矢就像是雨點一般的從天而降,陣列中的明軍都低下了頭,讓頭上的八瓣鐵盔擋住斜墜下來的箭矢。但是胳膊,肩膀,腿這些地方就防不住了,隊列里總有被射中的士兵發出或是驚叫或是咬牙硬撐的悶哼聲。
此時的明軍裝備已經十分窘迫了,只有軍官和精銳士卒才會有扎甲,普通的士兵只有一身大紅色的號服而已。還好是冬天,厚厚的棉衣能阻擋一下敵人的箭矢,使之不能深入。還有就是在遠方漫射的敵兵並不多,畢竟有兩百多步(一步一米五六)的距離,是十分消耗體力的。
“轟”,“轟”,佈置在前面的弗朗基炮已經開始射擊了,蒙古騎兵已經進入了一百多步的距離。炮手用的是霰彈,以求大量殺傷急沖而來的敵騎,讓敵人知難而退。雖然有幾個騎兵被打下了戰馬,但是他們還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直衝而來。
盧象升手中的炮兵實在太少,只能在四面各佈置三門三號、四號弗朗基炮,這種炮是輕型火炮,綁在推車上行軍和作戰。既然是輕型火炮,射程自然就不太遠,所以就不能齊射,而是要兩門先射擊,之後中間的一門再發射,從而形成連環射擊的效果。
“準備,準備,裝彈!快!”軍官在不停的催促着炮兵的操作手。還好弗朗基炮是后裝炮,只要把早已裝好的子炮放入母炮的腹中,再用木塊兒墊在後面的空隙里就可以發射了。但是看着敵人的大隊騎兵不斷的靠近,還是讓所有人覺得緊張。
“放reads;!開炮!快呀!”軍官用顫抖的聲音嘶吼着。
炮手用火把點燃了葯捻子,之後就趕緊向後跑去。而另一邊的助手,先是驚訝的看着燃燒的葯捻子,之後也將還拿在手裏的木塊兒扔下,也向後跑去。炮手太緊張了,助手的木塊兒還沒有墊進去呢,就點燃了葯捻子。這可不是鬧玩兒的,整個大炮就要被毀了。而且此時明軍的火器質量也很差,點燃炮火之後,都是要躲的遠遠的,以免被炸膛或是因為後坐力彈起之後傷到。
“通”的一聲響,接着就是一陣叮咚亂響。子炮在發射之後,在後坐力的作用下砸在了弗朗基母炮的空腹后沿,將后沿砸破了一個角。接着子炮就翻出了凹槽,翻着跟頭落在了後面的備用子炮上,發出了一陣碰撞聲。
巨量的發射葯煙霧散發開來,讓大炮的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其他的兩門炮又發射了一次之後,炮兵們就轉身跑了回去,他們的位置太靠前,敵人的騎兵衝過來,第一波遭殃的就是他們。與其在這裏等死,還不如先回陣中躲避呢,也許過一會兒援軍就來了。
“三眼銃,準備。”第一排的手持三眼銃的將士已經半跪在地上,第二排第三排的長槍手們則是將槍尾頓在地上,用腳頂住,槍頭斜指向上,密密麻麻的猶如縮成一團的刺蝟一般。
“砰”,“砰”,“砰”,還沒有等到軍官的命令,有的銃手就擅自開了槍,其他的三眼銃手也都是爭先恐後的點燃葯捻子,將三支一尺不到的槍管里的銃子向衝過來的蒙古騎兵打了出去。
“不要急,等一等!還沒有到二十步!”軍官徒勞的制止聲淹沒在了“砰”“砰”的槍聲中。
還好三眼銃是兩用的,發射完銃子之後,前面的三個槍管組成的鐵管子,就可以當作是狼牙棒來用。要是他們手裏拿的是鳥槍之類的火銃,那打完之後就只能當燒火棍來用了。所以北方的邊兵都不喜歡用鳥槍,即便鳥槍打的遠,也沒有人願意用。
蒙古騎兵在進入距離明軍三十步的距離之後,就很輕鬆的撥轉馬頭,轉而橫向運動,並且開始用騎弓向明軍射箭。他們用的是重箭,在三十步的距離,能夠洞穿重甲。而且他們射箭的速度又很快,兩個呼吸就能射一箭,這次倒下去的明軍士兵多了起來。
不過這些士卒都是宣府和山西的邊兵,經常和蒙古部族打仗的,他們都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陣型千萬不能散,否則的話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他們都堅忍的保持陣型,有附近的同袍倒下了,就自覺的遞補上去,挺起長槍,不能讓敵人的騎兵衝進來。
“轟”,“轟”,四邊的炮手繼續開炮,用來轟擊繞着方陣兜圈子的敵騎。炮手前面豎著大盾,能夠保護他們免受箭矢的侵襲。大炮又多是后裝的弗朗基炮,基本沒有炸膛的風險,只要他們自己不出現操作失誤,就能持續的射擊。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們的彈藥量。
蒙古騎兵換了一波又一波,每次都是同樣的戰術,想要用弓箭的殺傷來動搖明軍的陣型,但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
其實直接沖陣也是可以的,但是那樣的話傷亡會更大一些。顯然,清軍不想為這支沒有援兵的孤軍付出更大的傷亡,他們更像是在做遊戲,一點點的將敵人的體力消耗一空,將敵人的精神摧殘到崩潰。等明軍放棄了,他們再開始殺戮。
盧象升在陣中一直保持着平靜,讓全軍的將士都認為現在沒有什麼危險,不過是平常的一次戰鬥而已。不過他不經意間向南回望的動作,還是讓熟悉他的親兵還有家人顧顯都感到了事態的嚴重。